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苏市 7
苏市，私人会所。
茅山天师符，乃是茅山掌教或是长老一级传世留存。
倒也不说是非要临死之前所画，只不过这天师符本就威力强劲，传言之中真正纯粹的天师符本就无多，留存下来的即便是长老一级也算是少有。
毕竟，撰写天师符所需的时间与精力非同小可，即便是长老，掌教一级画出这天师符，轻则损耗一两层修为，重则三五日不能起身。
修行之人，明里暗里多有仇家，更何况无论是不能起身动弹，还是损耗修为都算得上小的危机。
旁人避祸尚且来不及，怎么会这么跑平白的招灾呢？
所以，即便是所谓的茅山天师符大都也的出自门下弟子自己的手笔，美名其曰练习，实则帮助小辈弟子修行解难而已。
世间道门衰颓，茅山这样的名声不显的门派更是连弟子都不过四人，甚至单单只有一个掌教，连主事长老都不曾有，由此可见这传承之艰。
毕竟，真要是寻一位资质不错的弟子已经算是难事，要让他在茅山修行十来年也是极其考验人的心性不说，这世间灵气乏陈，本就是难以成才，也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正因为这成才之艰，所以在茅山这几个弟子之中，许小满这个小道姑自己身上还真是有不少干货。其中茅山天师符就算是其中之一。
虽然当初遇见宝儿的时候用过一张，但是最后一张却是用到了叶小孤身上。
这张天师符的力量之强，甚至让叶小孤引出了漫天的雷云，其中威势可想而知。甚至隐约之间，这背后也不乏宝儿的算计。
即便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宝儿都会这般挂念，这张天师符不说真假，起码不是太水。
叶小孤昔日心魔暴起之时，甚至隐约听见了一位前辈的呼唤，这个纯粹属于福利，并不算是这天师符本身。
这天师符本就是茅山少有的上届传承，只不过这其中的力量不显不露，符纹样式也比较单一，单单只是一个雷光咒的模样。
传到了这几代基本也没人认识了，等到了许小满这个小道姑要下山的时候，跑去和这掌教告别，一时却也捞了不少好处。
茅山掌教闭死关十多年，许小满这个小道姑自然是没见到。但是许小满当日一脸热切的带着叶小孤去寻宝的小平房，还真就是茅山掌教的住处。
要不怎么许小满这个小道姑也好，李文杰这个有些硬货的弟子也罢都往这其貌不扬的平房里钻。
许小满这个小道姑在那处小平房里什么稀里糊涂的东西塞了一口袋，连带着这天师符。
只不过初时，许小满也并没有发现这天师符的厉害，因为相对于许小满自己从自己的师兄手里得来的天师符而言，这张天师符实在是有些年头，以至于一时都没有想到。
直到最后随手给叶小孤引动之后，骤生外相，一时才让许小满明白过来，也郁闷了好一阵子。
这张看似普通且陈旧的天师符，被这茅山掌教寻得之后，几番钻研，视若珍宝，甚至留下了些许意念。
原本叶小孤本该是径直修行，毫无所知才对。没想到最后引动心魔，气脉一乱反而是借机抹去了这意念，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只不过，眼下叶小孤遇到的事儿，肯定不算是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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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从苍茫的天地之中走出来的小童，似乎远不如初时那般和气，虽然一直都不怎么和气就是了。
叶小孤跪地行礼还不待起身，抬头的一瞬之间，双眼之中却是骤然已是雷光满目。
若是寻常，或许叶小孤可能急急忙忙的就躲开了，但是这瞬息之间，叶小孤不知为什么一时却是僵在原地。
无数的雷光瞬息席卷过来，却是一时没有了声息。
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尤且还长出了一口气，四周似乎黑暗无际，隐约却是另一番天地。
脚下是巨大的礁石，周围隐约能听见些许的浪涌声。
“我曾在这里观天*劫三百载，只求悟出那无上的威能……”
叶小孤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只不过身后倒是有人拿着竹竿敲了叶小孤一下。叶小孤这才慌慌忙忙的转过身。
那个不见轮廓，看不清面容的小童坐在礁石上面看着远处的黑暗无际，似乎还显得滋滋有味，没有半点乏味。
叶小孤还真是不太明白这黑乎乎的有什么意思的时候，远处的天际之间却是骤然响彻一声惊雷。
巨大的电光如同恍若是一条巨大银龙一般瞬息从天上席卷而下，连缀着这一方天地都微微颤抖。
而叶小孤却是借着这刹那的光亮，看见了这周围分明就是一片血海！
血海之下无数的人影起伏不定，人影重重不知千百万数！
“无尽海，过了轮回之崖，可以来这里看看。这里是三界之外，最为悠远古老的地方，传言之中从这海底诞生出无数神魔，甚至引出了人族一脉的千万年复兴。”
