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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65)

  夏地吐出一口酒气, 望着对面的林成,眼中尚有几分未散去的湿意。
  林成执壶给他再倒一杯,莫喝这么快,当心呛着。
  嗯。夏地咂咂嘴, 捏着酒杯,脸上慢慢现红。
  林成瞅了瞅他,给自己也倒了点,正要喝,又被夏地制止了。
  等等,夏地从他手中拿过酒杯,一饮而尽:你不能喝。
  为什么?林成挑眉。
  你身体不好,不能喝就是不能喝。
  那我喝什么呢?林成反问他。
  夏地往旁边看了看,给他拿过一壶茶来:喝这个,给!
  林成:好。
  好半晌后,夏地将一壶酒喝完了,放下几粒铜板,伸出爪子去摸摸一旁林成的手:冷。
  喝完酒还是冷么?
  不,夏地摇摇头,是你冷。他状似想了想,忽然一跃而起,我抱着你就不冷啦。
  林成瞧见他脑袋上突然蹦出来的两只狐狸耳朵,眼皮跳了跳,忙上前去捂住了他的脑袋,索性周围的人都已喝得有些醉了,没人注意这边。
  收敛些,可别在外人面前露了原形。
  夏地顺势往他怀里蹭了蹭,自顾自揭开斗篷钻了进去。
  他在里面窸窸窣窣的蹭了片刻,身形忽的一消,那斗篷瘪了下去。
  林成伸手一捞,捞到一只醉醺醺的狐狸。
  夏地手脚并用爬到他怀里来:这样就不冷了,都不冷了。
  林成摸摸它耷着飞机耳的脑袋,低声:你醉了,我们回去吧。
  夏地用嘴巴拱他的手:好喔。
  林成转身出门去,留下店小二独自一人在原地挠着脑袋费解的看着他的背影。
  刚刚不是两个客官吗?怎么突然就剩一个儿了?
  街道铺了一层厚雪,踩上去咯吱作响,林成深一步浅一步,往城中的狭窄小巷中走去。
  他的魔力不足以支撑他与夏地二人自由来回魔界与人界,于是请孟云池给二人专门辟了个固定通道,在城中一处不起眼的小屋处便是通道入口,可供他在人魔两界自由穿梭。
  林成抱着怀中愈发沉重的狐狸缓步而去。
  夏地长大了,体重比以前重了许多,可他偏偏就爱赖林成怀里,对于自己有多重这种事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路上与一行人剐蹭了一下,林成挥一挥袖袍,低声道了句:抱歉。
  夏地又伸着爪子爬上来要去舔他的脸,顿时一股酒气扑面而来,林成将兜帽戴严实了,掖一掖边角,把夏地的脑袋按了回去。
  那行人听见他声音,身子顿了一下。
  邵玉清满面恍惚,只觉方才耳边的抱歉声陌生又熟悉,像极了那个他找了近百年的人。
  那一声触发了他的回忆,叫他仿佛看到了记忆深处里那个高大沉默的男人。怔怔然许久,邵玉清蓦地回神,忙转头去看,却见身后空荡荡,哪还有什么行人。
  他不止一次认错人了。
  但是这次
  邵玉清胸中心绪起伏,忽然拔腿就跑,朝身后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急剧转动视线,在每一个巷口,每一个转角,每一个突然出现的行人身上一扫而过,然而没有,什么都没有。
  方才那人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至最后邵玉清力竭被雪块绊倒,伏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听到的只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声和呼呼风声。
  又是他的幻觉么?
