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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决心

  魏仁浦正着急的不得了的时候,忽地大批兵丁来到银行。
  银行开业数日,虽无人存钱,但也还算风平浪静。
  魏仁浦以为有人闹事,站在门口喝到:“尔等要作甚?”
  “枢相别误会,”曹翰自人群中出来:“这些控鹤军的兄弟都是来存钱的,还有我大哥,要在银行存银五千两。”
  存钱?那感情好。
  一向清高自傲的魏仁浦当即做了个请的手势:“列位里面请,来呀,给曹大人奉茶。”
  “枢相无须如此客气,”曹翰也打开一个包袱:“下官也到这里存个定期。”
  “好,好,”魏仁浦的老脸简直像一朵花:“曹大人里面请,皇上有过旨意,若是定期时间越长,利息会越高。”
  银子存进去,现场会有工匠刻一个存折。
  存折是造作局的能工巧匠打造,看上去很精美。
  材料么,为了防伪需要,只能保密。
  不过就算知道材料,这存折也仿不了。锻造存折需要一千三百度以上的温度,只有造作局的炉子才有这么厉害。
  连续几天,都察院的官员和控鹤军的军士都来存钱,可把魏仁浦忙了个好歹。
  银行的对面有个仁合茶庄,这几日银行连带着茶庄的生意都非常不错。
  这日茶庄来了两位客人,掌柜的急忙迎上去:“两位公子,还是照旧么。”
  其中一人头都没抬,只冷哼出声音:“照旧。”
  “好嘞,两位公子请上雅室稍待,茶马上就奉上。”
  二人上楼,靠近窗边紧盯着银行,却正是韩通之子韩智兴和向拱之子向兴洲。
  这二人在御史台倒也没犯多大错误,反倒给了机会柴宗训将御史台改为都察院,所以柴宗训并未严惩,只是革了二人荫封,命韩智兴和向拱好生看管,莫再惹是生非。
  看着魏仁浦亲自站在门口迎客,向兴洲撇嘴到:“这老儿,还读书人典范呢,如今却满身铜臭,却也不怕人耻笑。”
  “魏仁浦是老了老了想通了,”韩智兴接话到:“讨皇上欢心可比底下人的耻笑重要得多。当今皇上刚愎自用,惟我独尊,顺之者昌,可不得好好逢迎么。”
  “我怎么听说皇上并不属意于他,是他上赶着要接这个差使呢。”向兴洲问到。
  韩智兴说到:“皇上属意魏王和宋王,可这两个殿下,都是放贷的大主儿,怎么可能砸自己的饭碗?后来又试探曹翰,曹翰没这个胆量,就只能由魏仁浦接手了。”
  “也正是曹翰没这份胆量,可能心怀愧疚,所以拉着都察院和控鹤军的人来存钱,一下子把个银行给盘活了,听说大庾道沿线的江州、虔诚、韶州,以及江南首府江宁、岭南首府穗都,北方的幽州,都已在筹备银行的事,造作局做出来的存折都发出去了呢。”
  后面的话向兴洲没听进去,只问到:“魏王宋王都不干,曹翰没胆量干,也就是说,如果这银行没有魏仁浦撑局面,很快就会关门?”
  韩智兴迟疑了一会:“谁知道呢。”
  “魏仁浦不干,皇上会不会让鲁王去干?”向兴洲问到。
  “那怎么可能,”韩智兴说到:“家父被皇上发配去了广陵,一时半会怕回不来。”
  “哦。”向兴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继续接话。
  虽然存钱的事有差役去干,但生怕出差错的魏仁浦全天都在银行盯着。
  看着进进出出的官员和兵丁,魏仁浦突然发现这个事其实是可以改进的,他急忙将手头的事情交代一下,赶紧进了宫。
  “皇上,这几日连续接收都察院官员和控鹤军将士存银,臣突发奇想,为何不将银子存放在银行,给将士们发存折?将来官员将士若要取用,可以凭折到银行取银,这下两相方便,岂不更好?”
  看来魏仁浦也并非想象中那么迂腐,他的迂腐,只是凡事都较真的书生气。
  “很好,很好,”柴宗训抚掌到:“枢相竟然能想到这一层,实不相瞒,朕打算银行开起来之后,便印发纸币。”
  “纸币?”魏仁浦疑惑到:“用纸做钱?”
  “是的。”
  “纸如何做钱?又如何使用?”
