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晦气
如果不是因为素的提醒，单凭算命先生的这两句话，还真有可能把卫易给唬住了。让他误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世外高人？
要不然的话，咋能说的这么准？连禅修的事情都能出的出来？
“别信他的，刚才你们在食阁的时候，这家伙就坐在离你们不远的位置。从那个小和尚进来再到离开，看的一清二楚，当然能说得准了。”
“还有，这家伙确实只有炼气期三重天的修为，绝不可能是什么云游天下的世外高人。这一点，老娘确定。”
原本这位又瞎又瘸的算命先生，在卫易心里刚刚高大些的形象。让素这么一揭穿，也瞬间变得猥琐了起来。
真正的世外高人，能是炼气期修为？
不过，身旁谢弦歌却完全不知道。在老瞎子开口之后，心中震惊，竟然真的走上前去。卫易也没办法，他总不好当面揭穿这人。要是那样的话，就等于是在砸人家饭碗了。
“年轻人，老夫每天只算五卦。巧了，今天你们是最后一卦。”
老瞎子倒是一点都没有已经被看穿了的觉悟，摇头晃脑，愣装着一副世外高人的范。少女不知道是真的上当受骗，还是只是出于好玩的心思，竟然还真被唬的一愣一愣的。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
到了这会儿，卫易自然也不好搅场，只能和少女一起坐下来，听这个老瞎子忽悠了。
“年轻人，莫要以为老夫是那江湖骗子，只知道骗你兜里的灵钱。看见老夫这只眼睛，还有这条腿没。”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瘸腿和瞎眼。
“知道这眼是怎么瞎的嘛？知道这眼是怎么瘸的嘛？都是当初老夫演算着世间脉络，不小心糟了天谴的代价。老夫当年曾泄露过两次天机，所以才成了这个样子。”
“信你就出鬼了！你那条腿，明明是先前偷人家东西让人家打折的。”
旁边的算卦先生，看起来卖相明显比这个老瞎子好了很多。见卫易和谢弦歌坐下，连忙说道：“别信这个老瞎子的，这老瞎子没什么本事。还什么一天算五卦，明明是没人找他，偶尔摊子开了胡，也净说丧气话，天天说人家有灾有祸的，这大过年的多丧气啊！一看两位就是一对神仙眷侣，还是来我这边儿，让我替两位测测姻缘吧！”
老瞎子被旁边的同行揭穿了，也不气恼，只是嘴里叹了口气后，念叨着‘你凭什么污人清白’之类的话。
这倒是有意思了。
卫易这会儿倒是对眼前这个老瞎子有了兴趣。在他眼里，无论是老瞎子还是旁边几个，看似卖相更好一些的算命先生，其实都是一路货色。但是被旁边这么揭了老底之后，还能不恼羞成怒，这可就难得了。
见卫易没有离开的意思，老瞎子这才重新恢复了喜色。
“老先生，刚才你说我最近有劫难，是真是假咱们先不说。咱们就说说，这劫难是什么，怎么避开。”卫易此刻也来了兴致，从兜里掏出一颗灵晶，说道：“只要你说得出来，这颗灵晶就归你了。”
“这……”
卫易的阔气出手，让旁边几个摊子，都不由暗自气恼，为什么刚才没有把卫易拉到自家摊子这边。同时也在感慨，老瞎子的运气之好。
至于老瞎子，在卫易掏出灵晶的那一刻，脸色顿时变得市侩起来。不过很快，老瞎子就反应过来，脸色重新扮出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的其他几个摊子主人，都有了想要揍他的心思。
“钱的事，先不忙，我还是先给两位看看运数。”
老瞎子从口袋里取出六个灵钱，让卫易和谢弦歌两人，分别扔一下。这倒是很常见的算命手段，两人也都没拒绝，分别扔过一次，让老瞎子看过。
“从卦象上来看，小姑娘你的运数倒是不错。接下来几年之内，不但无灾无劫，运气还有继续增加的势头。”
“不过，年轻人你就得注意了。从卦象上来看，你的运数也还算旺。但是你的运数当中，却有不止一场劫难。而且这几场劫难，都是生死之局。”
“你不用告诉我这些，我只想听，我有什么劫难。只要你说得出，我还可以再加钱。”
卫易是打定主意，要和老瞎子玩到底了。
“天机不可泄露。”
谁知这个时候，老瞎子却反倒再次装起高人来，说道：“要是老夫真的告诉了你，岂不是泄露了天机？老夫曾经两次泄露天机，丢了着一腿一眼。如今为了你这点灵钱，老夫总不至于再搭上另一条腿吧？不合算，不能说！”
