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一碗水端平
裴老爷子态度出乎意料的坚决，他问：“如果爷爷一定要放弃，你是不是也不打算认我这个爷爷了？”
裴显默不作声。
他自然不会不认自己的爷爷，可是让他放弃，他也做不到。
都到这一步了，就差临门一脚，他不能看着事情闹得一团糟糕。
裴显虽没有直接将话说出来，裴老爷子却是看出来了他在想些什么。
他的这个孙子，什么都好，唯独一点，就是将感情看得太重。
裴老爷子也明白，裴显会变成这样，也不能怨他。
他从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他的父母也早早就离开了他。
他比谁都要渴望一个完整的家庭，渴望家庭的温暖。
所以他认定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改变。
裴显对鹿悠悠的执着，裴老爷子也是早就设想过的。
但想象终归是想象，真的演变成现实，裴老爷子也没有办法接受。
他并不希望鹿悠悠成为裴家的孙媳妇，也不希望裴显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事情来。
裴老爷子只希望裴显能够静一静，好好想想他这么做是否值得，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但现在看来，让他自己想通是不可能了。
裴显在沉默了很久以后，终于将心底的话说了出来：“爷爷，我知道您怎么想，但我不能在这里就放弃，我需要她。”
裴老爷子深深看了自家孙子一眼，他态度坚定，无论旁人说什么，他都不为所动。
一方面，裴老爷子也很欣慰，因为自己的孙子是个不会任由人摆布的人，可另一方面，他也很失望，因为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不是为了他们的家族着想。
倘若要不是需得用眉妩的命来换，裴老爷子可能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大费周章 跑到这里来找裴显谈话了。
眼见今天不会有什么结果了，裴老爷子起了身：“裴显，你想做什么，爷爷从没有阻拦过你，我只希望日后你回想起来你今天做下的种种决定，不要后悔。”
裴显一怔。
后悔？
他竭力忽略了心底的一丝怪异感，信誓旦旦道：“不会后悔。”
不可能会后悔，他等这一天可是等了很久了。
裴老爷子离开之前，裴显忽然点破了裴老爷子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裴显问说：“爷爷今天到这里来不全是担心我会影响了裴家的声誉吧？您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为了眉妩？”
他也只是猜想而已，毕竟从爷爷过去的表现来看，爷爷对眉妩是很有好感的。
其实裴显不理解，他不懂爷爷怎么会对眉妩那种女人青睐有加。
相反，他对悠悠就要生疏很多。
那个女人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能让爷爷也甘愿为她铺路？
爷爷以为他不知道，可其实他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很清楚爷爷这些年来，一直有在暗地里偷偷照顾着眉妩，要不然，以眉妩张扬的性格还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
裴显过去那么厌恶眉妩，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
眉妩虽不能来看悠悠，但她能直接去看爷爷。
跟爷爷相处接触倒是比跟悠悠相处的时间还要长，他也是真不懂爷爷怎么就肯让这种女人踏进裴家的大门了呢？
他一直认为眉妩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不然也不会骗得爷爷的信任了。
原本，裴显还对眉妩改观了。
可今天裴老爷子来说了这么一番话，让裴显对眉妩又起了疑心。
他很清楚，眉妩那个女人是很会演戏的。
一个城府这么深的女人，怎么可能无辜到什么都不知道呢？
有没有可能是她打从一开始就安排好了，假意答应自己在前，背地里又偷偷跟爷爷求救，乞求爷爷救她一命？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是他太小看这个女人了。
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两面三刀倒是玩得得心应手。
裴显对眉妩生疑，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好感也荡然无存。
裴老爷子没有否认：“你知道答案的事情，没有必要问我。”
果然是这样。
裴显就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对方漏洞的猎人，他终于能将猎物一刀刺死了。
