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弟弟是只战斗机_分卷阅读_99
这话说得不像,贾赦的脸色白了又青,表情更是扭曲,双膝用力地跪了下来:“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做儿子的有什么不好,打我骂我也是应当的,何苦这样戳我的心窝!我对孩子们是什么样的,母亲是瞧见的,我再是昏聩愚昧,也不是不知道维护儿孙的道理。母亲这样说,真是让儿子死也难安了!”贾赦说得眼泪簌簌落下,伴着半百的胡须一抖一抖,显得分外的狼狈。
贾母眼睛里露出不屑,但贾赦说的对,她那些话是说得重了,在奴才跟前,这样数落主子,丢的还是贾府的面子。一股怒气已经发泄过了,贾母恢复了往日威严自持的模样,脸上的神情很好的控制住了,叹了一口气道:“你起来吧,方才是我心急,说得重了。我知道你的心。”又叫了一声“鸳鸯”。
贾母指责的话一出口,鸳鸯就悄悄地退到外间,提着一颗心偷偷听着里头的母子对峙之词,此时听到贾母叫唤,不敢迟疑,立刻就进来。
“去伺候老爷。”
鸳鸯忙换了丫鬟端了水来,亲自接了,引贾赦擦脸。侯在旁边时,不经意地拿眼扫了贾赦几眼,只见他微低着头,脸上松垮的皮肤上显出泪痕,下颔崩得紧紧的,嘴角也是愤恨的模样,接过帕子,他的目光与鸳鸯撞上,那怨恨隔着空间如同实质一般扎过来,鸳鸯心中轻轻一颤,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悲悯的神色。贾赦一瞬间脸色都变了,狠狠地扎了她一眼,唬得她立刻低下头。
被一个奴才怜悯,贾赦的自尊一定会让他记着这么屈辱的一刻,自然他更会记住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
鸳鸯方伺候着贾赦重新梳洗,贾政携着贾宝玉也已经赶来了。
贾政怒气冲冲,贾宝玉神色瑟缩,方进了屋,贾政便喝道:“孽障,跪下去,你又做了什么荒唐事,惹得老祖宗生气!”
贾宝玉慌慌张张地跪了,哀求的看着贾母,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贾母捶着床,怒道:“你又来我面前耍什么威风,宝玉,快些起来,没你的事情,不要怕。”一面鸳鸯已经把贾宝玉扶起,贾母伸出手,把他揽在身边坐着。
贾政一滞,脸上怒气稍缓,对着贾赦问候了一声,疑道:“既不是宝玉惹了祸,又是何事让母亲、兄长忧心?”
他看着贾赦,不知这位兄长又在母亲面前说了些什么,贾赦肃着一张脸,并不说话。贾母抚摸着贾宝玉的肩背,方才平息下来的目光又变得冷厉。瞧着贾宝玉忐忑不安的样子,贾母心中说不出的怜爱,温声道:“多大不了的事情,你父亲就是这个急躁的脾气,何苦捉了你来,这儿没你的事了,你跟姐妹们好好玩去,待我嘱咐几句话,再唤你来。”
贾宝玉巴不得早点儿从贾政眼前消失,唯唯应是,瞧着贾政没意见,立时便走了。
贾宝玉不在,贾母便不再装没事发生了,把仆人们都挥退之后,便令贾赦把事情说了一遍。贾政顿时就震惊了:“这是哪里传来的闲话,简直是胡言乱语。宝玉虽然爱顽了些,绝不敢做出这种私定终身的事来,谁敢这样来胡言编排我们!”
贾母道:“宝玉如今正是要说亲的时候,宫里头也看得紧,这样的时刻,万万不能出岔子,可见传谣言之人的恶毒,你们想想,可是得罪了谁?”
贾赦道:“不光宝玉这样的谣言,还有说我们府上骗人姑娘的嫁妆银子,这攀扯到娘娘省亲的事情上,才是不好呢。”
贾母眉峰皱得死紧,不赞同道:“老大,谁告诉你这事跟娘娘有关,你别胡乱猜测。娘娘金枝玉叶,又在宫中,能与宫外流言何干,倒不要被我们自己人误了才好!”
