第五百三十五章
那一只小爪子本来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叶小孤脖子上戴着的玉泪，也不见什么大力的抓扯或者气劲引动之类的。
没想到那小狐狸这一爪子却引得玉泪微微一颤，竟然随之而来的闪过一道灵光！
他一时还没有注意，一低头却感觉到这灵光一闪，顺手就将小红狐扔开，略显紧张的捧着脖子上的玉泪仔细的检查了一番。
那小狐狸被他这么毫不心疼的扔出去，一时之间没想着跑，反倒是下意识的蹲坐在雪地上愣了一下。
待到看着叶小孤万分宝贝的捧着那玉泪，她也隐约感觉到了什么，略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他。
手中的玉泪伴随着一道灵光闪过，只不过落在他手中却并没有什么变化。
入手的冰凉一如王培昔日的体温，让他苦寒已久的心莫名的颤了一下。
正巧这会儿那小狐狸也反应过来，照着地上轻跃而起，两只爪子并拢，往雪地里一探一钻，径直就要逃走。
他也是眼疾手快，见着她要跑，直接伸手照着雪地里一拍！
“嘭”的一声闷响！以他落掌之处，地上暴起一道扇形的巨幕，瞬间暴起的气劲直接将刚钻进雪里的小狐狸硬生生的震了出来！
只见着那小东西“哎哟”一声，伴随着挥挥洒洒的扬雪，像是个破布袋子似的在天上晃悠了两圈，迎头就要砸在地上。
叶小孤明明知道这小狐狸并不是宝儿，还是下意识的轻跃而起，一把将她接住了。
昏昏沉沉之间，那小狐狸一时还挺迷糊的，一回头见着他的脸，下意识的还哆嗦了一下。
“我允许你走了吗？”
“……”
“把手伸出来。”
“ 手？”
“爪子。”
这小红狐本来就心里有点儿慌，这会儿下意识的伸出了爪子，一时还惹得叶小孤伸手摸了两下。
“你也是个躁性子，也抹这么艳的指甲。”
“这又不是我抹的，天生的。”
“天生？哪儿来这么多天生。”
说话间，叶小孤摸了摸她的小爪子，那红艳艳的指甲，实在是让他莫名的有些感怀。
往昔百年孤苦尚且不觉，但是现在一无所成，他难免有些怀念当初站在自己身后的宝儿。
那小狐狸见着他拉着自己的爪子摸了又摸，本来还想忍一阵子，没想到他还得寸进尺凑过去闻了两下。
这会儿要是再不吼他一句，估计还能她的小爪子往嘴里送了。
“喂！你这是干什么？！”
“……你再嚷嚷一句试试？”
叶小孤刚才凑得近，这小狐狸一声轻喝，直接在他耳边响起，闹得他也不太高兴。
在他心里，其实这只小红狐算不得好看，脸上眼圈上都带着些红艳艳的痕迹，看起来莫名的有些突兀之外，那一身红毛也让他感觉不太顺眼。
要是她还能说两句人话，这会儿叶小孤也不至于这么宝贝她了。
他嫌弃这小红狐，其实那小狐狸何尝又不嫌弃他？
单看着他一头蓬松的银白色长发，不修边幅的满脸络腮胡，尤且还只穿着黑裤，跟个野人似的。
要不是他说起话来，多少还算是和和气气，只怕这小狐狸也早就想方设法的溜了。
“你的指甲有一股花草香，这里冰天雪地一片白茫茫的，你在哪儿找的颜料？”
“都说了天生了，哪有什么颜料什么的。”
“天生？没那么多天生。”
叶小孤淡淡的说了一句，顺手拽着那小狐狸的爪子往脖子上的玉泪上凑了两下。
没想到这小狐狸也不太配合，伸出的爪子短了那么半截，她还没凑过去。
叶小孤拽了两下，见着她软哒哒的瘫在地上，目光之中闪过几分冷色，揾怒道。
“你要我请你起来？”
“腿软了，起不来。”
“起不来是吧？我教你怎么起来。”
这事儿要是赶在以前，说不定他还真能凑合着轻言细语的安慰两句。偏偏眼下王培化作的玉泪刚见着些动静，他对这只荒野的小狐狸还真是没什么好感。
那小红狐倒也真的没骗他，刚才那一掌带出的力道一震，现在她还昏昏沉沉的。
只不过还没等她迷迷糊糊的歇一口气，却见着叶小孤人冷着脸，一脚就朝着她的尾巴踩了过去！
这一脚的劲道不说，她还真是被叶小孤这动作吓得一个踉跄，急急忙忙的就打起精神，伸出爪子一把拽住了叶小孤脖子上戴着的玉泪。
说来也奇怪，她刚抓到那玉泪，原本毫无动静的玉泪立马就闪过了一道灵光！
叶小孤波澜不惊的心绪也随之一变，随手将脖子上的玉泪取了下来，让这小狐狸一直握着。
湛蓝的玉泪不时的变化着灵光闪动的方向，在那小狐狸两只爪子里面捧着就好像是海边的灯塔一样，不断的闪动着湛蓝的灵光。
这一人一狐正围着那灵光细看，没想到那玉泪之中散出的灵光没有闪几下，突然就没了动静。
小狐狸下意识的捧着那玉泪摇了两下，随即满是茫然的瞪着一双黑溜溜的狐狸眼看着叶小孤，一时还挺茫然无措的。
“这就没了？”
“我看得到，不需要你来说。”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听着他话语之间的冷漠，这小狐狸一时还被吓了一跳，急忙辩解两句道。
只不过这话语之间，叶小孤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面色阴沉的盯着她手里捧着的玉泪。
