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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88)

  我没有册子。公羊月摊开手。
  魏展眉笑了一声。
  不信?
  信。不过,其实信不信,结果都不会改变。魏展眉拉开仆步,摆出定式,向他作了个邀请的手势,朗声道,上次比试未曾尽兴,今日继续否?一直没有机会见识你的决云式,希望还有这个荣幸能领教!
  锵啷
  两剑相击,旁人自觉退开,将战场留于他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明天入v,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原谅我实在很馋千字收益榜(俗称夹子),这可能是文章在连载期曝光度最大的榜单啦,作为创作者,还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能看到自己的作品(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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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作为回馈,现在开始日更完结~(鞠躬
  第103章
  公羊月道:原来你也会藏拙?
  我不藏拙, 怎能在一众人马中杀出重围,惊艳得叫裴塞一眼相中呢?不过没有你会,你那内家功夫才是真的厉害!魏展眉一甩碎发上的水珠, 扬头大笑, 随即步如虎扑, 快进快退,向前刺击。
  公羊月架开, 学那鹞子翻身, 向上一挺,借他回手剑用力掠开, 又翻身回刺, 一招搅剑穿云,将那剑势破开, 竟在分身时, 将剑气一化为二。剑往膝下刺, 魏展眉腾身反向躲避向肩外,未曾想二剑气也互为相反, 躲过其一, 未躲过其二, 将将割破他左臂。
  这一招叫参商别, 是我当年谷中不复故人书信时悲切中所悟。
  魏展眉捂着伤口连退,应道:好, 好剑!剑分如参商, 生死不复见!说完,他手拂大穴止血, 随后再撩剑攻去。公羊月的剑法如他人一般,并不端庄势整, 反是尖锐凌厉,不等人喘息,第二招已杀来。
  这一招叫一人归。
  随他话止,剑落骤快,一时间如群星坠天,纷繁下落,魏展眉次第相接,穿梭其间,稍有吃力,但他不敢退,稍有迟疑,便见生死,只能硬着头皮吃下全招,随着丁零当啷一通乱想,从西杀到东,从北杀到南。
  一众旁观者只见剑光如雪,根本捉不住那红影,待再见公羊月时,场中已是细草拔地,枝头叶落,疾风狂来,连乔岷也忍不住挥袖挡脸。
  这一招,是夏侯真死后,我为他报仇,在绵竹城外所悟。公羊月掠过枝头,环树而走,将魏展眉围在中间,至于第三招,其实你见过,在授剑典上,我破褚文正大巧不工剑时所使的最后一招不回头!
  剑如其名。
  公羊月从树梢俯身下冲,提剑点腕,逼落魏展眉的剑,随后与他斗过几招腿法,在魏展眉换手接剑时将自己的佩剑玉城雪岭脱手,抢夺他的剑反手横拉,刺进右胸。一气呵成,快得连魏展眉本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钝器入体,呆呆看着胸前血流。
  剑如其人,果真是不回头的狠劲。魏展眉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不停喘息,右手没有去捂伤口,而是悄悄探向后背,没了?五年多快六年,不会还没有地纪式吧,那样真是好不甘
  公羊月抽出剑,截断他的话:不,有了。
  嗯?
  就在今夜。确切的说,是在晁晨抱住他时,那一刹那,公羊月忽然明白,所谓剑术一绝,自是攻守兼备,有攻必有守,就如有剑必有鞘。
  公羊月旋身,居然不再如方才只攻不守,或是以攻为守,而是切切实实虚步后退,拾来玉城雪岭剑,挡住了魏展眉拔出后腰短剑,暴起全力一击的杀招。
  哈
  魏展眉如何也没想到,有一天能见到公羊月掩去张扬又夺目的风华,甘愿化作璞玉的样子,原来时间会走,人人会变。
  噗哧一声,长剑刺穿魏展眉的腹部。
  这一招,叫守心魄。
  公羊月昂头,向着晁晨的方向,收剑。
  魏展眉倒在雨中,四肢抽搐两下,鲜血汨汨而出,同雨水和泥泞混在一起,有人奔了过来,有人呼喊他的名字,有人用手推搡摇晃,但他都不见不觉不听。
  记忆在一瞬间被拉回过去,是从未与人提起的过去。
  这是个俗套的故事,他的父母是北方的土农民,长年战乱,关中寸草不生,遇到荒年只能啃食树皮草根度日,为了得些赏钱养活家中而变节,偷送情报,在一次任务中败露,被几个练家子捉住,这当中便有公羊迟。
  公羊迟与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哪知道这瞧着憨厚老实的夫妻,会趁人不备,将纸条吃下肚去,又服毒自尽。