贾赦嘴一堵,感觉心里那口气又要压不住了,但他还是抑制住冷笑的冲动,谨慎道:“呸呸,是我说错了。母亲,这件事自然都是旁人恶意诋毁,但如今,要是我们能如何引人记恨,自然是娘娘生了皇子,怕有心人要拿此时做文章,攀扯到娘娘身上呢。”
贾政看了他一眼,对贾母道:“大哥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兄弟平日里也无有得罪人之处,这样恶意的编排,倒要提防着是冲着娘娘去的。母亲,我们要仔细查清楚,可不能让任何人损害娘娘的美名啊。”
“这是自然。”说了一通,也说不出个章程来,贾母只好道:“这事你们好好去查,一定要把流言止住了,万不能传到你妹夫耳里。宝玉的婚事我来相看,定要找个门户相当的姑娘方可。”
这话是对着贾政说的,贾政点点头,已经明白贾母的意思。
“老大,这些日子,我看你也不必出门去应酬了,你媳妇儿身边也没个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也多照看着些。”贾母又吩咐贾赦。
贾赦愣了一下,久久,方低了头,应是。
还未等外头的流言平息,贾府便迎来不速之客。消失大半年的薛蟠突然回了京都,下晌,贾宝玉放下了学,还在府门前,便把薛蟠一把扭住,毫不客气地裹挟着进了二门。
跟着的小厮伴读们都傻了眼,还以为薛蟠在跟他玩笑,笑嘻嘻地跟在后头喊:“薛大爷慢些个走,我们家二爷金贵着呢,快些放下来。”
薛蟠冷哼道:“你们家二爷自然金贵,今儿,就由我这个不金贵的好好开开眼,瞧瞧他金贵在哪儿!”
众人这才觉得不对,忙拥上去拦着人。
薛蟠骑着马来的,手里还提着一跟马鞭,谁挡着道便狠狠抽上去,挨着了就是一连串的哀嚎,人人心里惧怕,又怕伤着宝玉,一时间却没人敢挡得住他。
贾宝玉心里发着懵,脖领子被揪在薛蟠手里,薛蟠人比他高壮,他也挣脱不开,像被捏住脖子的一条鱼,毫无气派可言。
贾宝玉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有怒又气,一面使劲挣扎,一面道:“薛大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快些放我下来,你有火气便说出来,何苦这样来戏弄我!再不放,我可真的生气了!”
薛蟠一言不发,提溜着贾宝玉直到正房。贾政已经听了消息,匆匆从门里出来,见到薛蟠这样无状,顿时就怒了。
只可惜薛蟠比他快得多,当下把贾宝玉推到他面前,上前一步,气势汹汹道:“姨父,我今日来是来找你评评理的!姨妈当初找我娘的时候说了什么,还算不算数,今天我就是来讨个说法的!“
贾政的指责堵在嗓子眼里,被薛蟠当众说出的话唬得魂飞魄散,脸上紫胀一片,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好一会儿,瞧着薛蟠又张嘴,他一声断喝阻住:“蟠儿!”严厉地转头吩咐仆人都退下,深吸一口气,露出一抹安抚的笑:“蟠儿,有什么好好说,姨父给你做主,你先别急,我们进去书房再说。”
薛蟠脸色也缓和下来:“我今儿听了些闲话,姨父知道我性子冲动,不要怪我莽撞。既然我心中有了疑问,自然是要弄清楚的,这话也不怕人听不得,倒不如把老太太、姨妈都请过来说说,大家心里都清楚了才好。”
贾政脸上抽搐了几下,瞧着薛蟠虽带着笑,眼神却坚定如铁,知他不肯罢休的,只得妥协,想着让老太太、王夫人来劝着些,看在亲戚的份上,不要闹事的好,便着人去给老太太报信,自己在前头,领着薛蟠贾宝玉往荣禧堂后院而去。
到了贾母住的院子,已经感觉到对方的严阵以待。廊下站着鸳鸯几个大丫鬟,见着人,忙迎上来:“老太太,太太在里头等着了。”
