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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第142节

  第179章 温柔乡(5)
  兰芳浴堂,今日被撷芳园包场了。
  汴京人爱洗澡,享受洗澡,但家里有个方便沐浴的浴室,甚至说可以有满满一浴桶的热水洗澡,都是比较奢侈的事。相比起燃料钱,事前事后收拾的麻烦,再想想狭窄的住处,更多人都是在浴堂里洗澡的。
  这造就了汴京‘香水行’的繁荣,里坊街巷间随处可见浴堂,甚至还有专门的洗浴一条街。
  另外,在类似桃花洞这样女子很多的地方,还会有许多专门的女澡堂,兰芳浴堂就是其中一间——兰芳浴堂本就是与撷芳园有干系,红妃这辈子的母亲师琼在其中有干股,其他几个有干股的人也与撷芳园有着这样那样的关系。
  现如今,红妃做了都知,这联系就更深了!一般无所谓去哪家浴堂的撷芳园女乐,都会选这里沐浴。实话实说,兰芳浴堂本来也不错,地方大,有单独的小浴池,也有浴桶,干净、服务好,她们来这里也不屈就。
  “我的蔷薇露呢?娘姨,替我搽蔷薇露!”“谁拿了我的抹身香粉?”“姐姐用用我这肥皂团儿,与别人的不同呢,里头多加了甘松和蜜陀僧,格外好用些。”“抹身香粉有什么可着急的?用我的就是了?”“我那抹身香粉不同呢!”
  乱七八糟的声音在兰芳浴堂里响起,一片都是莺莺燕燕。
  汴京人爱洗澡,而女乐又是汴京人中最爱洗澡的一批——无论是性情喜洁,还是因为日常需要,她们都要每时每刻保持身体干净、气味芬芳。所以,女乐们洗澡的频率都很高,夏天就不说了,哪怕是冬天,也是三五天沐浴一次。
  这在不方便沐浴和晾干头发的古代,已经算很频繁了。
  今天是因为难得的‘假日’,红妃为首的好几个撷芳园女乐约在了一起去浴堂洗澡。红妃自己有浴室,但相比起自己的小浴室,当然还是在浴堂里洗澡更舒服!
  大概是因为红妃她们几个带起来了,其他人也凑趣一起来,到了最后,不来洗澡的反而是极少数人了。
  这么多人,为了洗的自在高兴一点儿,红妃干脆让人提前来跟浴堂这边打招呼,送走了眼下的客人就挂牌谢客,撷芳园包场了。
  包场果然舒服,众人进来之后比往常在澡堂更加自在,放肆了很多。众人先沐发,然后又在浴桶里细细清洗身体,等身体清洗干净了,这才去大浴池洗——她们平日自矜身份,在浴堂都是不进大浴池的。
  今日因为都是自己人,兰芳浴堂的掌柜又在送走先前的客人之后给大浴池换了水,这才叫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女乐放下了矜持。
  徜徉在热水中,脖子以下的地方都泡着,大家好像都洗去了平时的微妙隔阂,玩笑闲话比日常也更亲近一些。
  甄金莲凑近红妃身边,嗅了嗅:“都知身上好香啊,平日都用的什么花露啊?”
  红妃不太用涂抹身体的花露,因为她们往常衣服要熏香,胭脂水粉有香味,洗头膏、洗脸药亦是香的...身上太多东西带香了,若都是持久的香味的话,香气反而太驳杂。她涂抹身体水一般就是稀释过的甘露水,养护皮肤天下第一,又没有香味。
  红妃抬起手臂闻了闻,是有一股清淡好闻的香气,想了想笑了起来:“我知道了,这是傅身香粉之味...前日月娇荐我一样傅身香粉,之说养护肌肤,极为好用。我平日是不用傅身香粉的,嫌沐浴后使这个,麻烦不说,总弄脏被衾等物。只她再三说了,到底用了一回。”
  “能不能养护肌肤不知道,香气倒是留的久了。今日都沐浴过了,还能闻到一缕香。”
  听红妃这样说,甄金莲更好奇了:“什么傅身香粉,哪家香粉铺子买来的?我也试试!”
