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待他吃了两颗,少年眉眼弯笑:不可,更想吃了。
  他望去:这般贪吃,若是有天有人用葡萄钓你,你岂不是会不假思索上钩。
  锦榻上的少年认真思索了会,煞有其事点点头,有可能,不如下次你寻不到我的时候,试一试。
  指尖细长的灵力,纹丝不动。
  楚柏月俊雅温润的脸庞浸没在夜色里,眼帘低垂,透着几分醉意自言自语,我用葡萄钓了,你怎么还不来。
  话语落下,他视线中,缠绕指尖的丝丝灵力忽地泛起异动。
  轻颤了下。
  瑶台下,一个清瘦身影立在悬着的葡萄前。
  面具遮了他大半张脸,仅露出精致下颌和些许脸腮,他将摘下的一颗葡萄喂到嘴里。
  ......嘶。
  吞咽的刹那,闻秋时倒吸口凉气,眸光闪烁。
  他又摘了两颗,塞到嘴里,正忍不住再来一颗的时候,系着葡萄的灵力动了。
  一缕灵力缠绕在他腰间。
  闻秋时茫然地望了眼腰肢,又仰起了头,乌发披散肩头,露了小半的雪白脸腮,被果肉撑得鼓了鼓。
  他含混不清吱唔了声:给、给钱。
  瑶台玉栏边,盛放的桃树在一阵夜风吹拂中,洒下漫天花雨。
  楚柏月轻浅眸光,与落花一起坠在他身上。
  第18章
  青狐面具后的眼眸,如秋水一般,隔着清风落花望向瑶台。
  楚柏月扣紧的心弦一顿,归于宁静。
  不对。
  他想找的人,浑身透着清冷气息,但少年天生爱笑,笑时眼尾微翘,眉眼间堆积的风花雪月,便好看到怎么都藏不住了。
  此时青年望着他,眼神完全陌生。
  抱歉,我寻错了。楚柏月朝台下之人开口,虽是轻声,但对方完全听得一清二楚。
  闻秋时吞咽完葡萄,涨鼓鼓的脸腮扁了,含混声音拨开云雾。
  给钱,别抓我。
  他低头望了眼缠绕腰间的灵力,怀疑被当成小毛贼了,正打算掏出灵石,腰身一紧。
  地面景色忽地远去,闻秋时脚下空荡。
  他愣了一瞬,脸色煞白。
  缠绕在闻秋时身上的灵力宛如细长绳子,将人拉到半空,直奔瑶台之上而去。
  楚柏月指尖微动。
  青年声音十分陌生,不是闻郁,他应该将人松开。
  楚柏月认知清醒,些许醉意并未干扰他思索,但不知为何,即使知道对方不是,他身体却不由自主动了,内心叫嚣着将人拽到眼前来。
  人离他愈来愈近,楚柏月正欲伸去手,一道强大的灵力袭来,打散了他环住青年的灵力。
  闻秋时腰间一松,强撑的镇定神情刹那崩塌,他脸颊失了血色,整个人朝下坠去。
  下一刻,修长有力的手揽住他腰身,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在对方另只手穿过他腿弯时,闻秋时反应过来,双手环住来人脖颈,脸颊埋进他颈窝。
  清瘦身影不住发颤。
  顾末泽打横抱人,垂下眼,看着主动缩到他怀里的青年,眸中愠色逐渐消失,低声道:别怕。
  他抱着闻秋时安稳落地,随后抬起头,和瑶台上的男子对视了眼,薄唇冷挑。
  楚柏月皱了皱眉。
  他记得这名天宗弟子,顾末泽,景无涯为此人向他传音解释过。
  酒意散去,楚柏月收回手,浅眸恢复清明,静静看着年轻男子抱人离去。
  就让人这么走了?
  楚柏阳张望了眼,没想到兄长真用葡萄钓到人了,震惊之余,见青年被半路截走,登时不甚愉悦的出声,哥,你损了葡萄又没了人!
