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0)

  游昭轻抿了一口,随即,动作顿了一顿。
  赵闻筝关切地问:怎么了?
  游昭洒然一笑:没事。
  便垂下长长的睫毛,就着他的手,一口一口地把那杯下了药的茶喝光了。
  赵闻筝凝眸看着他,心境澄明如冰雪,丝毫不乱,更不曾开口提醒。
  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心狠的时候。
  喝完茶之后没多久,游昭便晕了过去。
  这药能持续七天,赵闻筝把他抱去床上,不慌不忙地跟赵父赵母辞行,打点好一切,第二天一早,就带着游昭上了一辆马车,驶出了宣城。
  此行的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一处山中野寺。
  在修真世界里,各种各样的奇妙之境数不胜数。赵闻筝也是之前无意中了解到,这个野寺地处深山老林中,寻常人进不去;周围并无天材地宝,也没有修士前往,是个真正荒无人烟的地方。
  而这寺庙周围又有天然温泉,虽是深山中,却常年四季如春,便是呆久一些,也不会对游昭的身体造成什么妨害。
  很适合。
  他清楚这个计划算不得周密,但匆忙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是游昭自己说喜欢他的,那么,过这种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日子,他也应该喜欢的吧?
  中午,宣城已被他们远远甩在身后。赵闻筝喂了游昭一些流食,喂完后,又用温水打湿了手帕,给他擦脸。
  擦着擦着,他便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低头专注地凝视着游昭。
  他在他怀中安睡,神情恬淡静谧,浓秀长睫静静地覆在眼睑上,那么温顺,那么自然。
  仿佛他在的地方,就是他心安的地方。
  赵闻筝用指尖轻轻地拨弄他眼睫,只是可惜,只是仿佛。
  等药效过了,他清醒过来,只怕连从前那虚假的微笑,也再不肯施舍给他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三天后,他们抵达那山中野寺,也不用那寺庙,花了一天时间,在温泉边上另起一栋木屋多亏他穿来之后,没有荒废了修行,这才能这么快就收拾好一切。
  接下来几天,就是把周遭环境仔细探过一遍,补充细节,以及,等游昭醒来。
  游昭醒得比他预料的早。
  第六天早晨,赵闻筝照例去给游昭洗脸,洗到一半,那六天以来一直一动不动的睫毛忽而颤了颤,缓缓上抬,露出了一双因久睡而朦胧的眼睛。
  游昭保持着睁眼的姿势,过了一会儿,才有些迟钝似的偏过头:三哥?
  嗓音微哑,透着些许迷茫。
  赵闻筝动作一顿,继续轻车熟路地给他洗脸,语气古井无波地:嗯,醒了?
  游昭表情困顿地锁眉:头有点晕,我这是睡了多久?
  他说着,抬手想揉一揉眉心,谁知手抬到一半便被拽了回去,与此同时,一阵哗啦声响起。
  是铁链被拽动的声音。
  游昭一怔:三哥?
  赵闻筝:我在呢。
  游昭神色微妙:我手上的,是什么?
  手铐。
  游昭又拽了拽那细长的黑色铁链:你这是,要把我关起来?
  赵闻筝语气温和,言辞简洁但斩钉截铁地:是。
  游昭便沉默了下去。
  赵闻筝盯着他的表情,做好了被冷眼相待,甚至是辱骂的准备。
  谁知游昭沉默了好一会儿,却是一偏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赵闻筝一开始还以为他是怒极反笑,但观察了一会儿,却发现他眉宇舒展,眉眼弯弯,笑声轻快动人,竟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模样。
  赵闻筝:?
  你害怕点,我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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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独享
  这几天,赵闻筝已经平静了许多当然,这平静,并不是说他已经想通了要和游昭友好交流,而是,他自认为可以心平气和地接受,或者说,无视游昭的一切反应,不管游昭是要骂他,不理他,还是怎么的,他都无所谓。
  但他想得挺好,唯独没想过游昭会笑。
  他一度以为,他再也见不到游昭的笑容了。
  赵闻筝不解,更有些警惕,怀疑地盯着他,半晌才问:你笑什么?
  游昭又笑了一会儿才停住,扭过脸对着他,面上仍带着笑意:三哥,你关我做什么呢?
