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皇（中）
一方是几乎代表整个妖族的十余位妖圣，数十位妖王。
另一方，则是雁宝孑然一身。
可眼下，雁宝却好似单凭自己，便压制了所有妖王妖圣。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如今有资格站在这里的存在，除了雁宝，哪一个不是活了几百年的老古董？这几百年来的风风雨雨，他们可以说是完全见证了一遍。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场每一位名宿，都知道雁宝说的是对的！
如今妖族为何处于下风？
这个问题，如果真要细究起来，恐怕没谁能说得清。但大家都知道，妖族其实从云莽天灾开始，就已经陷入了被动。这些年不管是胜是败，其实都在修真界那边的算计当中。
“我听说离景原已经下令，准备全力进攻玉阳城，先打下玉州再说。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离景原抢先证道的话，以后的时代，可还有妖族的存在？”
“就算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内部还在尔虞我诈，还在算计各自的得失。那好啊！你们算计吧！反正最后不过是大家一起玩完！那干脆我再加一把火，让大家更快的玩完好了！”
沉默无声。
雁宝的话，虽然难听，但确实是事实。
所有妖族都知道，再这么下去的话，妖族恐怕很难攻破天玄宗的防线。攻不下天玄宗，和谈更北的大离？到那个时候，妖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离景原证道，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难道就是你残害各族，手刃同胞的理由？”
就在此时，白山玄树族长，白山昱，忽然开口质问道：“古之妖皇，除了修为高绝，威压当世之外，更需要一颗仁爱之心，视各族为同脉。和几位前辈妖皇相比，你觉得你是修为胜过他们？还是德行胜过他们？”
雁宝此刻面对质问，却罕见地收起了玩笑之色，正色道：“白山族长说的有道理，论修为，我确实比不得历史的几尊仙位前辈。论德行，这事倒是要两说。若是从你们的角度看，我自然不算。但若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未必就不算。”
“如今的妖族，需要的是一个能以铁腕收拢所有力量，带领大家一起共抗修真界的角色。雁宝不才，自认为没这个资格。但放眼整个妖族，请问各位，除了我之外，还有谁比我更有这个资格吗？”
再次沉寂。
若是以往雁宝说出这话来，大家完全可以无视他。怎么？整个妖族，难道就你雁宝最有资格，统领整个妖族？笑话！几大皇族的族长，还有那些妖族名宿，哪一个的声望是你能比的？可时至今日，再让大家说这样的话，就太为难了。
放眼整个妖族，还真没谁比雁宝更适合做这个领袖。
几大皇族的族长，或是妖王殿的几位名宿，或许在各自势力之内，极有威望。但若想让他们作为整个妖族的领袖，显然是不够格的。而且，经过先前云莽战场上一场大败，这几位的声望也严重折损。
至于几位皇族血脉的族长，以及妖王殿的几位名宿，此刻则是心思复杂。尤其是妖王殿这边，此时面对雁宝，更是有苦说不出。
雁宝本就是妖王殿的当家妖圣。然而之前那场内乱当中，雁宝却先是在妖王殿内部掀起了暗流，先以妖王殿麾下的各族下手。等到大家发现之后，雁宝干脆直接撕破了脸，宣布自己才是妖王殿的第一妖圣。
几位妖王殿的宿老，此刻都很后悔，后悔当年为何没在雁宝尚未成长起来之前，便直接扼杀了他？可那时的雁宝，对妖王殿而言，既是一块招牌，又是未来的一根栋梁之才，谁又能预料到今天呢？
今日雁宝虽然只是孤身至此，但他代表的，其实并不是他自身。之前这段时间里，雁宝至少奴役了上百个族群的族长。这些族群，分别隶属于各大势力。但若是将他们都算在雁宝麾下的话，雁宝如今的势力，未必就逊色于几大联盟。更要命的是，直到现在，大家仍是不知道，雁宝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够将如此多的妖王，收做修奴？这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不合理的事情！
不管多么厉害的高手，自身的神魂承载能力，都是有限的。收修奴的数量越多，修奴的修为越高，对神魂的压迫程度便越大。一位纯阳，最多也就收几位妖王为修奴，这已经是顶天大的事情了。而且，除了修奴之外，道阶以上的法宝，或是各种灵物，都会对强者的神魂产生压迫，这也是为何顶尖高手极少收修奴的表现。
放眼过往万年岁月，似乎也只有修真界的御灵宗，有超过这个规则的手段。但这种手段，也仅限于御灵宗掌门，可以依靠他们的镇派仙兵，无限制的收妖族为灵兽。但同时，御灵宗却不能收人族为修奴。反观雁宝，单论这种能力的话，甚至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历代御灵宗掌门！
雁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实际上，今日这场和谈，也是各族被逼出来的。雁宝实力强横，之前大家几次围杀他，都让他轻松遁走，根本就拦不住他。事后雁宝却可以偷袭各族的族长名宿，将他们收做修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雁宝便控制了上百个族群，其中不乏妖族内排名前二十的强大族群。
若是再给他时间，大家甚至怀疑，整个妖族恐怕都要被他控制了。
“我知道你们忌惮什么，无非是怕尊我为妖皇之后，我会彻底断绝你们的未来。既然如此，我可以先立下一个誓言。”雁宝忽然伸出五根手指。“我只做五年妖皇，五年之后，我自行退位，同时会交出所有属于妖皇位格的东西。但在这五年当中，各族需完全听我调遣，合力进攻修真界。”
只有五年吗？
雁宝的这个提议，让很多妖王，都再次有些迟疑了。
