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2)

  他担心的是崖州军士驻村之后,开始作威作福,大吃大喝不说,甚至还与村中小媳妇大姑娘发生一点旖旎之事,这是严重破坏崖州军威的表现。
  裴凛之点头:此事我会重点提点。
  萧彧说:每位下乡的军士都自备口粮和被褥,或者发放饷银,可在村民家中做饭或者搭餐,切忌私拿百姓家中的一切物品,甚至是一个鸡蛋。
  姚陶听见萧彧这么说,顿时肃然起敬:郎君御下如此严厉,何愁不得民心。
  萧彧说:将士们本就是百姓纳粮供养的,百姓除所纳粮食之外,并不欠将士们任何。即便有百姓爱戴军士,愿意主动送东西给军士,也不能收受。实在推辞不了,便要等值购买。
  姚陶听到这里,不禁摇头:自古至今,我未曾听过见过军队与百姓能相处得如此融洽。
  萧彧微微一笑:姚大人未曾见过,那我们便要亲手打造出来这样的队伍。
  若是军民相处如此融洽,何愁天下不平。姚陶感慨。
  萧彧笑道:那便请诸卿与我一同开创这太平盛世。
  裴凛之与姚陶齐齐拱手:原为郎君效犬马之劳。
  姚陶离开之后,屋里只剩下了萧彧与裴凛之。
  裴凛之问:郎君可曾见过这样的队伍?
  萧彧点头:曾经有一支起于微末的农民起义军,就靠着这样铁一般的纪律,将三万队伍发展为百万雄师,最后一统华夏,开创了太平盛世。
  农民起义竟有这样的成就?裴凛之显然十分诧异。
  萧彧点头:当然,领导这支起义军的都是各个阶层的进步精英,这样的纪律便是他们创建的,非常管用。人心齐,泰山移。人心若是成了一盘散沙,纵有百万大军也无济于事。
  裴凛之颔首:多谢郎君教诲,凛之明白了。
  萧彧说:回头再将我说的这些补充进军纪中,让人人都牢记于心。凡有违抗军纪者,便要批评责罚。赏罚分明,士气才能提高起来。
  新兵入伍,裴凛之又忙了起来。
  除了训练新兵,他还从军中挑选出了上百名出色的军士,派往崖州各乡村进行民兵训练,一时间崖州境内到处都是练兵的身影。
  崖州百姓都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有一股蓬勃的生命力正在崖州迸发出来,大家伙的精气神都提升了不少,干活都有劲了不少。
  一辆马车在萧府门口停下,姚陶从车上下来,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门房看见他,忙打开大门:姚大人里边请。
  姚陶问:郎君可在家?
  门房点头:在的,正在接待客人。
  姚陶说:那便劳烦去通报一声,就说有要事禀告。
  是,姚大人稍坐片刻。
  萧彧正在接待居默,办学塾的事萧彧征询过居默的意见,要不要在赛人寨里也办一所。
  居默考虑再三,还是拒绝了,因为赛人并不通官话,而派去的夫子肯定也不会说赛话。
  萧彧一想也是,双方语言不通,是没法教学的,看来只能等居岩去改变了。
  这次居默过来看居岩,萧彧便趁机与他商谈募兵一事,他希望赛人也能踊跃入伍。
  因为这是融合赛人的好机会,只有越来越多的赛人融入到汉人中来,整个塞族才能更快地与汉人融合。
  居默正好也有此意,决定从赛人寨挑选二十名勇士入伍,不过为了以防排挤,需要裴凛之亲自带队。
  萧彧也答应了,可以将这些赛人培养成裴凛之的亲兵。
  门房在外头禀报姚陶来访,萧彧便说:我知道了,你马上请姚大人来书房。
  居默起身,去看侄子练武。
  居岩最近练功都是赖峰指导监督的,因为裴凛之实在太忙,除了教授功法,检验成效,并不能亲自指点练习。
  赖峰的武功也非常不错,教得也用心,吉海和居岩最近都有很大的进步。
  姚陶穿过回廊,看见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练功,男女都有,练得有板有眼,旁边还有一个小不点也在手舞足蹈地打拳,看得人忍俊不禁。
  赖峰还煞有介事地蹲下来,矫正阿平的姿势,小家伙练得更来劲了。
  萧彧在书房里见到姚陶:姚大人此时前来,可有急事?
  姚陶用袖子擦了一下汗,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来:朝廷急函,要求崖州提早征粮,押送一百万斤粮食去吴县仓库,要求六月二十日前务必送到。往年都是十月才交。
  萧彧说:拿来我看。
  姚陶递上信,又说:除了粮食。朝廷还催要珍珠,以往都是十斤珠,这次要求二十斤,不过时间倒没那么紧迫,要求九月前上贡。
  萧彧看着急函皱眉:战争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姚陶点头:我猜应当是。只是该如何与朝廷交差?