  “是月娇自己制的,也不知是哪里看的方子...我还记得,有英粉、青木香、麻根、附子、甘松、藿香、零陵香几样,如何制就不记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若想试试,回头我叫人送些给你,月娇赠我几盒,只一盒动过了。”
  “你若用的好,转日问月娇如何制的就是了。”严月娇因为红妃的关系,说是花月阁的人,实际更常在撷芳园这边走动。时间长了,撷芳园这边的女乐对她也很熟悉了。
  甄金莲‘嗯嗯’了两声,转过头又看到了几个过来大浴池的童伎,忍不住道:“光阴岁月真是一晃而过呢,都知看看她们,再过几日就要宜春苑呈演,定下女弟子的名分了罢?说起来,上次还是都知你们在宜春苑...”
  说到这里,甄金莲又觉得别人的三年和自己的三年真不一样啊!她是感觉自己什么都没做,浑浑噩噩就混过三年了。而红妃呢,成为女弟子,经过女弟子的一年之后,便是宫人、红霞帔、如夫人的飞速跳转,中间还做了花神。
  如今更是撷芳园的都知。
  仔细想想,当初红妃她们这一批女童去新竹学舍接受考核,还是她带着的呢!那个时候她才只是女弟子。当初的她可不知道,那个有些沉默的小小女童会有今日的成就——当时看着只是资质出众而已,而资质出众的女童,每次新竹学舍选人,不知道要选入多少!
  “你这小丫头,怎么还害羞了?快让姐姐看看,是不是削肩柳腰,是不是肤如凝脂...若是对着姐姐们都害羞,今后可怎么办啊?”早见惯了风月的女乐们可是很放得开的,这个时候都放下了平日的‘端庄’,只戏弄几个童伎。
  窦宝珠、孟月仙这些童伎还没见识过这些,慌慌张张的,像是第一次下水的小鸭子一样。
  红妃看着怔了怔,又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泡的差不多了,就擦身穿衣。
  浴堂做事的老妪送来了几样熟水、几样点心,甚至还有酒,擦身的人就围坐起来,叫娘姨擦拭头发,自己则吃喝闲聊。
  红妃吃的少,更多是在慢慢喝那一盏米酒。见红妃吃的极少,坐她对面的樊素贞就忍不住道:“平日里极羡慕都知那身段儿,说起来早十来年,我也是个纤细人儿呢!只是到底无法长久约束自己,如今也有些发福了。”
  樊素贞在同龄人中不算胖的,但到底有些发福。其实相比起很多女乐,她算是自我管理比较严格的,跳舞锻炼即使是如此也没有放弃,只不过没有红妃那样每天一丝不苟。至于吃的方面,也谈不上胡吃海喝。
  就是一点点放纵,至少在此时不算很放纵。
  说起来,还是和此时很多观念不正确有关...错误的生活习惯让一些本来可以保持身材的人也不能保持身材了。
  樊素贞知道自己保持如今的样子已经挺难的了,见红妃的自我要求比她严格的多,就很能体会她的不容易——其实要红妃来说,算不上不容易,她上辈子其实比这更严格一些,因为那个时候对舞者,甚至对一个普通女孩子的身材,要求就是比这个时候严格,甚至有些‘严格’并不会带来实质收益。
  上辈子都习惯那种严格了,这辈子反而让她觉得很轻松呢。
  “樊姐姐哪里发福了?说这样的话,是用来羞其他人的么?”冯珍珍笑了笑,在旁捧了她一下:“前几日裁缝铺子送来了新衣,我可是瞧见了,都说樊姐姐的尺寸十几年没变了!可见约束的极好。”
  “哪里是约束的好,不过是里头用了束带缠裹。”周围都是同馆姐妹,也没什么遮掩的,樊素贞随口道:“一来是身体发福了,二来也是生了三个孩儿之后,身形再没有年轻时的样子了,非得缠裹一番才好呢。”
  说着叹道:“生孩子太难,我今后再有孕是不生了...都说落下孩儿来伤身体,可生下来就不伤身么?不说生下那一遭就是过鬼门关,就是顺顺当当省下得,生前生后也磨人呢!若不是早年间图一个小娘子,哪里会想着生孩儿。”
  “如今连小娘子也不图啦...做了母亲,才晓得多担忧孩儿,眼下都是小郎还好,多准备些银钱,总能有个出路。可若是个小娘子呢?最好就是如我们这般了,可我们这般又有什么好的?”
