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1)

  我们在讨论五公的地位问题,我的建议是取消五公,收复封地,避免重蹈覆辙。
  萱城道,没这么严重吧,五公只要不起来犯事,还是可以容忍的。
  那慕容冲为何反?陛下对他好他难道感受不到吗?再大的仇恨没有利益驱使他都不敢造次,再弱小的势力有了利益驱使都会变得勇敢好斗,在慕容冲这件事上,永远是利益大于感情用事的。
  景略,我们说好了不再提慕容冲了。
  好,从此刻开始,我不说了,陛下,阳平公,你们想想吧。
  萱城认同王勐说的利益至上,可慕容冲跟五公之间没有利益,更何况,慕容冲被捆缚在紫宫,外面的一切他都不知,五公又怎么会跟他有联系呢?
  除非、、
  萱城只能想到一个人。
  慕容韡去紫宫见慕容冲了三四次,真的就像慕容韡说的那样,他只是去劝慕容冲放下仇恨吗?
  慕容冲刚进宫的时候,慕容韡就该劝诫慕容冲了,个人的仇恨再大,都不应该夹杂着国仇家恨。慕容韡这么好心的三番五次的去劝诫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内外联合。
  萱城不禁心底一个冷颤。
  自古叛乱皆由内而外,内乱最为祸国,外乱则为亡国灭种。
  五公虽不算外人,可慕容冲毕竟不是苻氏中人。
  王勐道,五公必须彻底铲除,以绝后患,决不能再让他们犯上作乱。
  苻坚思虑了半响,可以没收他们的封地,但性命、、
  永绝后患。王勐坚持不松口。
  萱城重重道,该杀,不能留。
  王勐和萱城站在一起,苻坚就没有该坚持自己的理由了。
  好,那就由丞相和皇弟了着手处理此事了。
  没收五公封地,以私自扩张军队,意欲谋反之名定罪,必死无疑。王勐定定道。
  然而,这件事比他们想的远要复杂的多,历史遗留的问题,五公爵位、封地、还没等他们去没收,就掀起了一阵狂澜,这阵风让慕容族的那些人都自叹不如。
  王勐担忧的终于发生了。
  这次讨论五公之事的十多天后,萱城在府中终于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萱城说不想去见苻坚,免得他又忍不住提起慕容冲的事,他怕一个心软就央求苻坚放了慕容冲,于是他躲在了静阁里看书,可是书看的久了,他实在闷的受不了,于是又想出门去逛街,刚一走到门口,迎头撞见了明月急急忙忙的跑来。
  主子,主子。
  明月,你跑什么,有什么事慢慢说。
  明月捋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他。
  这是什么?
  主子,似乎有大事发生,这是丞相刚刚托人捎过来的,您看看就知道了。
  萱城闷声思了会儿,到底有什么大事,他拆开信。
  细细浏览了个遍,脸色不禁大变。
  第一百三十八章 秦有五公,该灭
  主子,丞相邀您过府商议,方才相府中人说了,您看后定会过去,这件事可大可小。
  萱城气道,事情都这样了,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主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萱城叹了一声,还是去丞相那里吧。
  苻生在位时封了秦国境内的五位嫡系有战功的王侯贵族,苻生死后,这五个人越发尾大不掉。
  五公本来就是一个异常棘手的存在,这次处理起来有些急切,可王勐又坚持要取缔五公封号,没收封地,这么一个艰难漫长的过程就这么轻易被解决了,萱城料想到的后果还是发生了。
  王勐早在府中等候,见萱城来了,紧凑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一些。
  阳平公,这件事只能大,不能小。
  王勐依然不放弃自己的原则,强硬处理,取缔五公圣上已经下了死令,这是无法改变的,他们想拼死挣扎,这绝无可能。
  萱城能怎么开口,王勐一再这么坚持,自己能软的下去吗?更何况十几日前苻坚就下了令,五公封地没收,取缔称号,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件事定是无法改变,即便五公不服,可皇兄圣令已下,我担心的是五公势力庞大,利益盘根错节,恐怕不是这么容易能被拔除的。
  这封信阳平公看过了?
  萱城点点头,丞相以为是何人寄来?