  第79章 丰收
  萧彧沉吟片刻:拖, 拖到不能再拖,便摊牌吧。
  姚陶不解:何谓摊牌?
  萧彧想起来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牌九,便解释:就是公开, 不藏着掖着了。
  姚陶有些担忧:朝廷会派兵前来吧。
  还能再拖上一段时间,应该没那么快。
  萧彧想的是,最好能等到闵翀回来, 到时候就多个善战的水师将领,新兵训练也有些日子了, 不是完全去当炮灰。
  姚陶问:那就不提前征粮了?
  萧彧说:按原计划征吧,我们自己也要做一点准备。马上就要夏收了, 应该会有不少人纳粮了。
  珍珠也不收了?
  不收了。但这个不能提前走漏消息, 若还有人以珍珠抵赋税, 便依旧收珍珠。萧彧说。
  姚陶退后一步, 拱手弯腰:下官遵命。
  萧彧说:姚大人不必心慌, 这事有我撑着呢, 若是事败,我们定能保证姚大人家小安全, 只是将来或恐会离乡背井一些日子。
  他若事败,姚陶必然是脱不了干系的,死罪是免不了的, 甚至还会株连三族,他不能连累他至此,将他们送往海外避难还是做得到的。
  姚陶深深拜了下去:谢郎君体恤。若真事败,只求郎君安顿好我家小即可,姚某愿为理想赴死。
  萧彧感动不已:姚大人既然这么说了, 萧某定然竭尽所能, 守护好崖州的百姓。
  裴凛之一回来, 也直奔萧彧的书房:郎君,接到北边来的消息,梁王与朝廷开战了,就在五月初一。
  萧彧说:我已经从姚大人那儿得知了消息,朝廷快马加鞭,送来了急函,要从崖州征调百万斤粮草。
  这粮草是断不能送去的。裴凛之斩钉截铁地说。
  当然,先拖着吧,等到实在隐瞒不住了,我便揭杆称王。萧彧说。
  裴凛之听到萧彧坚决的语气,眼中露出赞许之色,郎君的态度是越来越坚定了:那我便加紧练兵,准备应战。
  萧彧点头:辛苦凛之和将士们了。
  其实要不是突发战争,萧彧这边还是有不少喜事值得庆贺的,他播种的第一代杂交水稻可以收割了。
  第二批杂交水稻也到了收割期,有了新的杂交品种。
  从水稻的生长状态来看,崖州稻作父本占城稻作母本的子代是最好的,稻谷颗粒饱满,稻穗结子最多。具体怎么样,还是要收割了才知道。
  裴凛之领着将士们如火如荼地操练,崖州也进入了争分夺秒的一季稻收割期。
  这一次收割水稻,许多人家都多了铁镰刀,收割起来的效率显然要高出不少。
  收割那几天,萧彧也亲自下地了。但刚下去没一会儿,就被大家伙赶上田埂了,谁忍心看细皮嫩肉的郎君干这种粗活啊。
  萧彧站在田埂上,看着稻田里割禾的割禾,打谷的打谷,挑谷的挑谷,忙而不乱,井然有序,自己去了确实只能添乱。
  他对大家伙的表现非常满意,唯独对打谷的方式不满意,有的是用一个木桶,年富力强的人手里捏着稻杆,用力在木桶壁上摔打,成熟的稻谷便纷纷脱落下来。
  还有的干脆将水稻割下来后,直接挑到家门口,用竹竿敲打脱离。
  这样不仅费力气,效率也极其低下。
  萧彧皱起眉头,想起自己小时候暑假时去外婆家玩,还看到过人力打谷机。当然不是现在这种,而是脚踏式滚轴打谷机,当时还好奇去踩过几下。
  那个原理似乎不复杂,但是需要硬度比较高的精铁。
  萧彧想起这个,便转身回屋,开始在纸上画设计图,反复琢磨了许久,才终于确定下来。
  然后叫来木匠,让他根据自己的绘图打造出一个模型来,又经过反复的尝试和修改,最后终于做出来一个能够踩动的打谷机模型。
  再让铁匠根据这个木头模型打造出铁滚轴。这个过程持续了大约半月之久,第一台滚轴打谷机终于成功了。
  只是这个时候大部分水稻已经收割了,并且都开始插上二季稻了。
  但村中还是有小部分成熟得稍晚一点的水稻,萧彧便将这台新机器借给这些村民试用。
  不出所料,这台机器打谷的效率完全是摔打式的几倍,原本一亩地全家累死累活要忙两天,现在一家人半天就打完了,而且还轻轻松松。
  这简直就是天下百姓的福音,有了这个,以后还怕收割稻子吗?