  “外人见了只觉得锦衣玉食、千尊万贵,只我们自己知道到底如何。哪怕是做到都知这般,也少不了被那些贵人踩——喜欢了便搂在怀中叫心肝儿,一时不合意,如何羞辱都是有的。”
  “罢了罢了,我们受这苦也就够了,何苦再叫孩儿们走一遭?”
  樊素贞这想法在女乐中也算少见了,很多女乐受环境影响,会意识不到自己被物化了,甚至将那种人格上的羞辱也视作平常。这种情况下,大多数女乐还是挺愿意生养个女儿的——很多女乐对生孩子不感兴趣,每有孕便落胎,更多是因为觉得女儿太难得,更可能是儿子。
  生儿子本身没什么问题,但贱籍女子的儿子很少见有出息的,少有的有出息的也不见得将来能孝顺...大概是从小身边太多漂亮的姐姐姨姨溺爱,惯坏了他们。
  加之她们这些人其实没什么养老的需求——她们往往都能带着大笔钱财退籍,退籍后还能根据之前的品级拿‘退休工资’,若不是非要继续女乐那奢侈的生活,过日子是不用发愁的。而若要靠儿子追求奢侈,那儿子就得很能挣钱才行,而这是很难实现的。
  相比之下,她们为儿子铺平道路花的钱可能还会更多些。
  所以,若非是单纯喜欢孩子、渴望亲情、渴望做母亲,女乐们都是‘重女轻男’的。
  红妃伸手给樊素贞斟酒,然后又替自己斟满,举杯道:“樊姐姐真是极有见识的...身在樊笼,又有几个人能如樊姐姐这样了悟呢?”
  樊素贞却只是‘嗤笑’了一声:“说什么我,我不过是多活了几年,多经历了些事!还是红妃你叫人看不懂,这才几岁啊?明明一路以来都是顺风顺水,叫人艳羡,却还能看得如此透彻...其实你早早这样想明白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如我这般,想明白了,也没力气挣了,只随命去罢。红妃你不一样,你还年轻,非得和自己较劲...也是难熬。”说着,樊素贞与红妃举了举杯:“姐姐只能预祝你路途开阔些,别钻了牛角尖。”
  红妃愣了愣,她没想到樊素贞竟然会和她说到这个份上。过了一会儿,才也举杯道:“共勉。”
  从浴堂回了撷芳园,这次一起包场洗澡之后又过了几日,钱总管带了几个人来找红妃。红妃看到了钱总管身后跟着的人,轻轻‘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道:“又到了这日子了啊。”
  钱总管轻轻点头,让出身后的‘尤二叔’。‘尤二叔’是和撷芳园有长久合作的牙侩,想当初陶小红就是他带进撷芳园的...之后柳湘兰也曾对尤二叔有过不满,但到底尤二叔够聪明,这合作也就延续下来了。
  如今撷芳园已经是红妃主事了...马上新一批女弟子要出来,眼下确实要进一些小女童,准备送入新竹学舍了。红妃才上任半年,这样的事是第一次,说起来他之前还没和尤二叔真正打过交道。
  过去她当然也有同尤二叔打照面的时候,但和现在又不同了。随着红妃越来越红,尤二叔这样的人在她面前越来越谦卑,随时见到她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就像是在对一个小公主。但这和眼下的恭敬还是不同,对小公主,和对女王的差别。
  ‘尤二叔’不能更讨好了,开口便捧着红妃:“...当初啊,柳都知在时,小人第一次见都知,那时就知道都知不凡了!柳都知当时觉得外头的孩子寻常,小人还不服气,直到叫出了都知,小人就没话说了!不过那时也想不到,都知如今这般出息......”