什么狗屁说法？
卫易这次是真的被气笑了，干脆直接把先前拿出来的一块灵晶，也收了回去。
“你不说，我半个灵钱都不给你。”
老瞎子见状，脸色顿时露出一副肉疼的表情。
“不是老夫不想说，而是真的不能说啊！这是天机，真正说出来，是要遭天谴的！不过，老夫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个底细。你这几场劫难，虽然都是生死之局，但每一场劫难，却都有着一线生机。本来若是没有老夫在，你最后也是有很大可能度过这几次劫难的，你又何苦再逼老夫呢？”
话说到这儿，卫易就有要掀摊子的冲动了。
就像刚才旁边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这大过年的，说这种丧气话，本来就不吉利。人家就算说点丧气话，后面也会说花点钱能挡下来之类的，好歹买个好心情。结果你说了一圈，临了还来了个自己就能平安过去，那你还算个什么劲啊！
如果不是谢弦歌在旁边拦着，卫易估计还真的会把老瞎子的摊子给砸了。好在，有少女在旁边劝说后，少女又主动掏出一颗灵晶，算是老人算命的报酬。
一看到灵晶，老人立刻就又笑了。
“年轻人，虽说老夫不能泄露天机，更不能直接替你把这几场劫难挡下了。但是，老夫还可以给你几句忠告嘛！”
“遇火则兴，遇冰则成，遇土则死，遇水则活。”
……
离开这个算命摊子的时候，卫易是被少女强拉着离开的。
如果没有谢弦歌拦着，他是真的会把这个摊子给砸了的。
大过年的，不说点吉祥话也就算了，非得在这儿装神弄鬼。临了不但说了一堆丧气话，还有脸拿钱。本来挺好的心情，让这个老瞎子这么一说，卫易瞬间就要气的原地爆炸。
这叫什么事儿啊！
“人家也不容易，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相互理解一下吧！”
谢弦歌倒是显得很大度。刚刚那颗灵晶，就是她自己掏的腰包。如果是卫易的话，不揍这老瞎子一顿就算好的了。
“我当然知道，这位算命先生是在骗人。也知道，他知道那个禅修的事情，是因为刚刚他就坐在我们旁边。”
“我这不是也想着，咱们能讨个好彩头嘛！至少人家说了，你虽然有劫难，但是最后还是能够顺利过劫，这本身就是个好兆头了。”
“你在前线统帅战部，接下来前线的战事会变得很激烈，有个好兆头，总是好的嘛！”
经过少女一番安慰，卫易总算气消了一些。但今天的好心情，肯定是被破坏了。
这个算命的，不但是个骗子，还是个不会说好话的蠢人！
真是晦气！
被算命先生这么又一搅和，卫易和谢弦歌两人，算是彻底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索性便直接打道回府。更让卫易无可奈何的是，少女还不能留在他的宅子这边过夜。倒不是怕什么风言风语，两人本就订了婚，要不是因为少女的那位巡阅使老爹从中作梗，两人现在早就该拜过堂成亲了。少女之所以需要连夜返回云槐岭，是因为宋家那边，即将再次开启那座秘境。作为秘境掌控者的谢弦歌，自然不能不在。
目送着少女离开的背影，卫易心里不由暗叹，自己是不是真的撞了什么脏东西。新年第一天，便遇上如此多的不顺遂。
好在，这种坏运气，倒是并没有继续持续下去。过了年祭这天之后，苍灵城依然要热闹十几天。趁着这个机会，卫易便按照先前的计划，拎着礼物去拜访一些人。
卫易不喜欢这种虚头巴脑的事情，但是人情世故，总还是要懂一点的。他如今虽说是有府主记名弟子，和巡察使大人准女婿这两个身份傍身，外人都会高看他一眼。但是高看一眼，并不意味着就会上赶着帮他。要想让人家主动帮忙，卫易自己也需要做出一些姿态。
比如像韩婆婆那种，过去对卫易非常照顾的，卫易能不去拜访一下？当然不能。韩婆婆愿意照顾他，确实是因为许鸣川的关系。但如果卫易将原因全都归到许鸣川身上，对韩婆婆一点都没有感恩之心，以后估计在百灵房内，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诸如此类的，都需要照顾的到。