  白沙村的很多村民都富有了,纷纷跑来打听这样一台打谷机需要多少钱,准备买一台。
  萧彧只收了铁的成本以及人工成本,尽量将价格压到百姓可以承受的范围内,毕竟这关系到国计民生,要尽快将打谷机推广开来才行。
  在打谷机制造出来之前,萧彧种下的杂交水稻就已经收割好了。
  第一次杂交出来的稻谷数量有限,每种只收割了两三斤。两三斤种子差不多就是一亩地种子所需量,所以每种杂交水稻差不多也就是一亩地的面积。
  根据最终的数据来看,这几种杂交水稻的产量都要比崖州稻的产量要高一些,尤其是崖州稻父本占城稻母本的子代,它的产量要比它的亲代崖州稻高了六十斤左右。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子代能够稳定下来,原来亩产三百斤的水稻,以后亩产至少能达到三百五十斤,相当于提升了将近百分之二十的产量。
  每亩多产五六十斤看着不多,但若是推广到全崖州,全崖州一季水稻的产量就能增产好几百万斤,这差不多能供应全崖州百姓两个月的口粮。
  若是全国范围呢?碰上大灾荒的年成,就能少饿死多少人。
  萧彧看到这个结果倍受鼓舞,对自己的老本行越发热爱起来。
  亩产三百多斤,对见过亩产两千多斤的他来说,确实不值一提,所以杂交水稻还有相当大的提升空间。
  萧彧又开始琢磨起来,除了种子,还有更多需要改善的地方,比如肥料与除虫剂。
  肥料只能用农家肥,但农家肥不管是量与肥力都有限,除虫剂只能用石灰,生石灰的除虫效果也是有限的。所以这个产量还是要承受很大的限制啊。
  化肥农药是不用想了,还有什么法子能够弄来更多的肥料呢?
  种田虽然辛苦,但是一件有成就感的事,只要播种下去,多少都是有收获的,有时候还会给你意外之喜。但萧彧的生活不仅仅只有种田,他还得主动关注来自北边的压力。
  交粮最后的期限已经到了,崖州这边一粒粮食都没往北边送。
  姚陶忐忑不安地等着朝廷的圣旨,圣旨还没到,裴凛之这边则先收到了梁王兵败的消息。
  果然不出所料,萧祎与西戎勾结,同时分别从东路去北路出兵,攻打梁豫合军。
  梁王萧繇在攻打荆州城时误判了军情,最后竟被朝廷与西戎包抄,十五万将士死伤大半,除去三万降兵,还有三万无路可退的将士跳入了滚滚长江,梁王萧繇则渡江南下,进入了自古被称为南蛮之地的湘州,生死未卜。
  这一仗,梁王惨败。朝廷趁机收付梁豫荆三州,然而萧祎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料到,请神容易送神难。西戎兵占据了梁州所有的地盘,不愿意撤兵了。
  本来西戎的都城就在长安,距离梁州非常近,对西戎来说,梁州没吃下,他们也觉得不安全,所以早就想找机会吞并梁州了。如今萧祎正好在他打瞌睡的时候送来了枕头,怎能不笑纳?
  萧祎与梁王连续打了两个月左右,粮草消耗剧烈,将士疲惫。而西戎兵吃着安国的粮草,正膘肥马壮。萧祎自知与西戎正面杠是不可能有任何胜算的。
  此时东戎内乱未歇,元气大伤,根本无暇顾及安国与西戎战争。萧祎只得改变策略,与西戎和谈。其实也不算是改变策略,和谈早就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和谈的目的,是让西戎退还部分梁州土地。但是代价也是极其巨大的,除了割地,还要缴纳大量岁币。西戎的胃口更大,他们的岁币份量比安国贡奉给东戎的要多一倍。
  萧彧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何崖州的珍珠数量要比上一年翻了一倍,因为萧祎早就打算好了要给西戎贡奉岁币,只是萧祎没料到,西戎的胃口如此之大。
  安国积贫积弱多年,国库虚空,靠着各种名目巧加税赋,才勉强供应东戎的岁币。如今又来了个西戎,这是要将原本就困苦不堪的安国百姓按在地上再狠狠扒两层皮。
  萧彧冷笑一声:与虎谋皮,焉有其利!萧祎这是自作孽不可活,且等着吧,今年之内绝对会有农民起义。
  那是最好,我们反倒安全了。裴凛之说。
  这可未必,广交二州未曾伤筋骨,他们若是在民间起义之前就来对付我们,我们的麻烦会非常大。萧彧说。
  裴凛之摇头:其实我觉得未必会。梁王已经逃往湘州,湘州自古兵力有限,萧祎应该会用广交二州兵力牵制梁王残部。
  要真是那样,倒是我们的运气。你说梁王他现在在哪里呢?萧彧问,他对梁王的印象也很浅,梁王很早就出宫去了封地,原主与他成年后都未见过几面,也确实算不上有什么深情厚谊,但好歹也是兄弟一场,又有着共同的敌人,算是一条战线上的人。
  姚陶没有收到催粮草的急函,却收到了催交珍珠的急函,并且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三成,说是对崖州缴粮不力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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