  邵玉清拍掉身上的落雪,低头看看被冻得发青的手指,有些麻木的一步步走远了。
  这若是叫曾经的林成看见了,只会心疼得不行,而后马上用自己的体温给他将手回暖。
  他总是将他捧着含着费尽心力的护起来,生怕他受一丝委屈,哪怕任他如何作也不会反抗。
  所以他才有那样的底气,认为自己如何林成都不会离开。
  但是他却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于是他这才发现,除了林成,这世上再也没有人会那般真心真意毫无保留的对他好了。
  经年寒凉伴孤生,至此才知昔人难能可贵。
  天气真冷啊。
  冷得彻骨。
  林成抱着狐狸到隐秘小巷里,那里几乎门挨着门,墙挨着墙,确实狭窄逼仄,但也不易被人发现。
  推门而进,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林成对墙面视若无睹,关上门便径直朝着大墙而去,直到身形没入墙中不见踪影。
  入目是暗紫色的天空,林成知晓他们回来了,顺着熟悉的路径回那魔都里那不大的杂货铺里去。
  魔界里的冬季比人界还要冷,堪称酷寒。
  林成到店铺后方两人住的屋子里烧起火炕,把醉醺醺的夏地放上去,见对方扭动几下,窝到被子里去了。
  林成用锦被将他裹紧,去小库房里看那群被小心翼翼温养在灵力罩里的鱼,伸手取了一条出来,晚上做红烧。
  寒风凛冽,那力度大得似乎要连同屋顶也一齐掀去一般,发出鬼哭狼嚎的声响。
  夏地是被一阵香味馋醒的,他动动鼻子,四肢并用的爬下床去拱开门,只瞧见林成挽起袖子穿着围裙,在给他做饭。
  好香。夏地跑过去蹭他的腿。
  去桌上罢,快做好了。林成往碟子里盛菜。
  夏地爬到椅子上两爪搭着前桌,眼巴巴仰着头等吃。
  林成笑了笑,将做好的菜端上桌去,瞧见夏地呜咽呜咽的吞着口水,却还在等他坐下来一起吃。
  林成揉揉它的脑袋,将饭盛好了放它面前,夏地小拱一口,顶着鼻尖的饭粒朝林成呜呜叫着给他夹鱼。
  林成将肉夹到他的碗里,支颐看夏地吃得欢快。
  吃饱喝足夏地躺炕上不动了,团成一团看林成收拾桌子去清洗碗筷。不一会儿床上的狐狸难耐的扭动片刻,变成个青年,磨磨蹭蹭下床来贴到了那个人身上。溅飞的水珠顺着林成的手臂滑落,被手臂上盘虬微微突起的青筋改变了滚落的弧度,幽幽向一旁歪去。
  林成察觉到有只手摸进自己衣领里,眉头微动,安分点。
  夏地拿下巴搭在他后肩上,朝着他耳垂吹气:我不。
  林成洗净了手,用袖子擦干,转身看他,刚吃饱就想着这些事儿了?
  夏地笑嘻嘻道:是呀,这天太冷了,不如你帮我暖暖身子如何?
  那火炕烧得还不够旺么?
  那怎么够呀,夏地的手执起他一绺半白头发,低声:再旺也烧不到里面去呀
  林成捏捏他软软的狐狸耳朵,身上的围裙已被夏地灵活解下来了。
  夏地的狐狸耳朵上多了个牙印,他拿手捏捏,有点疼,出了点血。
  他瞧了瞧身边侧睡的男人,轻声咕哝:你属狗的啊,这么喜欢咬我耳朵。
  唔,林成闭着眼摸索,在枕边探到夏地的脑袋,用手掌抚了抚:你的耳朵可爱,看了想咬。
  这种话林成甚少讲过,夏地好不容易听到一回,暗戳戳的欢喜起来,钻他怀里去。
  夏地的耳朵大抵是他情绪表达最明显的地方,情到深处时会颤个不停,一抖一抖的,特别可爱。
  不一会儿夏地见他呼吸均匀平静的模样,以为他睡着了,这才自语似的小声道:那我以后就不收回去了,给你咬好不好?