  多傻的人,只是因为占据北方的恶人许诺,任务失败若他们不暴露,至少也给两斗米。两斗米,能吃许久。
  那以后,他成了孤儿,和兄长背井离乡苟活,又在战乱中离散。再后来,他被江木奴所救,这个人很怪,不像别的人家豢养奴隶,他从不限制他自由,也不要他卖命,只说救命之恩,要他日后为自己做一件事来抵。
  他要走,去寻兄,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江木奴来送他,还捎来盘缠,告诉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如何成长便如何成长。
  这一走,在终南山山麓遇上盗匪,被路过的裴姑娘所救,得由指点,去往平宁和乐的巴蜀,最后机缘巧合成为剑谷的外门弟子。
  江木奴一直没找过他,他在剑谷一住便是好些年。
  直到那一年魏揭飞兵败,苗定武带着残兵逃到绵竹,公羊月和夏侯真出谷试炼,噩耗传来。收到消息那天,他不惜违逆裴塞的指令,驰马出谷,赶赴现场。他万万没想到,会在义庄的人搬运的尸体里,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
  被公羊月杀掉的人里,有一个,是他的亲兄弟,他无意间看到滚落的信物,才认出。但他不敢说,不敢接受,甚至不敢去认亲。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公羊月,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过去。
  公羊月离开剑谷后,他偶尔会去笔架梁小坐,想起曾经几人谈笑时说《庄子》的情景,越发孤寂。绵竹那一夜是公羊月的梦魇,也是他的梦魇,他害怕,害怕那个承诺会找上门来,他不知道他自己要做什么事情才能报答救命之恩。
  当裴姑娘再一次拒绝他后,当裴塞再一次盛赞他会继承自己的衣钵后,他发现冥冥之中,自己已经离剑谷核心那么近,不,他不能这么下去,站得越高,威胁就会越大,如果有一天,他的恩人要他对剑谷动刀,他该如何?
  他想起了不材之木的故事,也许他应该成为那样没用的人,人家不会看上他的力量,而他,也可以安然无恙地继续生活下去。
  可是天不遂人愿,他还是接到了睽违已久的信。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杀人,只需要他配合鬼剑们,从玄之道长身上,取得一本册子。
  那天,他假扮裴塞约他上鹿头山,对于裴塞,他太清楚不过,对于自己的伪装,很有自信。只要骗到册子,他就可以收工,可是玄之比他想象之中还要老道和警觉,竟差点识破,无路之下,他只能先一步动手。
  原来陷在漩涡里的人不是公羊月,一直是他。
  公羊月,我真的很高兴和你成为朋友,这一点,我从未后悔过。魏展眉抓着公羊月的袖子,努力想支撑起身体,可几次都背摔在地,最后还是公羊月看不下去,伸手在他后心托了一把,将他托住。
  那时我到剑谷不久,发誓要成为裴塞的亲传弟子,发誓这辈子定要娶裴姑娘为妻,所有人都嘲笑我,只有你,我知道只有你,私下看见那些人时,什么都不说,上去就是一拳,我当场就被你深深折服。
  魏展眉慢慢松开红袖,用尽全部力气,将手臂向天空甩,甩出三枚讯烟,而挣脱倒地,苦笑着闭上眼睛,轻声道:帮我告诉裴姑娘,对不起,我不能再等了。
  快看,是子规啼!季慈喊了一声。
  阵雨不知在何时停,众人仰头,只见云散月明的天空中,燃起石榴红般的光芒,那样的烟火六年前也曾燃过,也在绵竹。
  晁晨不禁蹙眉,终于明白当年的公羊月望见烟火时,是怎样的心情。
  公羊月拄剑在地,还维持着托撑的姿势,但他右手掌上已经空无一物,所有人都保持仰望的姿势,唯有他,视而不见。
  晁晨一边拧干衣服上的水,一边朝他走,可靠近后,却又不知如何起那话头,几次三番欲言又止后,才抬起手臂朝附近指了指,小心翼翼开口:需需不需要排查周围?也许那个人知道魏坊主他,他会下不了手,所以才调他中途离去,等你中计,再派其他人来善后,对,叶子刀!会不会是叶子刀?我去叫十七
  不会,聪明人,该舍会舍。公羊月疲惫地摇头,话是说给晁晨听,但眼睛却死死盯着魏展眉再无血色生机的脸。
  这一句,该舍就舍,怕是已有所指。
  晁晨不禁有些恶寒,这绵竹就像他公羊家的噩梦,在这里送走一个又一个友人。怕他想不开,晁晨躬身,把手伸过去,伸到公羊月眼前
  公羊月抬眸,定定地看着他,长出一口气后,把手放了上去,任凭他将自己拽起。其实晁晨无话可讲,但他觉得这时候,实在应该说点什么,于是摸着鼻头,干瘪瘪地鼓励:噩梦醒来,即是天明。
  哄小孩呢?公羊月拍开他的手,眼底却有了笑意。
  目光躲闪时,晁晨正好瞧见丁桂的尸体,他快步扑上前去,将人摆正,面色如土地哎了一声,沉默着替人阖上眼睛。再看看周围那些个想上前帮忙,又不知怎帮,想后退回家,又不敢离去的一众耆老,晁晨心里觉得十分懊丧:都怪我,可惜
  公羊月走近:你认识他?