叶小孤面白如纸，一时之间也顾不上其他，甚至直接想要抓着这小童的蓑衣，只不过这一手抓过去，似乎直接穿过了这小童的身体。
“虚则罔，罔则困……放松些，天地之间若非生死轮回，悲欢离合之外，又能有别的什么吗？”
叶小孤这吓得差点儿滚下这礁石的时候，这小童似乎仍旧是不悲不喜，万分高深的样子。
叶小孤听到这话，一时倒是心中微微一定，开口说道。
“前辈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叫我不用怕是吧？”
“是真的哟~我的魂魄不入轮回，葬身于这无尽血海之下，这也是我一缕残魂之一。以这一缕残魂将你的魂魄带过来也废不了多少心力。”
叶小孤心刚刚稍微平复了一下，听着这小童的话，却是一时真就差点滑下了这礁石。
这黑暗无际，也不知道四周有多少这样的人影，到时候突然朝叶小孤爬过来，叶小孤只怕都得瘫在地上。
“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叶小孤听着这小童的话，一时还真是顾不得说些什么高下之别。
“我现在倒是非常正经，你现在能不慌了吗？进入这里，我的这缕残魂离开这无尽海也会引动这雷劫，刚才算是幸运，下一次该落在你我头顶了。”
小童似乎觉得叶小孤还算有些意思，话语之中尤且轻松了几分。
叶小孤听到这话，一时倒是微微变色，本就已经快扛不住了，这么一吓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
小童似乎也并没有像是王培一般出言嘲讽，单单只是沉默着随手摇着鱼竿，似乎还颇为轻松惬意。
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小孤才跪下不久就缓过劲儿来，微微皱了皱眉头，看着小童，开口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正阳雷罡……那符篆是我随手添了一笔，本来不过是门下一童的嬉戏愚作，不过这天道玄妙，其时的无心一笔，没想到还能引出一段小故事来。”
小童随口说着，话语之中依旧是轻松惬意的模样。
叶小孤听着这小童这么随意的样子，没来由的心里一急，急声道。
“前辈，你可别玩我了，我一大好青年，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就靠我一个人撑着。您要死就死，拖着我一个无辜市民算是几个意思啊？”
“正阳雷罡自这雷劫之中所悟，若是阳魂仍在，引出正阳雷罡，这雷劫会容你，甚至直接将你的魂魄打回身体之中，还会带着一点儿雷劫残余，够你受用半生。”
小童似乎也知道这三言两语没一句是真的，只不过这情真意切之外，这雷劫似乎真要来，一时也没有开玩笑。
“这法子我试过了，能行。但是若是有一丝一毫之差，雷劫所引会认为你是这无尽海之下的苟活偷生的余孽伪装，会直接将你轰到魂飞魄散，你可要想清楚。”
这小童似乎想到了什么，尤且补充了一句。
叶小孤一时还真没法接受这信息量这么大的几句话，迟疑了片刻，突然醒悟过来，开口说道。
“前辈！我让你教我正阳雷罡，不是让你带我来这种鬼地方送死啊。”
“福祸无所依，生亦是死，死亦是生，生生死死无定数，死死生生又如何……来了！”
叶小孤这一句喊得真是情真意切，暗含着冤屈和不舍，就差眼角带着一点儿泪花儿了。只不过这小童倒是老神在在的念了两句，突然高喝一声。
叶小孤微微皱了皱眉头，“啪”一下站了起来。
开玩笑，几世修来的福气，遇到了宝儿还有王培这么许多好看的姑娘，叶小孤真就是想死，也没有这么个不明不白，慌慌张张的死法。
“早知道我就不来找你了，真的。”
天地之间的气势变得有些凝重，阴郁，叶小孤也站起身来，挽着袖子，淡淡的说道。
这小童也只是坐着不应声，轻笑了几声，似乎还觉得很好玩。
天地之间的气势逐渐凝重，压抑，甚至连叶小孤的呼吸都变得沉重许多。
只不过，叶小孤仍旧是抬起头看着天空，他还没有这小童观看三百年的好时机，只能借着这一瞬，尽量的将自己身上的正阳雷罡发挥到最为完美的一瞬。
越发凝重，压抑之外，原本只是一片黑暗无际，只不过叶小孤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头顶上的这一片黑暗似乎更加凝实许多。
“轰！！！”
变化突然，这响彻心魄的雷声之下，叶小孤一时都有些恍惚。
叶小孤仰天伫立，眼眸之中却是倒映着一抹巨大的电光。
这骤然显现，好似百丈大小，瞬息之间席卷而来，还未临身叶小孤就忍不住猛的跪在了地上！
“完了！！！”
心念之间，叶小孤满是颓然，连带着身边，背对着叶小孤的小童手中的鱼竿似乎也停滞了片刻。
结束了吗？！
“哗啦！！！”
巨大的雷光电闪之间，骤然席卷而来，叶小孤跪在地上，被瞬息淹没！
“…………”
无声的寂静之中，却是满目苍茫。