  只给你咬。
  好啊,林成忽然出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一言为定。
  夏地霎时变回原形钻被子里去,一边嘤嘤叫一边拱他的身体,疑似恼羞成怒。
  林成被他拱得痒痒,低声笑起来。
  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模糊不清,曾经的记忆已经越来越遥远,仿佛有谁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已经被另一人取代,随着岁月的消磨而逐渐变得透明了,曾经的人是谁呢,也在他心里占据了那样近乎全部的位置
  林成眯起眼,想不起来,干脆不再想了。
  罢了,反正过往的都是些无谓岁月,不值得回忆,也不值得被铭记,珍惜眼前才是他当下要做的要事。
  林成抱着怀里毛茸茸暖呼呼的狐狸,渐渐沉入梦中,似乎睡得熟了,面容平静而安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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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9章 番外
  湖面荡漾着细纹, 阳光下跳跃的光斑宛如湖鱼身上的鳞片,有些夺目。
  湖边垂首坐着个人,伸出细长的手指去拨了拨湖面, 看见一条小鱼藏在水草里, 左右摆动。
  魔界里委实冷了些, 于是孟云池把人都带到这秘境里来了, 这里如阳春三月, 温暖宜人,最是闲适。
  拨动水面的动作停住了,他曲起手掌舀动一捧清澈的湖水, 而后松开五指, 水从指尖间隙里滑落, 他不断不断重复着那舀水又放开的动作,满头华发在阳光下宛若散发着淡淡的细碎的光。
  闵行远睁眼,发现身侧的被窝已经冷了,他伸手过去探了探, 估摸孟云池应是离开许久了。
  隔壁卧房里闵运还在熟睡,小小的身子团在床上, 四肢并用的用一种绝对姿态将冬飞牢牢抱着, 微微突起的婴儿肥侧脸圆润可爱。
  闵行远心头微动,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伸出手指碰了碰他的侧脸。
  约摸是天性里感知能力强,闵运隐隐察觉出股陌生气息靠近, 有些不适的躲了躲,将两小撇眉头皱起来,把怀里的冬飞抱得愈发的紧。
  冬飞伸舌头:内脏要被挤出来了
  小主人力气为什么这么大呜呜呜
  闵行远捏捏他的包子脸。
  年龄不过才六七岁啊。
  师尊独自一人将他孵化了近百年之久。
  他腹部和胸口上的那些疤已经淡化到接近看不出来了,也不知师尊用的是什么法子。
  闵行远摸摸冬飞的脑袋, 出门去找他的师尊。
  湖边的人独自坐了许久,抱臂枕在双膝上,动也不动。
  师尊。身后环上来一双手,身周被熟悉的气息包裹。
  孟云池的眼睛半睁开一条缝:怎的过来了。
  师尊起得早,闵行远埋头在他发间,深吸一口气:我出来寻你。
  孟云池半睁的眼睛复又闭上了:你刚醒不久,应当多休息。
  好啊,那师尊来陪我休息。后面那二字被他念得微微粘腻,宛如含着其它意味。
  静了片刻,孟云池站起身来,好,走吧,回去。
  彼时闵行远这才发现他没穿鞋,足背起伏骨感,隐隐可见微突的青筋,被那墨绿苍翠的草色一衬,漂亮得宛若一件雕塑出来的工艺品。
  师尊怎的不穿鞋,仔细被这草间的碎石碎沙割伤了脚。闵行远半蹲而下,将灵力幻出一双鞋来,要给他穿鞋。
  孟云池在他的手碰到自己的足部时往后缩了一缩,不用了,他说:没什么必要。
  怎么了?闵行远抬头看他。
  孟云池藏在袖中的手指神经质的抽动两下,慢慢俯下身来,张嘴含住了他脖颈上的一寸皮肤,用牙齿一点一点的碾咬。
  唇下的脉搏非常缓慢,尚未恢复到正常搏动速率,闵行远的身体被他藏在冰棺里封存起来许久,整个人都变得没有颜色一般,连皮肤都是温温的,仿佛暖不起来。
  闵行远觉得痒,但是没躲,满眼都是孟云池铺散下来的白发。
  走吧,孟云池直起身来离去,闵运该醒了。
  闵行远在后面跟上他的步伐。
  临近木屋,果然听见闵运震天的哭声,一边哭一边打嗝,夹杂着一两声含糊不清的粑粑,叫人听了忍不住揉额头。
  孟云池推门而进,熟练的将他抱起来慢慢拍着背,从喉咙里发出那呢喃哼唱般的轻哄声低沉悦耳。闵运薅秃了冬飞尾巴上的一块毛,揪在手里哭着打嗝,那么轻那么软的小小一团,叫人心疼坏了,恨不得把他想要的都捧到他面前来。
  闵行远这不称职的亲爹在旁边插不进一脚,摸摸鼻子,不知该做什么。
  许久闵运止住了哭,抽抽嗒嗒的伸手要冬飞。
  冬飞已经缩在角落里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了。
  孟云池要将他放下,闵运又哇的一声哭出来。
  多大人了,孟云池神色如常的给他擦脸,别总跟长不大似的,那么爱哭。
  呜闵运拿小手揉着眼睛,粑粑粑要跟怪怪叔叔走了,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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