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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招供

  不管如何折磨刘思遇,他怎么都不肯松口。
  赵德昭倒也不慌,将刘思遇单独关押,随后又将大名转运使刘思辰提了出来。
  刘思遇与刘思辰是俩兄弟,先前皆在符彦卿帐下效力,后因负伤,符彦卿便让这兄弟俩帮助署理大名府政务。
  “刘大人,”赵德昭有些阴阳怪气:“听说刘大人当年在战场屡立奇功,有一次中了辽人圈套,被俘之后竟也得逃脱?”
  刘思辰淡淡到:“赵大人不必如此,有话请直说。”
  “好,爽快,”赵德昭说到:“我听说刘大人兄弟在大名府横征暴敛,朝廷本已定下一条鞭法赋税,但刘大人还征收额外的车船税,过路税,甚至还收神仙税?”
  刘思辰说到:“那是早些年的事了,皇上下旨训斥后,再无此事。”
  赵德昭笑了一下:“车船过路税本官倒也能理解,只是这神仙税,是怎么一回事?”
  刘思辰说到:“税粮一路乘船走州过县,须得神仙护佑方得平安,请神难道不要花钱么?”
  “你也倒算个人才,”赵德昭冷笑:“如此名目都能想得出来。”
  “我且问你,”赵德昭突然喝到:“多收的税粮,除了你俩兄弟,还有何人参与分赃?”
  刘思辰说到:“除我兄弟,并无人参与。”
  赵德昭冷冷到:“怎地刘思遇大人与你的供词不一致?我明明听他说,东窗事发后,为谋求魏王庇护,四处搜罗奇珍异宝送至魏王府?”
  刘思辰说到:“当年有御史闻知此事,上奏与皇上,皇上把奏折转给魏王。魏王将我兄弟严加训斥一顿,并勒令将多收的税粮退还老百姓,并无搜罗奇珍异宝送与魏王之事。”
  赵德昭拿起烧红的烙铁:“看来不给你一点苦头尝尝,你是不会老实交代的。”
  烙铁慢慢靠近,刘思辰大惊,不停往后缩:“你要干什么?此事皇上已不追究,我等不过是来接受查察的,你不可对我用刑。”
  “忘了告诉你了,”赵德昭冷冷到:“皇上已下旨命本官全权处理魏王府门人之事,尔等在大名无恶不作,大名百姓苦尔等久矣,此刻本官便是将你折磨至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你干什么?不行,不行。”刘思辰已能感觉到烙铁上的温度,拼命挣扎却挣不掉。
  赵德昭忽地将烙铁一缩:“想要不吃苦头也行,将尔等兄弟贿赂魏王之事交代出来,本官保你无事。”
  刘思辰摇摇头:“赵大人,魏王历次征战获赏之后,都会将奖赏分发给我等兄弟,又怎会收受我等贿赂?”
  “若无贿赂,魏王怎会坐视尔等搜刮百姓?”
  “我等收税是瞒着魏王的。”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赵德昭忽地将烙铁贴在刘思辰腿上。
  “啊。”刘思辰惨叫一声,痛得脸变了形,双腿上冒着白烟,发出吱吱的声音。
  直到烙铁上的温度散去,赵德昭才收回来狞笑到:“稍后本官要在你脸上烫个贼字。”
  刘思辰大口大口喘气,额头上满是汗珠,身体不停扭动。
  赵德昭果然拿起一个烧得通红的‘贼’字烙铁,在刘思辰眼前晃来晃去。
  刘思辰怒目圆睁,大喝到:“赵德昭,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此羞辱我,若我得脱,必杀你全家。”
  “竟敢威胁本官。”赵德昭怒喝一声,烙铁向前伸去,刘思辰急忙扭头避开,虽未烫着脸,却将头发烫断一大块。
  赵德昭收回手,欲再次烫刘思辰的脸,刘思辰当即求饶:“赵大人,你放过我吧,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本官就想知道,你兄弟平常与魏王的来往,送过什么东西。”
  “大人,魏王仗义轻财,我兄弟虽有相送之意,可魏王从未收过我兄弟的财货。”
  赵德昭也不多说,拿起烙铁便要烫,刘思辰急忙到:“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快说。”
  “魏王府杨老太君六十大寿时,我兄弟送过一株珊瑚松树,后杨老太君身体抱恙,我兄弟又送过一枝千年人参,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任何东西了。”
  赵德昭拿着烙铁在刘思辰面前晃来晃去:“真的没有了?”
  “真的没有了,”刘思辰战战兢兢到:“大人,就是把我的脸烫花都没了。”
  “很好。”赵德昭说到:“本官先着人带你下去养伤,他日若皇上复核,你只照实说便行。”
  刘思辰问了一句:“赵大人,你要将魏王如何?”