  事已至此,别说惊喜,惊吓都绰绰有余,也就无所谓隐瞒,晁晨便将经过一五一十说来。
  公羊月看着他,良久未语,过了好半天才开口:你不想杀我了?
  等你找到真相再说!晁晨脱口而出,后知后觉窘迫,心里怨他不分场合时辰开玩笑,但嘴上却老实嘀咕,我,我是说我也想知道关于公羊家的真相,再说,你的剑不是还没有锻造好。
  如果一辈子都不能重铸了呢?
  什么?晁晨顿时急眼,你耍我?我告诉你,杀不杀的无所谓,但是公羊月,我想揍你很久了!
  喂,那就别打打杀杀,你自己说的,杀不杀无所谓,君子要言而有信!他挥起拳头,竟真是要动上手,公羊月赶忙偏头甩脑躲避,只是嘴上仍继续打趣,左边,右边,欸,打不着!
  咳咳!
  不远处传来一声咳,只见裴塞负手而立,脸黑得像煤球,直到季慈一声沙哑的哭喊,他才拂袖,走到方婧身边,和崔叹凤一道,替她疗伤。
  他怎么不过来?
  双鲤把湿漉漉的伞扔给乔岷,自己跑了过去,看见不远处魏展眉的尸体,只觉得鼻头发酸。这话音不小,以裴塞的耳力想听见,不成问题,但他只是动了动耳朵,沉着一双黑目,却始终没有偏头。
  公羊月叹道:若真过来,那他就不是裴塞了。
  可毕竟是师徒
  正是因为师徒,所以才不愿相见是阴阳两隔,公羊月解释道,何况,他们眼下已不仅仅是师徒,还是剑谷清流与作恶鬼剑。说到底,裴塞有自己的信奉和坚持,他当初怎么憎恶抹黑剑谷的公羊迟,往后就会怎样憎恶杀害玄之的魏展眉,至于悲痛难过否,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剑谷来的不止他一个,梁昆玉提着个鸟笼跟在后,身着青白卦,蓄着一撮山羊胡,高冠上别着根翠玉簪子,精神头十足。遛鸟的老头自以为自己是众人目光之所在,孰料所有人都看向一旁搭手帮忙的女子。
  女子眉宇显英气,与裴塞有几分相像。
  裴姑娘若有所感,朝他们看来一眼,微微颔首,眼中略有神伤,但很快又投入到应付几家耆老,襄助处理残局的事务中。偶尔目光扫过地上死去的魏展眉,短暂停留后又飞快挪去,自始至终只有惋惜,不见爱情。
  双鲤看不下去,嘟囔一声,说是也去帮忙。她背过身去,往前快走,走到一半忽然失声,嚎啕大哭。
  原来,真的不是所有的等待,都会有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一刹那,公羊月忽然明白,有攻必有受(笑哭
  第104章
  他们怎么会来?晁晨俶尔发问, 即便是看到子规啼血,也不该来得那么快。
  我去城里查剑谷联络点时,又传了一次信, 公羊月答道, 直接传给裴塞, 或者说,替他收信的裴姑娘, 一是为了试探, 二也是为了防止信鸟再被射杀。
  那封以方婧名义写的信,无论是剑谷里的谁看到, 最后都会转交到谷雪或者梁昆玉的手上, 所以今夜即便没有晁晨,梁昆玉也会在最后关头出手, 只是他没有想到, 是晁晨拦住了他。
  公羊月回头, 对晁晨微微一笑:我很高兴,那时候拉住我的人, 是你。
  不说还好, 一说晁晨便觉得可气, 自己当时可是冒着被公羊月打死的危险, 哪里晓得他还有后手,而且自己还说了一堆掏心掏肺的话, 回头想想, 又窘又臊,登时是阴阳怪气讽刺道:高兴什么, 不是还有梁老前辈?
  哪比得上你。公羊月小声说。
  晁晨那句什么还没脱口,就见公羊月转过身, 忽然展臂一把抱住自己,把下巴搁在肩窝上,平静地呼吸。
  紧接着,他身子向前撞来,晁晨脚步一跌,就听见背后有骂声传来,而梁昆玉扔来的石子儿,将好骨碌碌滚到鞋边:小兔崽子,这么久都不回剑谷,心眼怎地这般小?两人分开,那遛鸟的大爷冲公羊月招手,把提着的笼子递过去:来,这是给你的。
  我?
  被他打扰,公羊月心中很是不快,这会子似有些耍脾气,没去接,只烦过去一眼,不过晁晨注意到,他的目光在那只木鸟笼上停留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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