若真的只是做五年妖皇的话，这倒也未必不能接受。
妖皇这个位置，不光意味着统领各族，更意味着汇聚各族气运。一旦雁宝坐上这个位置，待到妖族战败了修真界之后，海量的气运会直接将他推上仙位。到那个时候，雁宝便成了真正的妖皇，再无任何争议。
时至今日，妖族内除了极少数那几个族群之外，已经再没谁想着去争夺整个时代的仙位了，因为希望实在是太过渺茫。与其如此，大家还不如考虑一下，如何延续各自的传承。正是为了这个目标，各族是一定不可能让修真界那边先证道的。
至于妖族这边，雁宝若是先证道的话，肯定要强过离景原先证道。若是后者的话，那整个妖族估计也就没了。而前者的话，日后妖族内部，肯定会有一番大清洗。
可若是雁宝只做五年妖皇，五年之后，妖族应该能够打垮天玄宗，但绝不可能横扫整个修真界。到那个时候，雁宝退位之后，几大强族还有机会再争夺证道的机会。
所以，雁宝的这个提议，不光让那些相对弱小的族群心动。就连那些强大的族群，也有些心动了。
“我们都清楚，当下我们最大的敌人，绝不是我们内部。你们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也不是你们当中的某个敌对族群，而是修真界！”雁宝的话，如重锤一般，敲击在众多妖王心头，“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先打垮修真界。等到战败了修真界之后，我们再去解决妖族内部，谁去证道的问题。”
“现在，要么尊我做五年妖皇，先打垮修真界再说。要么我自己独自行动，看看是我先下手以蛮力统一妖族，还是你们先围杀了我。”
说罢，雁宝竟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起来。
是和？还是打？
这是摆在整个妖族面前的巨大难题。
三大皇族的族长，以及妖王殿的几位宿老，开始迅速以秘法传音，商讨事情。其实今日真正能够拍板，决定是战是和的，就是这几位妖圣而已。只要他们不想和，任凭其他那些小族的妖王怎么想，都无济于事。
但即便这样，想要真正做出决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吞海怀空忽然叹了口气，有些神情萧索。
对于妖王殿的几位名宿来说，他们后悔自己一手将雁宝培养到纯阳之境。几大皇族的族长，何尝不是如此？若非他们带雁宝进入龙墓，想要把雁宝培养成一尊无敌的战争傀儡，何至于有今日？
吞海怀空很清楚，雁宝能够控制各种族长做修奴的手段，绝对是来自于龙墓。如此一来，他们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尊雁宝为妖皇，也未尝不可。”
吞海怀空忽然以神识秘密传音给另外两大皇族的族长，道：“就算他做了妖皇，其实也无妨。我们手里，不是还有最后的那张底牌吗？”
……
当云莽战事已经彻底进入收官之局的时候，没人知道，卫易已经悄悄离开了娘娘岭一线。
不过，卫易离开娘娘岭一线之后，并未返回东海，反倒是直接混沌了天机，彻底遮掩了自身气数，然后进入了妖族那边。
而且，这次进入妖族的，不单单是卫易自己，还有玄平剑圣。
两位修真界最顶尖的存在，一路离开云莽战场，穿过丽水防线进入妖族之后，迅速折而向西，竟是直接向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地盘赶去。
最终，两位修真界的顶尖大宗师，悄悄隐藏了所有行迹，来到了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
包子山。
“妖族这边几大皇族血脉的祖地，真的是各有不凡之处。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原、白山玄树一族的白山、吞海鲸一族的水晶宫，太虚金睛猿一族的包子山，再加上已经灭掉的幽明圣象一族的幽明谷，都不寻常。”
“现在仔细想来，这几个地方，似乎都隐藏了大秘密啊？”
卫易来到这座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之后，不禁心生感慨。现在仔细想来，卫易敢断定，这几族选择祖地背后，恐怕都有很深的原因。
比如幽明谷，曾布置了那座可以连通幽冥之海的阵法，可以放出无数白骨生物。比如吞海鲸一族的水晶宫海域，藏了那座祖地洞天，实际上是上古水神居住的小世界。这两个地方的秘密，卫易是亲身体验过的。至于九清蝉一族的九清原，白山玄树一族的白山，在天玄宗的情报当中，也都各有奇异之处。
卫易如今甚至敢断定，这些地方，肯定都和上古年间的某位主神，或者说主神留下的世界，存在某些联系。
“几大圣地当中，我两剑山开派最早，所以可能也要比其他几家圣地，对上古时代知道的更多一些。”
玄平剑圣缓缓道：“我曾在我派前辈的一道手札当中，见过一段记述。那位前辈推论，包子山在上古的时候，曾有至高存在显化，气象非凡。但上古时代结束之后，包子山的诸多异象，却彻底消失了，再无任何异样。后来直到太虚仙尊证道之后，将此地作为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此地才再次变得不凡起来。”
卫易眼神微眯。
在修真界的历史当中，妖族的几大皇族，原本并不存在。后来仿佛是突然出世，凭空出现在这世上，卫易更知道，其实这几族在上古时代，就已经气象非凡，堪称当时最强的几族。这便是卫易之前在众神墓地当中，发现的秘密。
不过，从上古时代结束以后，到修真时代他们重新现世，中间的几千年，他们像是完全从这世上消失了一样。
卫易更愿意相信，这几族的前辈，是藏了起来。至于为何藏起来，卫易现在还不好说原因。
或许，这次闯太虚金睛猿一族的祖地，能有一些收获？
“妖族这边，估计也不会想到……”
玄平剑圣摇了摇头，笑道：“听说妖族的各方宿老，如今都齐聚于南海之滨，不知道在商讨什么。他们估计是想不到，我们会在这个时候，来闯太虚金睛猿一族。”
“他们更不会想到，我们的目的，只是为了救猿青滕这么一个小辈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