过了一会儿，这小狐狸心里正打着鼓，叶小孤却伸手摸了摸她的爪子。
那小狐狸心里正心虚，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却又被他伸手拽着，尤且冷然道。
“别躲。”
“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爪子上的这颜料是什么地方染上的？”
“都说了天生的，那来什么地方能染上……”
“你再给我狡辩一句就是没化形，我也能收拾你，你信不信？”
他面色冷淡的从她的小爪子上，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之中的情绪却是丝毫不成掩饰分毫。
那小狐狸听着他话里的意思，吓得暗自直哆嗦，只能绞尽脑汁，极力的想了想，最后突然惊喜道。
“前不久，我去过红番园。”
“红番园？”
“我带你去。”
或许是因为叶小孤现在这荒莽的形象，这小狐狸本来也是一个胆小怕事的性子，还没等他追问直接就投降了。
有了这个线索，漫无目的许久的叶小孤稍微算是心中一定，顺手就将这小狐狸抱了起来，简单的收整好玉泪之后，随口玩笑一句道。
“你怕我？”
“……”
“你何必怕我，昔日我也算得上一翩翩少年郎。”
小狐妖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满脸的络腮胡，暗自嫌弃的吐了吐舌头。
叶小孤好像也没有察觉似的，接着问道。
“妖若生灵，修行化形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你为什么没有化形？”
“怎么可能是简单的事？化形和渡劫算是相伴而生，化形倒是简单，灵本生相也就行了，但是渡劫却是难上加难的事。要是没有完全的准备，怎么可能轻易渡劫。”
“万全的准备？那你准备了多久？”
“我？我准备了……少说几千上万年吧。”
“上万年？真是能吹。”
“我怎么就吹了？！你凭什么说我吹牛？”
叶小孤随口一句，好像无形之中还伤了这小狐狸的自尊似的，她闹闹嚷嚷的就想要证明些什么。
没想到叶小孤却伸手扯了扯她的爪子，玩笑道。
“修行万年，你就这副德行？看来你这一万年真是让狗给过了。”
“……”
小狐狸本来还理直气壮的反驳一句，不过这话到了这儿，她一时好像也有些心虚，暗自低下头也不好言语什么。
毕竟这会儿她还被叶小孤提溜在手里，即便是再吹得厉害，还是一样的丢脸。
小狐狸这落寞的样子，落在他眼中，一时还把他给逗笑了。
他顺手就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一句道。
“都是什么德行，明明是只狐狸却没有半点儿灵气，下辈子别做狐狸了，做牛做马合衬些。”
“……”
他说得随意却没有注意到小狐妖两只爪子耷拉在他的脖子上，暗自已经缓缓伸出了锐利的小爪子。
能够在北域苦寒之地讨生活，这小东西自然也不是什么良善。
眼下这爪子真是哧溜一下，估计他即便是有鬼族之体，这一下也得伤些脑筋。
只不过就在她要动手的时候，叶小孤却将她抱入怀中，亲昵的蹭了两下。
久远的百年孤寂，他已经绝望了许久了。
或许是因为这北域除去了萧瑟的寒风就是皑皑白雪，无形之中也将他的心绪抚平涤荡，最后只剩下了心中最简单纯粹的东西。
那些昔日的爱和最为简单真切的孤独。
这小红狐身上有一种和宝儿类似的味道，并不是狐狸味儿，而是一种香气，类似于玫瑰薰衣草之类的香气。
虽然这只小狐狸看起来要妖艳不少，不过味道反倒是比宝儿淡了几分。
两个同样是在冰天雪地的苦寒北域相遇的陌路人，此刻相拥着取暖也算是人之常情。
小狐狸在他脖子后面比划了好几次，只不过犹犹豫豫的还就是没下手。
其实她也是好些年没有遇到一个能说说话的活物了，这北域本就苦寒，许多妖兽也不通人性，根本没法言说。
叶小孤如今的扮相虽是荒莽，却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可以言谈交心的陪伴。
就在这小狐狸犹犹豫豫的时候，叶小孤抚了抚她的背脊，突然幽幽的说道。
“你要是想动手就照着我的脊柱切，其他的血管气脉，你即便是落下一爪子也不一定有你想象的效果。”
“为什么？”
小狐狸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这话刚一说完，她才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心虚的收回了爪子。
叶小孤似乎也不以为然，随手摸了摸这小狐狸，顺带着拽着她的狐狸尾巴比划了一下。
这小狐狸的狐狸尾巴，当初见着一眼就感觉有些奇怪，现在细看之下的确是长得有些出奇。
她本来也不过一臂来长的身子，这尾巴却约摸得有个一米来长。
难怪最开始见到这小东西想要逃进雪里，远远的还能见着一条大尾巴。