  汝南公死令已下,十有八九是他的人。
  垂死挣扎,死相更惨。王勐道,自古便没有收回的圣令,就算这是一封威胁的信,五公之事绝不能手软,要不然我们的汉化和政策推行都会受阻,都城内的五族之人一个一个都不会安宁。
  萱城听他又说起五族之人,内心疑惑,道,丞相以为慕容冲之变乱真跟这次五公之事有关?
  王勐低头微微一笑,阳平公以为有关系那便是有。
  萱城哑口无言。
  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跳了。
  他只能自己圆过话来,慕容冲整日被困在长安城,怎么会牵涉到五公之变,丞相真会说笑。
  王勐也适可而止,并不再追究下去。
  眼下我们需要立刻派人前去执行天子意愿,五公必须铲除,不能再拖了。
  丞相还是这般雷厉风行啊,可我以为对待五公之事上面,适当缓缓也无不可。
  如何缓?
  都是苻氏子弟,皇兄没必要赶尽杀绝吧。每每想起苻法之死,萱城的心依旧隐隐作痛,一母同胞何来手足相残之局面,如今的五公与当年的苻法何其相似,即便到了苻坚这里不是直系宗亲了,可他们毕竟为了苻氏江山做过贡献。
  阳平公的心如今还是这么善良啊。不知是讽刺还是称赞,这话听在萱城耳中倒是真的刺耳。
  这么多年过去了,阳平公还是如此念情,你不愿意别人死,可别人却不会怜悯你,阳平公,我劝你还是放下那些无所谓的情义吧,没有谁能比圣上对你来说更重要。
  萱城眼光忧郁的望向窗外,一时陷入沉思。
  无所谓的亲情,无所谓的朋友情义??
  诚然,王勐是对的,一个人的心中,只能有一个人占据着重要位置,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的位子了。
  该狠时则狠。
  丞相,汝南公若死会怎样?
  王勐一脸坚定,五公必乱。
  那可还坚持除掉五公?
  机不可失,此次是最好铲除五公的机会,连带长安城里那些蠢蠢欲动的旧贵族也一并打压。
  好,那我便跟你站在一起。
  王勐淡淡一笑,轻轻摇摇头,阳平公,你只是坚定的站在了圣上的身边。
  萱城嘴角抿起一丝不可捉摸的意味,丞相才是皇兄真正的肱骨之臣。
  王勐默默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的眼神却是一副看你还怎么腐的表情,萱城径自的埋下头偷笑,自己是不是又腐了?这YY的对象似乎不对呀?
  第一百三十九章 秦有五公,该灭
  第二天一大清早,萱城还在花园里有模有样的练剑,南岸就从宫中过来,说是苻坚请自己进宫有要事商议。
  皇兄派人去汝南了?
  南岸摇摇头,还未,陛下等着您过去。
  萱城匆匆要走,明月跟着递上一件衣服,主子,又起风了,别这么大意。
  萱城下意识的看了看园中的慕颜花花苞。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毛毛细雨,原来已经六七月了,该到了下霖雨的时节。
  风雨来的正是时候。
  苻坚在宣室门**着,南岸停下脚步,轻轻道,阳平公,陛下已等您多时了,您快过去吧。
  萱城就站在原地看着,苻坚一袭土灰色衣袍,衣袍略显宽大,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睛望向前方,那里只有层层山峦,他看不见更远方的。
  他的背似乎比起以往更弯了些,略微凌乱的长发今日没有束起来,披散下来的时候即使站在几里开外,可那遮藏不住的银丝隐隐刺痛了萱城的心。
  为国操劳的帝王从来都没有好下场。
  苻坚是古代唯一一个英年早逝的大帝,这是现代历史学家对他的评价。
  还是苻坚回过头来看到了他,眼神里带着包容万物的笑容,皇弟,过来呀。
  萱城一步一步走过去。
  站在苻坚身边,他总感觉很温暖,很安全,因为苻坚比他高,他的眼睛能看在苻坚嘴角扬起的笑容上。
  皇兄,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苻氏五公了。
  如果你不想他们死,我可以不下这道命令。
  萱城坚定的看着苻坚的眼睛,不,我想让他们死。
  苻坚抬起手来放在他的肩膀上,像是抚摸一件爱物一样带着种种情感,他们死,我们也得死人。
  萱城心跳加速,唿吸渐渐沉重,他闭上眼,把头枕在手臂上,只要你不死,我不死,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皇弟。
  我是萱城。
  皇弟。
  我不是苻融。
  其实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我有健忘症。
  萱城调笑他,老来多健忘。
  苻坚笑嘻嘻的接上话,唯不忘相思。
  萱城脸微微一烫。
  你害羞了?