  一边捧,一边做事,给红妃介绍了自己的一个侄儿,这个侄儿如今也是阉人了,估计尤二叔的牙侩的活儿会由他接手。仔细看来,比起当年,尤二叔也确实老的多了,满头霜色,说起来也才十年罢了。
  介绍完侄儿,这才给红妃看身后带来的好些女童。今次撷芳园没有‘内部子弟’,所以需要送选新竹学舍的孩子都得从外头来,这就得多多进人了。也因此,不只是常和撷芳园合作的尤二叔领了人来,还与另外两个牙侩打了招呼。
  另外两个牙侩肯定不像尤二叔这样,做惯了与官伎馆的生意的,带来的人不一定能叫人满意。但也是个备选,是个补充,还能顺便让尤二叔有危机感,做事时更用心些。
  看得出来,尤二叔这次是真的下了大力气了!带来的女孩儿都很水灵,眼睛里也透着机灵不说,人数也有十来个,一般牙侩给官伎馆送人,一批是不会有这么多的!显然也是有些被刺激到了。
  这些小姑娘一如当年,红妃当年第一次见官伎馆选女童,那些女童都面露忐忑,神情带着讨好。当时那些女童都长大了,那一批女童中只有陶小红后来做了女乐,她现在都独当一面了——而现在,这些女童和当初的陶小红并无不同,和花柔奴,和孙惜惜,和她,也没什么不同。
  一切只仿佛是个轮回。
  第180章 温柔乡(6)
  有的时候时光过得很慢,有的时候时光有走的飞快。似乎红妃前一刻还在感慨世事轮回,要选女童进撷芳园,要准备童伎们晋升女弟子,事情纷纷杂杂,命运永不止息,悲喜剧不停上演。而下一刻,这些事都做完了,很平稳,平稳到了乏善可陈。
  大家都说红妃这个都知还是做得挺好的嘛...在姐姐师小怜的帮助下,在一些‘惯例’的规范下,确实,一个都知也不是很难当。特别是当她是当红女乐的时候——做当红女乐和做都知,不是一回事,但两者之间确实能相辅相成。
  眨眼之间,又翻过一年,红妃又长了一岁。当然,这长了一岁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对红妃来说不是。她还不满二十岁,远没有到感慨岁月无情、好时光不再的时候,她还有大把芳华可以享受,甚至虚耗。
  即使她内心的花已经凋零枯萎。
  年初总是官伎馆格外忙的时候,不只是年前是旺季,年后、年后过了不开张的那几天也是旺季,还因为年后要进宜春苑为元宵时的宣德门前的演出排练。
  不同于第一次时,红妃只是个小配角,走到哪里都要恭恭敬敬叫姐姐,如今她也算是‘受人尊敬’那一类的了——不只是寻常女乐都会捧她、让她,还有她在演出中的分量已经完全不同了。
  第一次宣德门前献艺,红妃和其他女弟子们都是群舞,很不起眼。后来,后来红妃得到了更多机会,也显露出了自己的光彩,但和真正的主角还是不同...这一次就不一样了,她是压轴的单主角!
  这次倒是不用她自己排舞,因为节目已经定下来了,她只要演好就行。
  “‘蹋球’啊...此次红妃可不容易了。”知道红妃要表演什么节目时,众人一边羡慕她拿到了压轴单主角的机会,一边也庆幸这活儿没落到自己身上...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诚不我欺。
  必须要说,女乐们都是在新竹学舍经过专业训练的!她们的训练相比起后世的舞蹈演员,那肯定是不如的,但在此时绝对说得上专业!以舞蹈为本功的女乐,学习的各种舞蹈不知多少支,说起来各有所擅,可总不会说起一个节目,连上场都不能够——往低了说,糊弄过外行人,圆过场面总是够的。
  但即使是如此,也总有一些节目更难搞,只有少数女乐能来,‘蹋球’就是其中一样。
  对此,甄金莲很有话说:“说起来,这‘蹋球’就不该女乐来,原来就是百戏艺人的事儿!只怪先头的人多事儿,在球上做舞,比寻常‘蹋球’还精彩呢!这之后,民间就罢了,宫中看蹋球就只点咱们女乐了!”