叶小孤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十数步开外的那个小童，似乎一切都恍若隔世一般。
只不过，那个小童的位置似乎从未变动分毫。
“你失败了……”
“我为什么还活着？！”
小童和叶小孤异口同声的说道，只不过一个丧气，一个似乎分外惊喜。丧气的是小童，分外惊喜的是叶小孤。
小童抬起头，斗笠之下露出的面孔依旧是朦胧不清，难以辨认。
“……没错，你活着。”
这小童欲言又止的好一阵子，还是开口对着叶小孤说着一句，话语之中尽是无奈。
叶小孤到了此刻，多多少少也算是明白过来，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想而已，心里一时不由得一阵庆幸和狂喜。
“……你现在该沮丧，而不是该快意。”
小童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
叶小孤单单只是没心没肺的笑着，仍由着小童的说道。别的不说，经历了那种阵势，叶小孤自己都觉得自己快完蛋了。现在要不是这小童在这儿，叶小孤真能跳起来唱歌。
“少年人总是不患得失，因为他本就没有得失。但是你来找我，想必已经心有所虑，得失早存。而你现在不思进取，枉顾光阴，最后伤痛只会落在你身上。”
小童似乎真就是看出了叶小孤的侥幸，淡淡的说道。
“不是，你这东西实在是有些太吓人了，我一时还真是扛不住。”
叶小孤本来也不想辩驳，只不过小童这三言两语之间越说越严重，越说越起劲儿，叶小孤还真担心他止不住嘴。
“雷劫之形，之势，我只会演示这一次，往后的路，好自为之。”
小童说话间，却是径直转身离去。
叶小孤这才慌乱起来，急急忙忙的走上去，只不过还没走两步，眼前似乎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一般，根本过不去。
“帮帮我啊！我真的想学正阳雷罡！”
叶小孤隔着这屏障尤且还叫嚷了一句。
只不过，那小童似乎未曾听闻一般，依旧是渐渐远走。
随着这无边的苍茫散去，不知不觉之间，叶小孤的意识也缓缓变得清明。
“......成了？”
王培看着叶小孤睁开双眼，却是一脸喜色的看着叶小孤。
这正阳雷罡虽然很难，但是功法这种东西单单只是留着，日后参悟也不算晚。
叶小孤凝神静气这么久，王培心中自然以为叶小孤已经得到了正阳雷罡的传承功法。
叶小孤伸手将王培搂紧了些，一脸遗憾的说道。
“没啊，那小渔童一上来就吓我，我一下子慌了神，他就走了。”
王培微微皱了皱眉头，一脸狐疑的看着叶小孤，沉声道。
“没找打这正阳雷罡的功法，你还这么高兴？！”
叶小孤脸色微微一变，微微愕然道。
“不是吧，我明明已经很悲伤了好不好？”
“废话，你那眼睛都笑弯了，还悲伤！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王培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一脸认真的说道。
叶小孤作势将王培搂紧了些，嘴角微微一扬，笑了笑，开口说道。
“唉哟~我小机灵，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来来来，我香你一口……”
王培挣扎着就要起身，一脸厌恶道。
“滚滚滚，没功夫和你闹。”
叶小孤尤且不觉，自顾自的抱着王培，长出了一口气，庆幸道。
“真是很吓人啊，我差点儿还真以为回不来了。当时，我就想啊，我要是没了，你这没过门的老婆不就是守活寡了吗？还好老天眷顾。”
王培微微皱了皱眉头，又挣扎了一下，开口说道。
“谁是你老婆……”
叶小孤却也不松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凑近了王培耳边，开口问道。
“说真的，当时为什么赤身抱着我，要做我老婆的？是不是见我一表人才，世间难寻？”
“美得你的，都跟你说了是道法，你一进门儿，跪在门口直流哈喇子，我坐在桌上看你好半天，最后给你拉凳子上坐着。没想到你这人还真是啊，什么脑子想什么事儿。”
王培轻啐一口，一脸嫌弃的看着叶小孤。
叶小孤尤且不知一般，自顾自的笑了笑，又搂紧了王培些，软玉在怀，倒也难得舒心。
王培作势又挣扎了几下，却也没有真就起身离开。
因为，王培真就是在叶小孤眼里看到了一抹庆幸，好似久别重逢，又好像是远征的归人一般。那目光太过热切，以至于王培不忍扰乱了叶小孤的心思。
叶小孤抱着王培一脸庆幸的笑着，那血海滔天，黑暗无际，好似无边的低语尤且在耳，叶小孤真是怕了。
只不过除去了那丝畏惧，那小童负气离开的言语似乎也在隐约的回想着。
得失牵挂所在，必有恒久向上的心性。
叶小孤明白，小童并非气自己没有凝出与雷劫一般无二的正阳雷罡。而是怨自己跪地不起，束手就擒的窝囊。
何日反戈，振臂挥喝，天下惊?
或许只是叶小孤自己心里才明白了。
或许真就是如小童所言，非要是割了皮肉，才知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