贾政挥挥手,几个想是已经得了吩咐,竟不再跟前伺候,余鸳鸯在廊下头站着,余者皆退到院子外头去。
贾政领着薛蟠、贾宝玉进了房内,打起帘子,进入东厢房。条炕上,贾母坐在上方,王夫人在下头太师椅上坐了,凤姐站在她身后侍奉着。
贾母的目光世故而冰冷,王夫人泥雕一般,目光一扫而过,并不与薛蟠对视,王熙凤眼观鼻鼻观心,无半点儿平日的爽利。
薛蟠并无变色,贾府摆出三堂会审的姿态来迎接他,是什么用意?薛蟠眼中一闪而过锐利的神色,终是上前挨个问安。
在贾府众人的大量下,若是以往,早已经畏畏缩缩地低了头,今儿偏似换了个人一般,神色间不见一点惧色,有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贾母心中一突,情知今日之事不是那般容易化解了。
薛蟠的目光掠过贾母,放在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的王夫人身上,笑了一声,道:“姨妈,我这大半年在外头奔忙,前儿回家想起去岁府里修娘娘省亲别墅时,我娘凑了三十万银子,姨妈是个佛心人,偏与我娘道谢不住,又许了妹妹亲事。如今妹妹正是好年华,虽说我是舍不得的,不过女孩儿家,到底要嫁作人妇才是正经前途,况且又是嫁到姨妈跟前,我跟娘是一万个放心的,不知姨妈这边是怎样的章程?”
“我瞧着宝玉倒有半月没有去瞧瞧妹妹了,可是为了避嫌?现下外头流传一些风言风语,我原是说必是没影子的话,偏家里奴才们也晓得了,妹妹脸上挂不住,昨儿还在屋子里头流泪呢。我做哥哥的,真个心如刀割。姨妈,这件事,你定要给妹妹做主,给宝玉做主,不如趁此过六礼,把妹妹和宝玉的亲事热热闹闹办开了,也给宝玉一个清白。老太太,姨父,你们以为如何?”
薛蟠站直了身,拿眼盯着贾母,必要一个回复。
贾母早已经气得发抖,此时被这一问,脱口便道:“荒唐!宝玉的亲事,哪有你主张的余地!”
薛蟠大喝一声:“怎么?你们要仗着公侯之家便背信弃义不成!三十万银子换我妹妹一个主母的身份,难道还是我编排”
“蟠儿,你怎能这般说话?”王夫人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脸色苍白,好似随时可以厥过去,她战战兢兢地怒视着他。贾母的脸皮狠狠地抽动着,这个重点说出的数字让她不敢置信地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哪敢抬头去迎视她,正当此时,薛蟠从鼻子中发出一道冷哼:“姨妈,这话我正要问你。当日借银之时,是不是你与我娘说好,许妹妹贾宝玉正妻之位,说这只当是妹妹的嫁妆,日后必让宝玉好生相待。银子你拿了,别墅修建好了,娘娘也省亲了,未必这话就不作数了不成?若是今日姨妈不给我个说法,我是个混惯了的,哪怕闹到官府里头、闹到青天白日下,也是不怕的!”
“薛蟠,你胡言乱语,竟敢威胁我们!”贾政怒骂:“莫忘了当日是谁让你平安入京的,我们贾府好心好意待你,你如今竟然落井下石,岂不是小人行径!快些住口吧!”
“薛蟠,你如今能站在这里,别忘了身上的罪孽!宝玉的亲事你不要打这个主意,我们贾府世代公侯,绝不会娶一个商户之女为主母,你若是想要跟宫里搭上关系,便安安分分地做你的营生,我们自然会出面,否则……”贾母的声音缓慢而冰冷,带着说不出的寒意。
“这么说,你们是要赖账了?”薛蟠一步上前,揪住贾宝玉的衣襟,凶狠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道:“那么,你呢?贾宝玉,你们家辜负我妹妹,你也要辜负我妹妹吗?你娶还是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