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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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月见之花
  逛是不可能再逛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浪的,那句温柔的还是想xxxx?落在楼连耳中,就如同来自微笑恶魔的低语,一旦真肯定了绝对会被吃掉。
  于是楼连先是摇头,再站直了,爬上秦方飞肩头,额头抵在对方的侧脸上蹭蹭,撒娇般的发出呼噜呼噜声音。
  一只收了指甲的爪子放在对方耳朵上,柔软的肉垫磨蹭耳朵皮,秦方飞身体一僵,而后无奈地撸撸楼连的头。
  楼连颇为享受:咪呜。
  路上,嫌绳子太长拖着麻烦,秦方飞干脆把它绕几圈,缠在楼连脖子上了。
  链子很轻,几乎没任何负担。
  刚好旁边是个绿荫小道,人烟稀少,青色方砖铺成小径,通往幽处。
  初秋凉爽的惠风带着丝缕草叶香,吹散了方才的烟气,隐约还有不知名的花香。
  楼连的注意力渐由白白嫩嫩的耳朵转向那边,小猫日渐澄明的碧眸中映出绿影叠嶂,鼻尖微动,目露向往之色。
  微侧过头,秦方飞想,倒也不用急着回去。
  倒是肩膀上的小猫,自出生起就被抱了回来,没怎么见过外面的世界。他也不是什么恶魔,没必要真的把一只生来就属于自然的田园猫,硬掰成离了人就活不下去的室内养。
  更何况对方明显开了灵智,恐怕智商还不低。
  秦方飞朝着楼连看的方向也就是方砖小径走去。
  插袋的手忽然摸到了什么,他从口袋中掏出几小粒冻干三文鱼零食,递给肩上的猫猫。
  喜从天降,楼连快乐地凑过头去,把鱼干一粒粒舔入嘴中,慢慢地嚼。
  好不容易等猫猫吃完,秦方飞掏出纸巾,把沾满猫口水的手指一根根擦干净。
  手控福音视煎的楼连想。
  再对比自己短小粗的猫爪子,伤害好大。
  秦方飞不紧不慢走着,进去才发现,小径的尽头并不是什么通往什么新世界的大门,它就只是不走寻常路的一条小径而已在本来的人行沿道旁,多绕弯出一条路。
  若一路走出,就会回到原来的人行道上,与入口相距不到八百米。
  但也有意外收获。
  小径路上,古老微锈的低矮栅栏外,苍翠绿叶上,淡粉的花朵含苞挺立,成片,姿容清丽。它们的花茎很是纤长,笔直,亭亭玉立的模样,一支上就缀着一二朵,叫人惊叹不已。
  这还只是花骨朵,若是齐齐开放,那该是副多美的盛景。
  楼连扒拉住秦方飞衣领,细细吸气。
  太漂亮了。
  秦方飞也在花海前驻了足,目光落在粉花上。
  咪呜
  这是什么花呀。
  现在还太早,要晚上来看才好,那时它们才都开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传入一人一猫耳中。
  楼连闻声而望,粗略一瞥,是一个皮肤略黑的老头子。
  没什么白发,原因大概是根本也没剩多少头发了。
  老头子自来熟地用不标准的普通话搭讪:小伙子,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对吧?
  秦方飞发出了一个很短促的嗯。
  楼连跟着探出了脑袋。然后愣住。
  哟,还有只小猫呀?老头子走过来,与秦方飞并肩而立,看着楼连,又看向自生野长的粉花,到了晚上这花就全开了,特别好看你晓得这是什么嘛?
  还不待秦方飞有所回应,老头子就自己答了,它叫月见草。
  又狠吸了一口,很香吧。
  秦方飞依言将口罩稍稍掀开一些,鼻尖的花香便愈发浓郁起来。
  是一种很淡很淡的香,不热烈,不刺鼻,但悠悠绵长。
  老头子弯下腰,将手卡进了栅栏横杠上,陶醉般道:我的妻子以前很喜欢这种花的,她觉得这个味道很好闻。
  确
  你知道月见草的花语是什么吗?老头子又抢了话去,叽里咕噜道,它们在月光下开放,哪怕一起开,开成一片,也一点都不闹,就静静地,默默
  默默的感情,秦方飞这回接上了,爱意和守候,同时还象征无羁、自由。
  老头子静了会儿,笑了:小伙子不简单,竟然知道啊。
  这种只在晚上偷偷开给月亮开的花,真的很奇怪啊。人也是,说它是孤芳自赏默默地爱,又说它敢于追寻夜间的自由,这不矛盾呢吗。
  秦方飞垂了眼,竟也微微点头:是很矛盾。
  就是啊,看不懂。老头子深吸一口气,不说这个了,小伙子,你多待会儿吧,月见草开花很好看的!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两瓶小酒:相逢就是缘,老头子我请你喝一杯?