  没等赵闻筝回答,他便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把我变成你的禁脔么?
  因为链条的限制,他起不来身,偏过头也只能把脸挨到赵闻筝的手边,说话时唇齿间带出的温热气流尽数拂到赵闻筝的腕上,配合着那暧昧的话语,瞬间让赵闻筝有种被烫到的错觉。
  他猛地抽回手,反驳道:你胡说什么!
  他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以掩饰那一刹那的心虚。
  把游昭迷晕带出来,是一时意气,也是破釜沉舟,但他心痛之下,又哪里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他确实是没有想那么多,可在游昭说的时候,他也确实是想了。
  他情不自禁地垂下眼睛,视野里映出游昭的模样。
  那铁链由床柱上延伸,细长,黑色,表面上泛着冷硬的光,末端连接着一副他特意找人做的皮套,也是黑色的,内侧垫着一层软绵的绒,最大程度上避免磨损游昭的手腕。
  之前他没有多想,此刻被游昭点出,他才发觉这一幕有多
  在那纯黑色的细长链条的映衬下,游昭原本偏冷感的苍白肌肤居然平添了一分暧昧的暖色。
  他的脑海里回荡起游昭方才说的那个词。
  禁脔。
  不容他人染指的,只能他一人享有的,顶珍贵而美好的东西。
  相比他的疾言厉色,游昭却要镇定得多,微笑着说:不是这样,那你关我做什么呢?
  他有些疑惑地一抬眼:我是哪里惹着三哥你了么?
  他居然还这么问!
  赵闻筝不合时宜的绮念才堪堪弥散,就又被陡然涌上心头的怒火冲垮了。
  游昭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懂得如何拿捏他,三言两语就把他冰封平稳的心境冲得七零八落,逼得他顷刻就摒弃了所有的冷静理智,咬牙道:为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
  他完全不给对方狡辩的机会,紧接着就说:那天,你和许凌在仙人居,说了什么,我都听到了。
  说罢,他就紧盯着游昭的面容,不错过对方的任何一丝心虚,或者是恼怒。
  但事情又一次出乎他的意料。游昭闻言,却毫无被挑破秘密的难堪,他只是有些惊讶似的挑了挑眉:你偷听我说话?
  竟然也是含笑说的。
  赵闻筝忽然有点摸不准他的反应了。
  偷听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他更过分的事都做了,便也不吝于承认这一点,坦然道:是。
  游昭仍旧不慌不忙地:那三哥都听到了什么呢?
  他转了转手腕,引得那细长的铁链发出了一串暧昧的声响,好脾气地说:三哥,你能让我坐起来吗?
  他低声说:我有点难受。
  赵闻筝:
  赵闻筝望了他片刻,默不作声地给他把链子放长了一些。
  游昭便撑着坐起来,好整以暇地催促道:三哥听到了什么?
  赵闻筝的怒火两次三番被他打断,这时已所剩无几,不复方才失态,只是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听到了,你说要亲自折磨我;也听到了,你说不喜欢我。
  该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他想起那时的光景,仍觉说不出的灰心。
  游昭静静地听着,既不发表意见,也不为自己辩驳,只慢条斯理地说:三哥听到了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呢?
  以我对三哥的了解,这种时候,你应该会质问我,然后彻底和我决裂才对呀。
  赵闻筝心里一堵,脱口道:你以为我不想吗?
  但你没有这么做。游昭温柔地,然而斩钉截铁地说,三哥,你是舍不得我,对吗?
  心事被一语道破,赵闻筝陡觉心里刺痛,嘴唇动了动,呼吸都沉重了不少,他猛地抬手搓了搓脸颊,无力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昭靠坐在床头,仰脸对着他,神情沉静,仿佛在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端量着赵闻筝的面容,好一会儿,才说:你已经这么喜欢我了吗?
  一面说着,一面抬起手来,像是要抚摸赵闻筝的面颊。
  赵闻筝猛一偏头避开,被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激得再次心梗,忍不住开口刺道:是啊,看我为你神魂颠倒,你很得意是吧。
  游昭神色自若:怎么会。
  赵闻筝接道:也是,怎么会,大约你只觉得碍眼吧。
  被一手害自己至此的人喜欢,游昭心里,还不知如何嘲讽他。
  游昭唇角微微上扬,不慌不忙地安抚道:别生气,三哥。我既不觉得得意,更不会觉得碍眼。
  他稍微停顿片刻,语气愈发温柔,像是含着极深浓的情意:我只是很高兴。
  赵闻筝一个字都不信:高兴?