  才没有。
  你去汝南吧?苻坚突然止住脸上的笑容说。
  萱城怔住,我想了很久,我猜你会派我去。
  你以为景略会告诉你?
  苻坚猜中了萱城心中所想,可萱城却一点都不诧异,也不怨愤,苻融是苻坚的弟弟,要平息五公之事,只有他这么一位亲弟弟值得信任。
  我会去,哪怕到了生死时刻,我都会站在你这里的。萱城道。
  我知道。苻坚说。
  汝南公蓄意谋反,煽动其余王公贵族意欲作乱,罪不容诛,朕限你五日之内赶达汝南城,捉拿汝南公,不必带往长安,自行处决,朕给你两万兵马,可足以?
  萱城吸了一口气,即使不费一兵一卒,我也会平息此事,皇兄,你唯一担心的是秦国的后续兵马可足,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就不会有此平静的岁月了。
  那好,明日一早你便出发。
  皇兄?两人之间沉默了半晌,风吹过来撩起了苻坚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萱城默默叫了他一声。
  嗯。
  我想看看他。
  苻坚扭头凝望着他,你怕回不来?
  不是,我怕回来后他不在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你不回来,我绝不会动他。
  可帝王的誓言总会随风飘散,我想自己守着誓言。
  我是你哥哥。
  可你也是苻坚。
  风凉飕飕的刮在耳旁,萱城慢慢说,慕容冲是无辜的,你霸占他这是泯灭天良,我想挽回你,也挽回他。
  我答应你,你去吧,但你不能越轨,你可以可怜他,但不可爱上他。苻坚忽地说。
  当晚,萱城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进了甘泉宫的大门。
  紫宫的灯火摇曳在甘泉宫中显得极其缥缈,站在甘泉宫的大殿上上望向那里,空空无一人,萱城不禁悲酸。
  邺城的雪可美?
  长安的雪能有邺城那么厚吗?
  邺城的宫墙可深?
  长安的重重宫闱可有邺城的铜墙铁壁坚实吗?
  他轻轻推开宫门,今晚紫宫的宫娥侍卫都不在,偌大的宫殿何其空无,飘荡在这阴寒的空间内的只有一个人的灵魂。
  第一百四十章 秦有五公,该灭
  冲儿。他不得不这么叫,因为苻坚从来都是这么叫的。
  无人应答。
  萱城拨开层层荡漾的帷幔,在殿内的角落处,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人蜷缩在床榻下面,榻上的被衾都已凌乱一地,那人一头瀑布般的长发铺泄在地上,身上的衣裳遮不住肌肤的残缺。
  可想而知,这里总会有暴风雨降临。
  萱城慢慢蹲下来,他轻轻的挽起那人的头发,扳过他的身体,你认识我,对不对?
  我不是苻坚,我是他的弟弟,我见过你。你也见过我,很多年前,对不对?
  慕容冲,你本该是邺城里人人传唱的凤凰,你不该被困在牢笼里,即使燕国灭了,该承担罪责的人不是你。
  你不该仇恨苻坚,你该恨你的皇兄,慕容伟。
  如果将来你会出去,你该怎么做?你不能复国,你不能杀苻坚。
  萱城说了一连串的看似天衣无缝的真理,可到最后甚至他都没有力气再出声了,慕容冲还是不说一句话。
  我原本以为你是哑巴,其实你不是。
  慕容冲忽然盯着萱城的眼睛,那一刻,萱城的心真的乱了,乱的一塌煳涂。
  我美吗?这是慕容冲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萱城呆住了,他注视着慕容冲的脸庞,视线一刻都没离开,你很美。
  你不是苻融。
  萱城大吃一惊,眼神瞬间涣散,精神塌陷,你怎么、、乱说。他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我见过苻融,六年前在邺城,你见过我,我见过你。可你不是他,苻融他死了。
  慕容冲的声音低沉,每一句似乎他都艰难至极,也许是一个人在这里许久不说话的原因,低沉中的沙哑,可这时听在萱城耳朵里竟然是那么的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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