  柴宗训随手拿起一张纸:“朕打个比喻,银行将所有的银子收回来作为保证,同时发放这张纸为收回凭证,拥有这张纸的人,可以凭纸上的面额随时可以去银行里兑换等量的白银。也就是说,用这张纸取代小额的存折。”
  魏仁浦一时还未转过弯来:“可这只是兑付银子,并不能用来交易啊。”
  “如果所有人都用这种等量的纸凭据支付,这张纸不就是钱了吗?”柴宗训说到:“届时枢相便再也无须发愁无人存钱。因为只要有人存下一万,你便可凭此一万放贷十万。”
  “啊?那怎么成?”魏仁浦说到:“倘是贷出十万,那存钱的人来取钱怎么办?”
  柴宗训淡淡一笑:“存下一万,将此一万贷出,收了这一万的利息;随后借贷人拿着钱不管是经营,还是作为本钱,这钱终归又会回到银行,你便可再次将此一万贷出,又能收一万的利息,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这一万分得太散。但此时第一个借贷人的借贷到期,须得归还本金。”
  “而且朕只是打个比喻,存钱的基数越大,可操作的空间将越大。譬如有一万个人在银行里存款一千两,你便有一千万银子可供使用。”
  “这一万个人不可能同时到银行将钱全部取出,他们延缓的时间,正是给你闪转腾挪之用。”
  虽然还不太理解柴宗训话里的意思,但魏仁浦隐约感觉到这是一个影响千秋万世的创举。
  “皇上,臣以为这大周银行,可比那些豪强世家的放贷强上千万倍,不仅改善了民生,还能让国库更加充盈,臣能署理此创举,实是三生有幸。”
  柴宗训笑到:“枢相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
  “此是臣肺腑之言,”魏仁浦跪了下来:“能有此明君,社稷幸甚,生民幸甚,天下幸甚。”
  柴宗训将他扶起来:“枢相还是暂且不要幸甚吧,银行妨碍了豪强世家的收入,必会遭至强烈反扑,枢相还须做好准备。”
  “皇上放心,”魏仁浦紧握拳头:“臣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保银行正常运行。”
  “目前银行虽看上去火爆,但在朕的计划中,这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柴宗训说到:“今后走上正轨,局面将会复杂许多……”
  正说着的时候,通政使潘惟德自外面进来:“皇上,枢相家人来了,听说是家中发生急事,须枢相回家处理。”
  “臣请皇上继续赐教,”魏仁浦说到:“臣家中哪会有什么急事。”
  柴宗训摇摇头:“银行之事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明?朕也只是偶发灵感而已,枢相还是先回去处理家事吧。后院太平才更有精力署理银行的事嘛。”
  既是这样,魏仁浦执礼到:“臣告退。”
  出了皇宫,却见女儿魏小妹正在宫门口焦急的等待。
  魏仁浦上前问到:“小妹,家中到底发生何事?”
  魏小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哭到:“爹,大哥在市集买菜,被污偷人一条鱼,被打断了手脚。”
  “啊?”魏仁浦一下子站不住,晃了几下,魏小妹急忙扶住他:“爹,你没事吧?”
  魏仁浦捂着额头:“我没事,赶紧回家看看。”
  因为家贫,魏仁浦住得离皇宫比较远,等他到家的时候,郎中已替长子魏咸美上好了夹板。
  看着魏咸美满身血污,痛得紧咬牙关的样子,魏仁浦无比心痛。
  郎中回头执了一礼:“枢相。”
  魏仁浦稳住心神说到:“辛苦先生了,未知大郎他?”
  郎中探了口气:“性命倒是无碍,只是余生恐怕都得与病床为伴了。”
  魏咸美咬着牙齿挤出声音:“爹,孩儿并未偷窃,孩儿受爹教诲,饱读圣贤书,怎会做此宵小之事。”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一旁的魏夫人哭到:“大郎是被冤枉的,老爷,你一定要替他做主啊。”
  魏仁浦问到:“报官没有?”
  魏小妹说到:“市集有人报官。”
  “既已报官,”魏仁浦说到:“汴梁府自有公断,尔等安静在家照顾好大郎,等消息便是。”
  此时翰林院的魏家次子魏咸熙听闻消息赶了回来,见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魏咸美,伏在床边哭到:“大哥,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魏咸美哭到:“二弟,大哥是被冤枉的。”
  魏咸熙抹了把眼泪,起身到:“爹,事情很明显了,就因为你署理银行,挡了人家的财路,所以便有人攻讦你我父子私相授受,小妹才会被休,大哥也被人打残废,下一个怕是会轮到小弟。”
  “你怕么?”魏仁浦淡淡到。
  魏咸熙咬牙切齿到:“我受爹教诲,苦读圣贤书,为的便是辅佐明君,匡扶天下。银行正是强国富民之举,我怎会害怕。”
  “好,”魏仁浦说到:“能有此觉悟,不愧我魏氏子孙。为父已然下定决心,就算魏家尽绝,也要将这银行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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