  楚柏月提步离开,语气淡淡,不是他便无妨。
  闻郁,怎么可能乖窝在别人怀里。
  *
  离开城主府,闻秋时仍惊魂未定。
  那瑶台可俯瞰大半揽月城,高度非同凡响,他双腿到现在还是软的,手臂后知后觉无力起来。
  他轻浅呼吸洒在顾末泽颈窝,觉得这幅模样丢了面,整个人恹恹的。
  深夜街道行人虽少,但总归是有,察觉到陆续投来的视线,闻秋时脑袋越埋越深,乌发将脸颊遮得严严实实,半晌闷声道:我就是吃个葡萄。
  青年嗓音轻软,充满懊恼。
  顾末泽轻笑一声,从英气逼人的眉眼,到微勾薄唇,都透着愉悦。
  没发现。
  楚柏月没认出人。
  闻秋时见到他亦如见陌生人一样。
  这认知让顾末泽抱紧清瘦身影,街边灯笼洒在他脸庞,冷硬深邃的轮廓都柔和起来。
  顾末泽近来心情甚好。
  不仅闻秋时发现,天宗众弟子也有所察觉。
  晌午时分,城主府统一承包的酒楼里,坐着的尽是仙门弟子。
  上二楼左转地方,刚从升仙台赶来的张简简,边夹菜边道:上午我在升仙台拉新人入宗,南岭那个楚天麟不知发哪门子疯,跑到我们地盘撒野,翻起长老城南旧事的烂账,给我气得够呛。结果顾末泽来了,站在那看着他,楚天麟那家伙立马就跑了,哈哈哈。
  站对面站久了,头一次发现,立在顾同门身后有种所向披靡的感觉。张简简竖起拇指大赞道。
  闻秋时停下玉箸,想也不想接过话,他大多时候不出手是为了避免引来更大祸端,其实心很软,不似表面看着的冷漠,我记得他小时候捡了只受伤的小鸟,将米饭一粒粒分开喂......
  话音一顿,闻秋时脸上露出茫然,记忆里没有的东西,连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原著里,顾末泽小时候只有寥寥数笔,他怎么开始杜撰了!
  闻秋时摇摇头,这时,酒楼门口传来动静。
  与他们服饰相似的楚氏子弟来了,为首一人闻秋时瞧着眼熟,略一回想,是昨日城主府门前对他冷哼的南岭子弟。
  哟,天麟兄。
  混在天宗弟子间的贾棠,走到栏前朝下招了招手,一副熟络的模样。
  楚天麟望了眼他左右,眉头拧起,不屑哼了声,你怎么与那些人待在一起,再如此,我以后连你也不会理。
  他一扭头,正打算踏上楼梯,门口又出现一群身着赤色衣裳的仙门弟子。
  楚天麟瞧见其中一人,脸色微沉,轻蔑哼了声,拂袖踏上楼梯。
  以他马首是瞻的南岭子弟,有人阴阳怪气,原来是家主胞弟,分家楚柏阳来了呀。
  声音说大不大,但在此时尤为安静的酒楼里,清晰落入众人耳中。
  门口楚柏阳冷下脸,手中灵剑轻鸣,他左右灵宗弟子脸色也难看起来,充满敌意地盯着南岭一行人。
  酒楼气氛微妙。
  除北域外,天宗、灵宗、南岭小辈齐聚一堂,无长辈坐镇,不必佯装和谐,年轻气盛的模样瞬间露了出来。
  坐在楼内的其他仙门弟子,一面警惕卷入斗争,一面恨不得上前拱火。
  楚柏阳在身旁人拉拽下,按回剑鞘,从另个楼梯走上二楼。
  酒楼上下陷入寂静,直到贾棠立到栏前,举杯朗声道:明日便是符道大比开始的日子,欢迎诸位道友来我天地阁揽月赌坊下注,初赛、半决赛、决赛三场都有赌局,若从初赛就压中夺冠者,一夜富可敌国不是梦!
  贾棠一语把僵持不下的气氛盘活,各方弟子论起明日符道大比。
  往常只有符会长老们坐镇,此次大比真是异常隆重,听说楚家主将亲自到场,还有灵宗主、天地阁主、符老祖......都要来!
  修真界半壁江山都来了,崭露头角的最好时机!
  都是为了天篆笔啊。
  你们猜谁能夺冠?
  众人一默,不约而同望向二楼一个方向,灵宗年轻的弟子们眉飞色舞,就差翘起尾巴了。
  楚柏阳也不客气,当仁不让起身,掷地有声道:我宗门南长老,世间唯二天符师,势在必得!
  他说着,瞥了眼另边南岭子弟,某些虽是地符师,也就凑凑热闹了。
  楚天麟脸色难看到极致,将茶杯砰砸在桌面。
  旁侧有人怒斥:楚柏阳你装什么装,连符师都不是!天麟是最年轻的地符师,假以时日,必能登上天级!你就是嫉妒楚家主青睐他!
  此言一出,又是剑拔弩张。
  贾棠见状放出消息道:柯柳、白生一行人今夜抵达揽月城。
  他话语落下,顿时有人惊呼:北域圣宫子弟也来了?!他们往日连仙道交流会都不来,此次竟然为了符道大比出山了?那可真不得了!
  你说北域主直接将天篆给他们不就行了,何必肥水流向外人田呢?
  北域主就是眼不见为净,才将天篆笔拿出来做夺冠大奖,哪里会给他们。
  不管怎么说,我赌夺冠的是灵宗南独伊。
  我北域人,还是支持柯柳白生,他们可是符主教过的人!