心念之间，他随手捏了两下，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我天生就有鬼道亲和，后来修行的功法也异于常人，所以修得了鬼族之体。”
“鬼族之体？”
“你只需要知道，你划拉我一爪子，若是没有连着脖子给我断了，我还能蹦跶两下就行了。”
“那不是不死之身吗？！”
“你见过不死之身吗？”
这小狐狸很是惊讶的尖叫一句，叶小孤却幽幽的反问一句。
她满是茫然的回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叶小孤却伸出手，淡淡说道。
“控血裂肌不算是长生不死，只是小把戏而已，其实我的身体远比同阶的修士脆弱。”
说话间，像是佐证一般，他的掌心瞬间裂开了一道口子，只不过刚显出一点儿血红，转眼又愈合了。
只不过即便是这么小小的露了一手，在那小狐狸眼里简直是惊为天人。
她下意识的就伸出爪子摸了摸他的手心，那满是好奇和惊讶的双眼，实在是让人看不得。
叶小孤面无表情的看着这小狐狸摸了两下，突然幽幽的说道。
“你说化形和渡劫本属相生相伴，化形算是很简单的事，那你也可以化形？”
“可以是可以，但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化形了也不太方便，而且我也不好看。”
“没关系，蒙着脑袋还是一样的使唤。”
“……”
他这么玩笑一句，小红狐一下子就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连先前很是稀奇的掌心也不琢磨了。
叶小孤被她这么盯着看，心里也没有半点儿心虚，悠悠然然的说道。
“我不修心性，没有五忌八戒，你最好小心点儿。”
“……你在吓唬我？”
“你若是想试试，变成个姑娘，我让你见见喜。”
“……”
这话说到这儿，小狐狸抿了抿嘴儿，一时还真是心虚的不好应声。
她虽然吹起来说是千年万年的道行，但是见人便往雪里钻，这怕也不是什么千年万年的狐妖能做的事儿。
本来就没多大本事，她自己也挺有自知之明，这会儿乖乖巧巧的也不应声，偶尔就指一下方向就算了事。
一人一狐就这么在冰天雪地里日夜不休的走了好些日子，风雪无阻，虽是少有言语，不过也莫名的熟悉了许多。
凛冽的寒风如旧和没过膝盖的厚厚积雪，将这北域布置成了寻常凡俗难近的险绝之地。
事实上，不说凡俗，便是一些小妖兽在苦寒之地也很难生存。
小红狐说是有万年的道行，但是刚出那一片雪山便被凛冽的寒风吹得气断息弱，甚至于到了后来都只能让叶小孤捂着她，为她遮挡风雪。
不过即便是如此，这小狐狸的根底也太弱了些，好几次都差点儿被冻晕过去。
时逢大雪，这一人一狐正好走在一大片毫无遮挡的雪原之中。
叶小孤走了两步，一低头就见着这小狐狸耷拉着四条腿儿，有气无力的眯着眼睛，已经是被冻得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了。
从最开始的雪山过来，这里似乎是越发的靠近北方，温度也一下子降了不少。
不同于寻常俗世之中的温度，这里的温度大概也就是零下几度的样子，但是那寒意被寒风席裹之下却是穿透任何衣服，直直的往骨头里灌。
这小狐狸看似皮毛厚实，其实还不如叶小孤这光膀子耐寒。
原本他还打算再走一段儿，见着这小东西实在是萎靡不振，索性直接在雪地里刨出了一个坑洞，径直钻了进去。
他修行的鬼道，对于人族也好，妖族也罢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其实能够使用的就是正阳雷罡，他更不敢轻易在这小狐狸身上来一下。
左右是没有法子，他也只能抱着她，随便说两句，分分心。
“小狐狸，你要是冷得不行，你就化作人形吧。我所修的功法对你有百害而无一利，不到关键时刻，我还真是不敢帮你御寒。”
“……你这人脑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怎么平白的让人恨得直想咬牙。”
小红狐哆哆嗦嗦的说了一句，这玩笑之间，叶小孤笑了笑将她抱得更加紧了些，随口说道。
“所见所得，随性随心而已。我这算是对自己坦诚。”
“你这叫坦诚？能再不要脸点儿吗？”
“我已经算是很克制了，你知不道当初我见到你的时候，心念如狂几乎不能自己。”
“行了行了，别恶心我了。”
每每说到这儿，这小红狐即便是再难受，还是下意识的想要挪开一点儿距离。
叶小孤见着这小东西躲开了一点儿，乱发之下的笑脸淡去了几分，抬起头看了看冰洞之外。
漫天的大雪转眼就像是蚂蚁搬家似的将这洞口封住，这个不算多大的冰洞也随之陷入了黑暗之中。
黑暗一起，小狐妖下意识的睁开双眼，强行打起精神，本能的开始想要挖洞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