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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谒金门(本卷终章)

  对于高阶修者而言,外出游历天下,是一件很平常事情。
  尤其是周天境以上高阶修者,对于他们来说,外物的作用越来越小。单纯的打坐苦修,或许能够增加修为。但当修为提升到一定水平后,便会遇到所谓的瓶颈。就算继续打坐苦修,也无济于事了。
  这种时候,就只能外出游历,看看能不能碰上什么机缘。
  当然,想这种问题,倒也不是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比如说,修为遇到瓶颈了,若是有厉害的丹药,一样可以直接帮助修者破境。但这种法子,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周天境修者很厉害,这不假,但同样的,越是高阶修者使用的东西,也就越加珍贵。像这种能够帮助周天境以上修士破开瓶颈的宝贝,已经不是灵钱或者灵晶能够衡量的了。
  除此之外,修者的个人参悟,也不是单纯打坐就能够完成的。尤其是遇到一些参悟瓶颈的时候,运气不好,这辈子止步于此都是有可能的。就算继续打坐一百年,可能也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而已。
  这种时候,绝大多数修士能够选择的方法,同样是外出游历。
  在游历的过程中,见到不同的风土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机缘巧合,瓶颈就破开了。这个机缘,并不一定是什么宝贝,有可能是看到某位高手一剑开山,也有可能是见到一株小草从地里抽芽而出,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对于不同的修者,机缘的概念也是不同的。
  卫易长这么大,像这种没有目的的外出游历,还真是头一遭。
  这一次,他需要到波州那边去转转。至于在那边做什么,那位天下第一魔头,并没有要求,只是要求他第一站先去波州的青尧府。并且接下来直到明年天玄祭之前,不得离开波州。除此之外,卫易在波州想做什么,或者想去哪里,姚老头都没有要求。
  既然这样,那卫易还真就只能漫无目的游历一下波州了。
  青尧府位于波州南部,如果延云道前往波州的话,青尧府是进入波州的第一站。
  若是按姚老头的要求,哪怕卫易由云道进入青尧府后,就地找个地方静修半年,似乎也没有任何问题。
  当然,如此难得的远游机会,卫易自然不会放弃。
  在略微准备之后,卫易离开了洞天空间,返回了苍灵府。这段时间,他以养伤的名义,一直没有露面,幽绵宗内已经有人开始怀疑了。卫易暂时还不打算放弃这个身份,而且接下来远游波州,他也打算以幽绵宗长老的身份,用木维这个名字前往波州。
  短暂的露面之后,卫易便宣布在幽绵宗内闭关。但同时,他又跟幽绵真人打了声招呼,告诉幽绵真人自己接下来将会因为宗门任务,暂时离开苍灵府。幽绵真人也没有任何怀疑。
  之前这段时间以来,天玄宗单单通过苍灵府这一地,就往卫易那座洞天当中,运输了近八万人!运输如此多的人,就算幽绵宗手段再高,再加上血狼帮在暗中发力,仍是被人有所察觉。不过好在,在卫易认主了那座洞天之后,天玄宗加大了在苍灵府的高手投入,不但派了一位返虚坐镇于此,还来了数位周天境后期高手,以及一大堆的周天境。有这些高手在,幽绵宗总算没有彻底暴露。
  在打理好幽绵宗内的一些事情后,卫易来到苍灵城,登上一艘宗门早已为他准备好的云梭,直飞波州。
  云梭起飞之后,很快进入云道。
  这条云道,当年是大离耗费了无数资源和人力,筹划了多年之后,才一朝建成。直到今天,卫易想起十年前那场云道大战,仍是记忆犹新。
  那场留川河攻守战,妖族的尸体将整个留川河都染得通红,死伤的修者亦是不计其数。在卫易数十年的生命当中,那是他经历过的最大的一个修罗场。
  无数修者惨死,最终换来的这条云道,重要性也是毋庸置疑。因为这条云道的存在,从两江到雷州、波州乃至中州的赶路时间,都大大缩短。如今四界的贸易来往更加频繁,四界的修士交流,也比以前多了太多。
  卫易当年虽然亲眼看着这条云道建成,但真正使用这条云道,却还是第一次。
