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吹一辈子

  “那宁导想怎么办？找我写歌？”
  餐厅里，彭向明跟丁琥边吃边聊。
  丁琥无奈地摊手，端起茶水的杯子，跟彭向明碰了一下，算是意思意思，然后才说：“老宁就一个意思，楚昊的歌，还有他的声音，老宁都是坚决的不喜欢，所以呢，老板要拿出去做什么推广歌曲，那没问题，随他们折腾，但主题歌，就坚决不行，他受不了那几首歌做自己电视剧的主题歌。”
  彭向明又笑，夹菜。
  丁琥又继续说：“现在的情况是，他跟郑董，就是我们的投资方嘛，你好像还见过他一次，瑞国影视的董事长，郑瑞国……”
  彭向明点头。
  这个人他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当时是他刚过去签完了合同，跑过去找宁小成请教该怎么演，并且拿到了剧本，结果还在聊，郑瑞国就杀到了，气势十足，然后，自己的男主角就黄了。
  丁琥说：“老宁跟他吵了一架，最后郑董说……你不知道，老宁特别欣赏你这事儿，当初签下的男主角是你这事儿，我们剧组，包括瑞国影视那边，都是知道的，所以你别觉得楚昊老是对你态度不好，因为那很正常，因为所有人都老是拿他跟你比啊！原来不觉得，那后来你不是红了嘛，红成那样，别说老宁后悔的不行了，我看那意思啊，连郑董也后悔了，当初要是签了你……嘿嘿，你想想！”
  “反正呢，郑董现在是原则上同意，如果你来给我们这部剧写歌、唱歌，那就没问题，他负责跟合作方，就是楚昊的公司，去谈，他负责去搞定！但是，只能是你，而且必须是你来唱，同时，郑董希望，如果能我们剪一个三四分钟的小短片出来，你拿去发到叮咚上，那就更好了！”
  彭向明缓缓点头，但是没说话。
  丁琥果断地又继续道：“至于价钱，这个你放心，郑董亲口说的，只要你接这单活儿，价钱都好说！”
  彭向明仰天打个哈哈，还是不接话。
  丁琥这么多年的制片人可不是白当的，更何况他搭档的还是宁小成这样一根筋、特别轴的导演，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快练到满级了。
  见彭向明到这个时候还是不说话，他顿时就叹了口气，“我知道，其实老宁也知道，当初那事儿吧，嗨，怎么说呢，事情已经弄成那样了，我们再怎么说不好意思，这事儿也挽回不来，要不老宁拉不下脸来找你，打发我来试试呢？你就看在当初老宁是的确真的很欣赏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彭向明已经连连地摆起手来了。
  等他停下，彭向明说：“跟这个没关系。我这人还不至于那么记仇，当初我去探班，咱三个喝酒，当时就把事情说开了的，对我来说，就算此前多少有点怨气，说开了，也就说开了，对我来说，那个事儿已经过去了。”
  “你回去跟宁导说，他完全不用再有什么不好意思了！”彭向明摊手，“你看，我不还主动开口问他要角色来着？柳米嘛，我女朋友啊！对吧？那前几天，我也给宁导打电话来着，问他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演员推荐一下……是吧？”
  丁琥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说：“那是那是！老宁也明白你不是那种人，这不关键就是他自己脸皮薄嘛！那你看这事儿……”
  彭向明叹口气，纠结了好一阵子——其实是在脑子里搜索曲库——然后才说：“宁导是知道的，我的第一部电影正在筹备，这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这部片子的事儿，你让我忽然调回头来，给他一部仙侠片写歌，我……”
  丁琥顿时明白过来，赶紧点头，“我懂我懂！这个你不用说，我常年就是干这一行的，我能不明白嘛！”