他能将心中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以后，他也就不需要抱着愧疚之心去面对眉妩。
也不需要觉得他是个刽子手，将眉妩推上了绝路。
答应是眉妩亲口答应的，而鹿悠悠又是她的亲妹妹。
鹿悠悠受苦受难这么多年，眉妩作为姐姐，逍遥快活了这么些年也应该够了，让她救自己的妹妹一命，裴显没有觉得这多过分。
他本就不是个良善之人，不会为了一个外人的生死而为难愧疚。
裴显脸色冷淡，他说：“爷爷，您最好少跟那个女人接触，那个女人她很会骗人。”
闻言，裴老爷子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复杂难明。
他说：“我有没有教过你，不要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东西？你有没有真的去了解过她？”
“我不需要去了解一个连自己妹妹都不关心的冷血女人。”
裴显情绪未曾有过变化，仿佛他说出来的就是真理。
他说：“那个女人做了什么我也不关心，但如果她威胁到了悠悠，我是不会轻饶了她的。”
如果眉妩出尔反尔，背地里继续做这些没有意义的小动作，他是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了她的。
裴老爷子皱眉，欲言又止。
他过去也知道自己的孙儿对眉妩抱着偏见，但却不知孙儿为何对眉妩抱着这么大的恶意，也不知他的偏见会这么深，深到让他蒙蔽了双眼，只相信自己所臆想出来的一切，却从来没有真正用心去了解过对方的是是非非。
裴老爷子叹气：“你真是固执，跟你三叔一样，谁都说不听。”
提及三叔，裴显脸色也微微一变。
三叔一直是他们家的禁忌，裴显刚刚提到了三叔，让裴老爷子想起了往年的伤心事，已经是很不孝顺了。
这会儿，听到裴老爷子提到了三叔，裴显也没了脾气。
裴显：“爷爷，对不起，我不该让您想起那些事的。”
裴老爷子摆摆手：“罢了，那些事跟你也没有关系，就算你不提，也不代表它就没有发生过，它一直都存根在我脑海里，这年纪越来越大后，能想起的事情也就越来越多了。”
他不想再管小辈的事情，也是不想让悲剧重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他越来越多愁善感，以前记不清楚的事情，现如今都能清楚的在脑海里浮现。
画面清楚到他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裴老爷子看上去颓废了不少，他苦笑：“当初爷爷就是太强硬了，逼着你三叔无路可走，你三叔最后会变成那样，也是我的错，是我的报应……爷爷一贯不去管你的事，是因为爷爷相信你能将自己的事情处理的很好，也很清楚你是个乖孩子，爷爷不想控制你，不想让过去的错误重演，可是这一次，你真的做错了，爷爷不得不插手，我知道你很喜欢鹿小姐，可是你有没有仔细想过，你对她的这种喜欢跟保护，到底是出于疼惜怜爱，还是真的喜爱？”
裴显被裴老爷子说的话，问得一怔。
见他愣住，裴老爷子叹着气摇头：“你还是太年轻了，有些事情啊，不是你觉得能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爷爷只不过是希望你能多用心想一想，想清楚了再去做也不迟，以免将来后悔。”
裴显不说话，只是态度比起刚刚要好太多了。
裴老爷子也知道有些事情是点到为止，说太多也无用。
开了书房的门，裴老爷子从书房离开。
门外，老管家已经等了半天了。
刚刚爷孙俩在书房说的话，他也大概都听到了。
老管家上前扶着裴老爷子离开，裴显忽然出声：“爷爷。”
裴老爷子脚步一顿，没有回头。
裴显说：“我答应您，会仔细思考过再做决定。”
有些事情，他的确还捋不清。
但凡只要是跟鹿悠悠扯上关系的事，他的判断一定会有所偏颇。
至于眉妩那个女人，裴显还是觉得她没有那么简单，至少不会像是裴老爷子说的那么无辜。
眉妩这些年做的事情，每个人都看在眼底。
裴显对她的厌恶，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裴老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没有回答，而是让老管家搀扶着他离开了。
出了门，裴老爷子才问说：“你都听到了？”
老管家点点头。
裴老爷子又问：“你也觉得我错了？”
老管家笑着摇摇头：“您没有错，小少爷他还是太年轻了。”
老爷子再次叹息：“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对其他人他都能公正对待，唯独对眉妩这么苛刻，你说他怎么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儿这么刻薄呢？”
老管家沉吟了许久。
他心底其实有了一个答案，但他不敢这么直接说出来，犹豫了很久，老管家低眉顺眼地扶着老爷子说：“也可能是小少爷太疼爱鹿小姐了，为了鹿小姐鸣不平，所以很难一碗水端平，公正对待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