  在进入云道之后,卫易很快发现,云梭外的景象大变。云道内部的空间,似乎独立于整座大天地之外,就像是他的那座洞天空间一样。或者说,更类似于小世界一样的东西。
  在这条云道当中,某些大道法则,似乎产生了些微的变化。这种变化,直接导致在云道内飞行的云梭,可以轻易加速到一个极其夸张的程度。不过,这种速度,对云梭本身的压迫也更大,需要特殊的材质才行。
  至于修者自身,若是专精炼体方面的周天境以上高手,倒是也能勉强承受云道内的压力。但若是长时间飞行的话,也会消耗极大。所以就算是真正的周天境高手,往往也会乘坐这些特制的云梭赶路。
  卫易看向窗外,只见云梭窗外,一片流光溢彩。只见光华流转,根本看不清详细的景色。
  十日之后,这艘云梭,将会正式抵达波州。
  ……
  咸安城有十六座大型城门。这十六座大型城门,自万年前咸安城初建的时候,便已经存在了。
  不过,经过这万年的发展,如今的咸安城,早已比万年前扩大了太多太多。随着咸安城范围的逐渐扩大,昔年最外围的城墙早已被拆除。不过,这十六座城门,却留了下来,成为了咸安城内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存在。
  这十六座城门,各有不同。
  比如说,每月举办大朝会的时候,那些有资格面见天颜的离都权贵们,需从大安门步行前往太元殿。这座大安门,也只有大朝会或者其他最重要的时候,才会开放,而且只能由那些官身品秩足够高的官员们,才能通过。
  又比如,十六座城门当中的那座扬威门,平时也是关着的。只有咸安城需要派出战部进行大战,或者有战部凯旋归来的时候,这座扬威门才会打开,让这些战部通过。不过,在过往百年当中,这座扬威门只开过一次。那就是三十多年以前,云莽天灾刚刚结束,大离凭借那条留川河防线挡下了妖族的进攻。当时戍守两江的大离名将张香涛返回咸安城的时候,率领了一支依仗战部,象征性的通过了这座扬威门。
  而在这十六座城门当中,位于东北角的涌金门,往往又被称之为闻道门。
  因为那座享誉天下的大离闻道院,就在涌金门外。
  大离十二院,每一院都有各自的职责。而这其中,闻道院尤为特殊,这里是负责给大离培养后继人才的地方。闻道院内,下设诸多学部。不同的学部,功用职责也截然不同。比如说,有专门教育培养战将的,有侧重培养顶尖高手的,有重点培养那种擅长朝政经营的,甚至还有专门为一些功勋权贵或是地方大佬们的后人开设的学部。
  闻道院,是无数修者梦寐以求想要进入的地方。从闻道院毕业之后,除了极特殊情况外,一般最差也能担任大离从五品以上的官位,可谓是尊贵至极了。
  所以,闻道院的学子们,哪怕还在闻道院就读,没有任何官身品秩,也不会有谁小瞧了。因为谁都知道,闻道院的学子,贵在将来。
  然而今日,涌金门外,这些往日被离都百姓们无比羡慕的闻道院学子,却聚集于此,人数足有上千人。
  上千位闻道院学子,齐刷刷的跪在涌金门外的那条长道上,气势蔚为壮观。
  为首的那名年轻学子,正是闻道院大才子晋攸。此人的才情之高,便是在藏龙卧虎的闻道院内,都是得到了大家的公认。尤其是他去年写的一篇文章,里面‘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的诗句,更是传颂整个离都,让无数离都大家奉其为上宾。
  只可惜,当这位晋大才子手捧自己最得意的诗篇和策论,经过好一番钻营后,终于有机会和其他几位才子走入那座潮生园,去面见当时的首辅大人李砚山的时候。结果这些东西,却只得到了首辅大人‘无病呻吟,以后莫要再来’的十字评语。
  在那之后,晋攸便瞬间跌落云端。由原本那些离都大家族都求之不来的上宾,变成了闻道院里大家觉得看一眼都觉得恶心的臭狗屎。
  从云端到深渊,原来只有十个字的距离。
  不过,这位晋大才子的运气,似乎有点出奇的好。就在他刚刚跌落深渊之后不久,那位权倾天下三十多年的首辅大人,竟然就被自己的学生给弹劾十桩大罪,简直到了天人共愤的地步,直接被皇帝陛下给当街炮决了。
  李砚山一死,这位原本没人愿意搭理的晋大才子,忽然又成了香饽饽。这个道理其实也不难理解,既然那位已经被炮决的首辅大人,是真正的天人共愤。那么他看不上的诗篇,自然也就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文章了!