  天麟,我们南岭必赌你夺冠!再不济,咱们南岭还有好几位地符师来了呢!绝不输其他!
  不吃了!走,下注去!
  整个酒楼喧闹声四起,唯有一个地方安静异常。
  闻秋时吃饱饭,看周围陷入诡异沉默的弟子们,你们怎么不动筷了?
  张简简扯出一抹笑,干巴巴说:没胃口。
  天宗长老除闻秋时外,仅有三位,并无符师,门中弟子最厉害的也仅过了中级符师的门槛,故而,历年符道大比都没有天宗人士的身影。
  往常弟子们对符道大会闭口不谈,选择性忽略。
  此次在揽月城身临其境,感受到符道热潮,直面天宗无人的境地,难免无地自容。
  贾棠见缝插针,适当拱了拱火,待南岭、灵宗等弟子纷纷涌去赌坊以示支持己方人士的决心后,眼睛满意地眯起一条缝。
  他回过身,道:天宗虽只有一人报名,好歹突破零了,倒不必如此感伤。
  我们天宗有人要参加符比?!众弟子一起扭过头。
  贾棠道:我看到报名册里有一位前缀是天宗。
  张简简与旁侧同门面面相觑:哪位?什么级别的符师?
  不记得名字,贾棠眯着眼,无符级。
  险些激动到站起的天宗众人一默,坐了回去,连初级符师都不是,传出去没比无人参赛好多少,唉,勇气可嘉吧。
  赌坊在哪?
  闻秋时收回望着窗外的视线,倒了杯茶,对垂头丧气的天宗弟子们道,你们一夜暴富的机会来了。张简简:?
  闻秋时饮口茶,慢条斯理道:报名的人是我。
  ?!
  一片静默中,张简简瞠目结舌,长老此言当真?
  贾棠在旁猛呛了口茶,上上下下看了看闻秋时,符比报名近千人,在符会注册的百位地符师全部参赛,剩下都是高级符师,连中级都没有!
  闻秋时挑眉:哦。
  贾棠放下茶盏,正色道:就算胜过这些人,后面还有天符师南独伊!
  闻秋时又哦了声,然后道:可我想要天篆笔。
  贾棠:......
  张简简正打算说参赛涨涨经验见识未尝不可,闻言一顿,眼睛瞪得像铜铃。
  天篆?!
  痴人说梦。
  四个大字不由自主涌上天宗众弟子心头。
  他们正打算劝说,一缕清风从轩窗外吹入,将坐在窗边的青年发丝弄乱了些。
  外面烈日当空,空气中弥漫着燥热气息,难得一丝清凉涌来。
  闻秋时拢起散乱的乌发,嘴里咬上青色发带,袖口缓缓滑下,露出玉藕似的小臂。
  明亮光线里,肌肤白的晃眼。
  闻秋时束起乌色长发,面对一众视线,微侧过头,白皙如玉的脸颊没有一贯的笑。
  他神情是少有的正色,睁着秋眸,眼神透着一抹不自觉的高远疏离,气质有些清冷,嗓音淡淡道:
  我既要天篆,便谁来都无用。
  众人看愣了神。
  前一刻认定痴人说梦,下一刻像被青年话中的笃定感染,不由自主倒戈了。
  是他的。
  即使明知天方夜谭,也忍不住起了这般念头。
  天篆笔,会是眼前这人的!
  *
  出了赌坊,乌云遮住烈阳,冷风吹在天宗众弟子身上,他们集体打了个寒颤,从打鸡血状态中惊醒。
  等等,我刚才做了什么?是不是把全部身家压给天宗了?
  我、我也是......
  陆陆续续有北域、南岭、灵宗弟子出赌坊,看到蹲在门口失魂落魄的张简简等人,想起他们方才在赌坊疯狂下注的模样,都不忍落井下石,皆摇摇头走了。
  门中无人太惨了,
  有个独苗出现就疯成这样,倒也可怜。
  希望明日初赛后,天宗弟子安好。......
  闻秋时出赌坊后,转身去了东街,收拾无人问津的摊位,下午到晚上他要在房间练符。
  看到他收拾东西,王大师问:今儿这么早回去?
  闻秋时道:明日有事,也不来了。
  王大师了然地点点头:符比明日举行,年轻人确实该去涨点见识。
  闻秋时将树墩搬到桌下:我去参赛。
  大师正笑吟吟将一张符递给买家,随口道:年轻人参赛好呀,参赛......参赛?!!
  不一会儿,消息席卷了整个东街。
  此处卖符都是初级符师,往年还有零星几人报名符比,今年连中级符师都不自讨没趣了,他们更懒得凑热闹,大多数人连初赛都不去看。
  冷不丁听近来熟络的闻小友要参赛,一群自诩长辈的符师界老油条们,卖完符后凑到一起商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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