  赵德昭说到:“本官一个小小的吏部侍郎,能将魏王如何?本官不过是奉旨行事,查察大周每一位官员而已。”
  刘思辰在供词上画了押,有狱卒将他搀扶下去,一旁负责记录的宋王府属官,吏部主事王存彦说到:“公子,珊瑚松树和千年人参虽价值不菲,但仅凭此,恐怕扳不倒魏王。”
  “本官有说过要扳倒魏王么?”赵德昭淡淡一笑:“本官不过替魏王证明清白而已。”
  “下官明白。”
  “此间事,勿让父王知道,免使他担忧。”
  “是,下官知道。”
  时近半夜,御街上已无行人,四处一片寂静,惟鲁王府此刻仍灯火通明。
  向承甫、向拱、何赟等一干侍卫司出身,或仍在侍卫司任职的官员齐集鲁王府。
  此次京察,虽只查察文官,侍卫司一干武将自身并未受波及,但这些武将的子孙、门人,人人自危,毕竟皆是纨绔长大,又怎么会做好官。
  “鲁王,”向承甫说到:“这次京察,是来真的,如再查下去,我等当年战场拼杀之功恐尽会被褫夺。”
  韩通说到:“也不尽然,何统领之子,沔州知州何辉,不是审过无事,已然官复原职,不须参与此次京察了么?”
  侍卫司马步军都虞侯何赟颇为得意:“若非尔等子侄在荆南胡作非为,岂会有此次京察?要我说,若荫封被褫夺,尔等乃是咎由自取。”
  “何虞侯,何统领,”向训说到:“我等知道你子何辉天资聪颖,署理地方有方,可并非所有人都如何辉那般,鲁王,你还是想想办法吧。”
  韩通摇摇头:“如何统领所言,一切只能但凭天意。”
  众人一阵失望,向承甫说到:“鲁王,似我等亲近之人,知此次京察乃是皇上动了真格,鲁王无能为力,可那些稍疏远一些的呢?定会怨怼鲁王,于将来可是大为不利。”
  “再者,我等战场拼杀,便是为子孙后代可以安享富贵,如今这富贵却须兢兢业业才能保住,如此富贵,于我有何哉?”
  “就是,”向拱跟着附和:“皇上未免也太刻薄了些,历次出征都带着铁骑军和控鹤军,现在还建了什么背嵬军,于侍卫司来说,不仅建功立业的机会少,如今却被尽皆褫夺,唉…”
  “休得胡言,”韩通喝到:“京察乃是维护社稷,造福万民的好事,尔岂可轻言犯上?”
  “鲁王,”向拱说到:“非是末将犯上,如今军中怨声四起,末将快压不住了。”
  韩通沉吟半晌:“尔等且先回去,本王再想想应对之策。”
  王府中众人散去,即刻有密探将此事报与董遵诲,得知消息的董遵诲连夜进宫。
  “你是说侍卫司将领齐聚鲁王府?”柴宗训问到。
  “回皇上,是的,”董遵诲说到:“据密探回报,侍卫司将领为掩人耳目,趁夜进入鲁王府,一直商谈到半夜才各自离开。”
  柴宗训沉吟一会:“老董,依你之见,他们在商谈什么?”
  “回皇上,”董遵诲说到:“臣不知,亦不敢妄加揣测。”
  柴宗训又问到:“侍卫司各军有何异动?”
  董遵诲说到:“回皇上,目下各军多怨怼之声,倒也并无异动。”
  正史载韩通在陈桥兵变中为保卫汴梁阻挡赵匡胤回师而死,目下已过十年,历史早已改变,柴宗训也有些吃不准韩通会不会有异动。
  思虑片刻,柴宗训又问到:“老董,如果你是鲁王,面对此次京察,会怎么做?”
  董遵诲犹豫一下,柴宗训说到:“朕恕你无罪。”
  “皇上,”董遵诲说到:“若臣是韩通,定会觉得皇上不公。”
  “为何?”
  “此次京察,”董遵诲解释到:“汴梁最有权势的三王,齐王慕容延钊早早部署,将亲近之人全调往无关紧要之处,待京察结束便可调回;宋王赵匡胤,其子赵德昭协理京察,唯有鲁王韩通,一无部署,二在京察衙门无人,只有等待宰割的命。”
  “至于外任的魏王,女儿是太后,孙女是皇后,任京察如何查察,最终都可保无事。”
  柴宗训说到:“可魏王府本族子孙多半能自守,属官冲击京察衙门已被朕所擒,只待赵德昭问明案情便依律治罪,这还有何可言?”
  “皇上,”董遵诲说到:“你说的是事实,鲁王也能看到,可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分明齐王宋王魏王皆与京察衙门能扯上关系,偏偏鲁王不能,让他如何心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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