  是啊。游昭大大方方地承认,又再抬起手来触碰他的面颊,轻声道,三哥,我对你是何心意,莫非你竟一点也感觉不到么?
  这话实在太有诱惑力了,赵闻筝乍听之下,真如在沙漠中焦渴了七天七夜的旅人尝到了水泉甘美的气息,再是心志如何坚定,也不由得为之意魄动摇。心绪浮动之下,竟忘了亦或者,本来也不想躲闪。
  直到游昭冰凉的手摸上了他的脸,他才忽然醒悟似的,猛地仰身一避:少花言巧语!
  游昭却说:你的意思是,我的话取悦到你了吗?
  赵闻筝瞪着他。
  他心知自己十有八九是说不过游昭的,再辩下去,指不定便要被游昭哄得找不着北,心里一软就把链子给解了到那时,游昭若是跑了,他又该去哪里找?
  他告诉自己,那些好听的话,温柔的微笑都是游昭的计谋,并且决心不再给对方继续迷惑自己的机会,转身道:你在这儿待着吧,我先出去了。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就听游昭忽然急促地喘了一下,气息不稳道:三哥。
  赵闻筝竭力维持冷脸:怎么?
  游昭闭了闭眼,竟然笑了起来,嗓音明显地低哑了下去:你说关我不是为了把我变成你的禁脔,那你,为什么要对我下药呢?
  赵闻筝一下子皱紧了眉。
  他在说什么胡话?
  作者有话要说: 在火车上码的一章
  很短呜呜呜,可能也不太行
  设定是,闻筝给喂的迷药,对【人】无害,但里面有个成分,能引发鲛人的咳咳。
  草,这发展怎么越来越海棠了感谢在2021011402:20:04~2021011501:52: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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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章 争执
  游昭还在背后叫他,是那种低哑的,黏糊糊的,仿佛呢喃的声线:三哥,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倒是没有责怪之意,慢悠悠的,像是调笑。但赵闻筝哪里受得住他这般激将,立刻回身道:我怎么可能对你下药?
  他正待揭穿游昭的谎言,却见他呼吸又浅又急,素来苍白温凉的脸上泛着异样的嫣红,细密的汗滑过眉骨,将睫毛沾湿,衬得那双漆黑的眼睛水濛濛的,竟是情热之时也未有过的含春之态。
  竟然不像是说谎。
  赵闻筝忽然哑口无言。
  他心里一乱,凝眸注视着游昭的脸庞,越看越觉得对方像是真的中了药。他慌乱更甚,忘了先前的决定,疾步走上前去,握住游昭的手,眉头紧蹙,焦急道:怎么会这样?难受吗?
  游昭的手也是湿淋淋的,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只是却不知怎么,并不像常人时那般滚烫,反而比平时还冰冷了。
  但赵闻筝情急之下,没有注意到那么多。
  游昭反握住他的手,纤瘦湿冷的手指缓缓滑进他的指缝,再紧紧扣住,人也轻轻依靠了过来,脸埋进他腰腹处,十分虚弱无力似的说:难受。
  他的喘息一下比一下粗重,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赵闻筝简直百口莫辩。
  他能给游昭吃什么不好的东西?便是那一次迷药,也是反复确认过,对人不会有伤害的。
  他对游昭的身体健康,向来比游昭自己还上心,又怎么可能对他下那种催情的药?
  他又不是疯了!
  但他看着游昭如此情态,却不由得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毕竟,游昭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变成这样的。
  仔细想想,游昭体质这般特殊,就算是误打误撞变成了这样,也不无可能。
  他顿时无措,将另一只手搭上游昭的背,只觉得那里的布料都被浸湿了,而那衣物下的躯体,更是在不停地颤抖。
  他简直无法想象游昭该有多难受,终究是爱怜占了上风,一面拥紧了对方,一面道:我带你去找大夫好不好?
  游昭只是抬起手来环住了他的腰,呼吸紊乱急促,赵闻筝以为他是因为难受,实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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