  这就和‘蹋球’原来的节目性质有关了,原本‘蹋球’是一种杂技来着,需要表演者站在一个实心的大球上,这球的直径一般为两尺(如今更大了些)。球当然是会滚动的,人站在球上,要通过踩蹬控制球滚动的方向,保持平衡,做出种种动作。
  有点儿马戏团小丑踩着独轮单车,手上耍彩球的意思了。
  后来一位女乐引入了‘蹋球’这种杂技,不只是蹋球,还要跳舞...效果很好,美轮美奂,然后就成为了定例。
  只是苦了后面的学童,学习的舞蹈节目里还有‘蹋球’这一节...不过新竹学舍的善才们也不是什么魔鬼,只当这是‘附加题’,学童们能学会是好事,可真要学不会,也不会因此‘扣分’就是了。
  红妃平衡感很好,控制肢体的能力也练出来了,学蹋球时倒还好,属于进展很快的那拨儿。后来蹋球中要加入舞蹈,那就更是她的领域了,一下十分出挑。所以安排她‘蹋球’,她也没有推辞。
  不然的话,哪怕丢脸,这活儿也要推给别人的。
  分配节目的时候确定自己无法完美出演,这个时候承认这一点,最多是有点儿丢脸而已!不然真等到最后‘演出事故’,那就不是丢脸可以形容的了...身为专为皇室和官府服务的女乐,是可能会被问罪的。
  虽然,这种事就算问罪,也不会喊打喊杀就是了。
  等到宣德门前演出这一日,红妃经过多日排练,更是确定绝无疏漏——就像过去她曾参加的宣德门前献艺一样,街道都比往日要喧嚣些,好多浮浪子弟就为了看女乐出行,挤在她们必经的路上,一个个点评过去。
  “那就是师红妃!如今京师之中最当红的女乐!她最善舞,其他如琴棋书画等等,也是一流,只不过她舞艺太好,倒是遮掩了其他,也是可惜了...”
  “她的舞你见过?”
  “自然是见过的,她性情不同流俗,再是走红也常去勾栏跳舞...虽则有她到场,那勾栏门票就涨价厉害,还难抢的很,但终究是能看到的。你京外来的没看过,不知道,那真是一舞倾国!只见她就知道,为何书上总说君王沉迷舞乐,不思国事了。”
  “真有这般颜色,又有这般舞艺,那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之事。”
  红妃骑驴,在撷芳园一行的最前面,所以比起过去几次参加宣德门前献艺,这次在路上都要更显眼一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她更红,更为人所知了,所以议论她的人更多了。这些议论声里,有好的,有坏的,不出乎所料。
  人群里,赵瑾不期然出现在其中,看着红妃骑驴缓行。不同于其他女乐面带喜色,对围观的浮浪子弟指指点点,还不时与人调情,她始终是清清冷冷的。就像天上的月亮,她圆时,人间欢庆,可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她依旧是一片银辉,清清冷冷。
  其实红妃的神情说不上‘清冷’,她只是没有别人那么欢愉罢了,她并无大节日下特地板着脸与众不同的意思...但她身周就是有一种孤寂感,那样寂寞,又那样伤感,顾影自怜到了极点,让人看她就忍不住一看再看。
  赵瑾去年秋天的时候离开了汴京,说是避风头,但最好数年内都不要再来汴京了,否则都是有风险的——过去有合作的那些人没有过深地查他,他也没真的骗谁的钱财,但假身份是真,他借此获得了便利也是真。当时最好是离开,等待风平浪静,等再无人记得他。免得被人想起,然后有被发现底细的风险。
  假的就是假的嘛,他再接触那些人,总有被发现的可能。
  但他还是回来了,回来的很快。是来见师红妃的吗?赵瑾自己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应该说,在他想清楚这个看似简单的二选一问题前,他就已经动身了。在理智弄清楚一切之前,他的身体已经付出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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