而且，卫易一直打心眼里佩服的李景原，在这方面，也是给卫易很深的印象。李景原够天才吧？自身修为够强，在统领战部方面更是天才至极。至于背景，卫易到现在都不知道李景原到底出自哪家大家族，但想来背景肯定只在他之上，不可能逊色于他就是了。可李景原在人情世故这种事情上，又怎么做的？还不是一点礼数都不差，尤其是对那些管着战部后勤的家伙，更是一个个全都喂得饱饱的，这才能保证战部的补给足够充足。
在这件事上，卫易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像李景原做的那么好，但肯定得向他学就是了。
素也曾说过，真正只知道一门心思修行，半点不通人情的家伙，其实反倒不是什么好事。这种人就算修行天分不错，也很难修行到真正的巅峰。
如此，在连续拜访了很多人之后，时间到了大年初五。这一天，按照原计划，是卫易留在苍灵城的最后一天。
之所以还留在苍灵城，是因为按照惯例，往年的这一天，城主府内部会举行一场晚宴，参加的人员，则是限定在各房所有的三品执事以上。在这场晚宴当中，许鸣川也会露面。
别人都去拜访过了，对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师父，卫易自然也得拜访一下。只不过许鸣川事情繁忙，哪怕是年祭这几天，也找不到他的人。就算卫易愿意上门，也只能吃一个闭门羹，只能趁着这个机会。
大年初五的晚上，晚宴如期开始。
城主府麾下，三品以上的执事，数量其实并不多，大概只有不到五百人。这五百人，绝对是城主府真正的权力核心了。三品以上的执事，大都年纪比较大，很多都是一点点熬资历熬上来的。而且每年人员的变动，也不会很大。像卫易这种，去年才刚刚进入这个名单的，自然算是新人了。很多人都想认识一下这个目前府主大人的唯一弟子，卫易自己，也想着通过这个机会，多认识些其他各房的执事。不说别的，有了交情，以后商行办事也好办啊！
这场晚宴，许鸣川虽然直到最后才露面，但倒是也如期而至。实际上，这几个月以来，不单单是卫易见不到许鸣川的面，就连城主府内绝大多数的各房执事，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许鸣川的面。
许鸣川到了之后，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如同往年一样，简单的说了说过去一年城主府的工作。值得一提的是，许鸣川倒是也提了下当下府内的混乱局势。许鸣川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各房需要维持苍灵府的稳定。一句话，苍灵府不能乱，这是根本。
晚宴之后，所有人都依次离开后，许鸣川却单独把卫易留了下来。
“这几个月都没看见你，我也比较忙。按照谢大人的意思，你去了前线，组建了私人战部。我之前看过情报，你的战部，倒是带的还不错。”
卫易没想到，许鸣川百忙之中，竟然还会对自己的事情挂心，这就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了。
“还有，齐四那件事上，你做的很好。这件事，虽然无关大局，但却让我城主府手里，多了一张不错的牌，这却是要记你的头功了。”
“不过，我这个做师父的，还是要多叮嘱你几句。战部带得好，这是你的本事，我也替你骄傲。但是自身修为，可也不能落下。我刚才看了一下，你的修为，最近几个月，好像都没有什么大的进步吧？”
许鸣川这么一说，卫易自然就只能讪笑。正如许鸣川所说，这几个月以来，他确实没怎么花时间在自身修行上。
“按照咸安城那边的老礼，男子到了二十岁，便是及冠之龄，意味着彻底成人了，需要起一个字。这个老礼，在两江这边，倒是不太讲究，只有一些豪门大族，才会稍重视些。”
“你爹娘早逝，所以照规矩来说，你这个及冠礼，就该我这个做师父的来替你办。你的这个字，也该由我来替你取。只不过，我现在实在是抽不开身，替你单独举行一场及冠礼，这个咱们就都别想了。”
许鸣川想了想之后，提笔写下两个字，递给卫易。
“辅朝。”
乾安二十二年，正月初五，卫易正式及冠。
卫易，字辅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