  秦方飞没有说话,肩头的楼连忽然一阵蠕动,他伸出手,接住往下跳的小猫。
  楼连以那只手为踏板,又从栅栏上借力,一下子跳到了地上。
  然后揪了揪先生的裤腿,转身就从细细的栅栏缝里挤了进去。
  诶!老头子吓了一跳,喂,嘘,嘘,回来,回来!喵呜快回你主人身边来!
  嗯?秦方飞也有些意外地看着撒丫子狂奔的小狸花,不过他没有激动,反而冷静道:没事的,猫猫很聪明,它会自己回来。
  老头子将信将疑。
  秦方飞叹气:看来我只能陪您坐会儿了,不过不能喝酒。
  在栅栏前就有几个小长座椅。
  老头子顿时喜出望外:没关系,小伙子我跟你说,月见花开了真的很好看的,快了!
  秦方飞其实看过很多次,不过他无意打消老人积极性,便轻声应了,好。
  另一边,楼连跟着一团白乎乎一路进了草海。
  白乎乎的存在大概人类是看不见的,楼连想,否则那老头子早上起来一照镜子,发现自己肩上有一团鬼影样的东西还不得吓死。
  白乎乎先前大概是意识到了楼连能看到,便指引了他跟着自己。
  对于人来说并不高的花茎,却几乎把小小的奶猫埋了。
  楼连左支右绌,磕磕巴巴跟着飘着的白乎乎走,看起来并不锋利的叶片扫到身上,竟也很有些疼。
  喵?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能感觉到白乎乎没有恶意,反而有种很亲和的感觉,但也耐不住一直走一直走。
  听到奶声奶气的细细猫叫,仿佛在喘着气,白乎乎忽然停了下来,像在思考着什么。
  一只枯叶蝶自眼前翩飞而过,楼连脑袋没转过来,身体已经扑了出去,两只爪子在空中乱撩。
  咪!
  白乎乎:
  白乎乎又开始飘起来。
  楼连丢下枯叶蝶,继续追赶白乎乎。
  这片地域其实不大,但花草密集,对于楼连来说赶路速度就下降许多。不知过了多久,白乎乎终于再次驻足,楼连拨开一株月见草挤进去,发现竟有一簇紫色。
  在一堆绿和粉中,显得极其突兀。
  不过这种花楼连倒是认识。
  勿忘我。
  不过不是真的,是假花。
  白乎乎飘至假花上方,一根很细的条条从身体团里伸出,仿佛是手。
  它似乎想拿起这簇勿忘我,但透明的条条却从紫花中穿了过去。
  白乎乎愣在那里,转向了引来的狸花猫。
  分明对方没有脸也没有眼睛,楼连却觉得,这团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白乎乎在哀求自己。
  他走过去,用爪子小心翼翼地把假勿忘我刨出来。这东西掉落在这里大概很久了,风水日晒的,假花变得脆弱不堪,轻轻一碰仿佛就要碎掉。
  等他终于弄了出来,却发现,假花下面竟还缀着一个透明小盒子。
  塑料果然不容易降解,除了脏兮兮的,还是完好无所的模样。拍干了灰,里面的东西一览无遗。
  一枚戒指。
  银色,镶钻。
  但是据楼连还算见过世面的眼光来看,这分明也是假的。
  从银圈到上面的钻石,都是假的。
  白乎乎激动地扑了过来,依然是撞了个空
  却在楼连震惊的目光中,卡在了他的几条尾巴之间!
  喵!!