  于是,在李砚山死后,晋攸再次被大家捧了起来,一时间成了整个咸安城都注目的大才。
  文章还是那些文章。
  区别只在于人。
  今日这场规模盛大的闻道院学子集体进谏,其实也不是这位晋大才子首先发起的。只不过大家群情激愤之后,公推晋攸为学子们的领袖。至于大家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排场,仍是因为之前大朝会上皇帝陛下的那个任命而已。
  这些闻道院学子,都反对皇帝陛下任命毅王离祚为新任首辅。
  “请陛下明见!”
  “请陛下明见!”
  上千闻道院学子之首,晋攸手捧上书玉简,不断朗声大喊。
  此刻,天上忽然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些学子仍是不肯走开,而那位晋大才子,更是有些‘宁在雨中高歌死,不肯寄人篱下活’的壮怀激烈了。
  ……
  在涌金门外不远处,一辆飞车正缓缓悬停在半空。
  飞车内,有两人正在远远望着这边的闻道院学子们。
  一个,是老牌次辅余福;另一个,是大离新任首辅离祚。
  “怎么?又想杀人了?”
  余福看了眼身旁静坐不同的毅王爷离祚,嗤笑一声。凭借多年对这位老友的了解,余福知道,这一刻,离祚确实是动了杀心。
  “想杀。”
  离祚没有任何隐瞒,很坦然的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里不是潇湘,不可能允许你尽屠一府之地来立威。没看到陛下那么愤怒,最多仍是只肯廷杖?”
  “在不杀人的情况下解决问题,这是底线。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杀了也就杀了。但对这些闻道院学子,不行。”
  离祚轻轻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何尝又不知道?若真是单凭一个杀字就能解决的话,他早就拉来七八支战部,把整个涌金门给推平了!
  “说起来,这些小家伙也是蠢!”余福感慨一声道:“看看今日在这里进谏的这些孩子?有哪个是有所谓的家世背景的?他们不过是被当枪使了,哪知道背后的朝堂争斗?”
  “他们哪里知道?所谓的祖制,不过是各大家族想要向陛下争权的借口罢了!”
  “大家不希望看到你担任首辅。归根到底,是为了自己手中的权力和利益罢了。”
  离祚微微皱起眉头,“这样一群蠢货,将来当真可以入主庙堂,成为十二院里的能吏?”
  余福摇了摇头,沉声道:“扔到朝堂这座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几年。再蠢的人,只要找到了自己的山头,也会变得玲珑剔透起来。要不然,就会被人死死踩下去,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离祚瞬间默然。他出身皇族,原本又只是纯粹的战将,对这些朝堂之事,感触自然没有余福那么深。
  世人总说修真界残酷。这座离都官场,难道就温和了?
  官场杀人,连刀都不用,只要有嘴就行。
  “我忽然很佩服李砚山。这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了。”离祚感慨道:“以一己之力弹压天下三十年,这份手腕,我是做不到的。”
  离祚转头远望向不远处的那座涌金门。不知为何,离祚忽然觉得,这座涌金门很像是一块巨大的墓碑。这座咸安城,则是一座天底下最大的坟。
  而那些跪在涌金门外的闻道院学子们,怎么让人觉得,似乎是在为坟里葬着的大离在哭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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