  楼连吓呆了,抛了塑料盒子后退几步。
  白乎乎是无心,楼连也根本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但两者相撞之时,奇异的感觉涌来,楼连浑身一震,毛全炸开。
  他看到了一些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街头报童的叫卖声在车水马龙中响起,人们大多穿着缝缝补补又三代的衣服,排起长队等打电话。
  坐在黄包车上的小少爷吆喝着什么,他才大概十岁的样子,穿着贵气,对下人颐指气使。
  一簇新鲜的紫色小花被他捧在手里,跳下车后,献宝似地交给了穿着破烂的小姑娘。
  小姑娘是楼连的第一视角,之所以说是小姑娘,因为楼连发现自己穿着很破很破的裙子。
  小少爷说,上海滩要变天了,我要跟着阿爷去北平发展啦。
  他又给了小姑娘一条链子,应该是金的,说,等我长大了,我就来找你。
  小姑娘把链子放在心口,说,好,我会努力念书的。
  楼连猜测,这个小姑娘应该是少爷家丫鬟和长工的孩子。
  而且比起举家迁徙,楼连觉得,这位小少爷的家族更像是举家逃亡。
  逃亡路上,丫鬟长工,自然都是不要了的。
  这应该是刚解.放没多久的年代。
  就像无数换汤不换药的悲情口水故事,小少爷当然是没有回来,不但没有回来,还过得人不如狗。
  他一生的幸运都在童年用尽,在社会.主.义探索阶段,日子过得坎坷无比,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
  小姑娘则成为了人民教师,前往北京,起初很受爱戴,但动荡的年岁袭来,同样被绑起来斗,贴了大字报拿红书戴红章的人骂他是娘娘腔,骂他是阶级走狗,要他不得好死。
  而此时的楼连,不管是对自己这视角主人的性别、还是发展,都已经惊讶不动了,他就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无能狂怒之余,甚至念起了阿弥陀佛。哪怕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仿佛也快要被这种精神污染逼疯。
  好在记忆是碎片式的,不至于真的经历完别人的一生,楼连还能苟。
  后来的记忆碎片跳跃性就很大了。
  小少爷和身体的主人终于相遇,这次谁也没高谁一等,都是狗,互相舔舔伤口也还能凑合着过。
  再后来,错误被纠正,补贴发下来,两人的物质条件终于开始有所起色。
  不惑之年,少爷心血来潮买了戒指,附上一小簇勿忘我,当做生日礼物送了。作为交换,丫鬟儿子也送了一枚戒指,还送了本手抄小词,附的是方才楼连才知道名字的花朵,月见草。
  他们都没有戴,悄悄放在家里,有外人问起两人的关系,也只说是亲戚。
  耳顺之年
  记忆到此就中断了。
  白乎乎终于把自己从楼连的尾巴里扒拉出来,仿佛气呼呼的样子,无能乱抖。
  楼连恍然回神,把那只塑料小盒子捡了回来。
  里面的戒指,无论是分量还是价格,对如今这个时代而言,恐怕都不值一提。
  但重逾千钧。
  楼连愧疚地喵呜一声,尝试着发出人类的声音:你想让我把它还给外面的老爷爷?
  白乎乎上下飘飞。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弄丢的呀楼连尝试着用嘴把塑料盒子叼住,无意识地询问道。
  白乎乎又开始抖,像是愤怒,又像是悲伤。楼连连忙闭嘴,什么也不敢再说了。
  紫色小花太脆弱,楼连丝毫不敢碰,但塑料盒子又太大,他把嘴张到最大,也硬塞不进去。
  迫不得已,最后只好在白乎乎的死亡注视下,楼连努力把塑料盒子打开了,叼住连在一起的盒盖,这么一串拖着往回走。
  白乎乎亦步亦趋地跟着,楼连余光看到,随着他往外走的步伐,这团东西的颜色越来越淡了。
  等他千辛万苦终于重新挤出了栅栏,就看到了外面两个整整齐齐坐在椅子上,正抽烟喝酒的不良人士。
  俱是一副无聊又逍遥、沧桑又贪欢一晌的模样。
  楼连:
  操。
  小伙子我跟你说,养猫不能这样养,嗝。
  这小野猫你捡回来呢,一定要先磨磨性子,否则它根本不认你这主人啊嗝。
  唉,如果你家小猫真的就这么走丢了,我实在是对不
  老头子惊呼:嗯?你家猫好像真的出来了!!
  秦方飞全程一言不发,此时见状,随手灭了烟,低头看了慢吞吞挤出栅栏的小狸花一眼,眉宇微蹙:又捡了什么东西。
  嗯?老头子掏出老花镜,有东西?
  楼连叼着那只塑料盒子,故意磨磨唧唧走到老头子前面,把盒子放在地上,扬起下巴,看着老头子呆滞的眼神,目光逐渐蔑视。
  喵呜。
  没想到吧,我回来了。
  愚蠢的人类,先生怎么养猫,干你这无能的人类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少爷:我老婆死了,我好难受。
  先生:嗯。
  少爷:我老婆的戒指也找不到了,我好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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