  “老宁还不是一样，一部片子开拍前，他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一定要找个地方自己去躲几天，让自己彻底放空，然后全副身心的都投入到这部剧的感情里去了，他才会开拍。这中间，天大的事儿，他都不许人打扰他！”
  他的表情、语气，都特别诚恳，特别“自己人”，说：“大家都是做这个的，最能体谅你的这种心情了！肯定会耽误你的进程！可现在……事情不是被逼到墙角了嘛！老宁那个性子，他是绝对不将就的。你说这……”
  彭向明又叹了口气。
  脑子里初步搜索到了合适的目标，仙侠嘛，当初的剧本他还大略翻过，基本的剧情梗概还多少有点印象——这一类的歌，倒是真的不缺，只是考虑到宁小成那种那严苛的标准，会让筛选范围被大幅度缩小罢了。
  但也仍然是绝对不缺。
  再想想，接下来距离真正开拍，少说还得有二十天到一个月的筹备期呢，而除了试镜等重要的地方，自己必须亲自去抓之外，很多的事情，那些事务性的工作，都是由底下人去完成的，自己需要做的只是检查和验收……
  所以……要不挣一把外快？
  主要是这样一来，宁小成欠自己的人情，可就欠大发了！
  一首歌的话，大概一周就足够做出来了，两首歌也不过半个月。
  而且自己现在在做歌的方面，也有了一位相当合格的大管家了——很多的事务性工作，都可以交给杜凯杰去做。
  …………
  彭向明在那里走神，连筷子都停了，丁琥也只好跟着停下筷子，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作为宁小成这些年来的搭档，他当然很理解、并且也无比信任宁小成的审美能力，他既然非要不用楚昊的歌，那就肯定有他的道理。
  同样的道理，他坚持地、甚至是固执地无比欣赏彭向明，也自有他的道理——事实上，彭向明现在取得的巨大成功，不是正好已经验证了他的眼光了吗？
  所以，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希望彭向明能给《剑仙奇缘》这部剧创作一首出色的主题歌出来，给这部剧再添几分成色。
  而非只是单纯地支持宁小成跟楚昊之间的置气。
  忽然，彭向明在桌子上扫了一眼，拿过留言簿，顺手拿起留言簿旁边的笔，开始信笔写了起来——丁琥愣了一下，旋即眼睛都瞪大了。
  彭向明只是稍作思考，随后就下笔如飞。
  丁琥拧着脖子看过去，但彭向明写得极潦草，他只看清了几个字，这时候心情激越之下，他也顾不得别的了，当即竟起身走过来，站到彭向明的身后看——
  “如果沧海枯了，
  还有一滴泪，
  那也是为你空等的
  一千个轮回，
  蓦然回首中，
  斩不断的牵牵绊绊。
  你所有的骄傲，
  只能在画里飞。
  大漠的落日下，
  那吹箫的人是谁，
  任岁月剥去红妆，
  无奈伤痕累累。
  荒凉的古堡中，
  谁在反弹着琵琶，
  只等我来去匆匆，
  今生的相会。
  ……”
  丁琥已经不单是瞪大了眼睛了，他甚至惊讶地张开嘴，看到“大漠的落日下，那吹箫的人是谁”一句，他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浑身上下一阵惊悸。
  这就……写出来了？
  这意境，这镜像，这浑然的古韵与侠情……
  简直就是一挥而就。
  饶是在娱乐圈子里打混了小二十年，也算见惯了世面了，各种各样的才子，也见识过不少，但是像这样的情况，他却是第一次碰见。
  绝对是开了眼界了。
  一页写不下，第二页又写半张，刺啦一声，两张纸撕下，他侧身，仰头，笑笑，递过去。
  丁琥略有些战战兢兢地接过来，刚想说话，彭向明却忽然道：“忘了，给我！”他伸手接过去，在第一页歌词的旁边，加上两个字——
  《飞天》。
  然后把两页纸递过去，他居然又开始写。
  丁琥惊讶到嘴巴彻底合不上了。
  “爱怎么做，怎么错，
  怎么看，怎么难，
  怎么教人死生相随。
  爱是一种不能说，
  只能尝的滋味，
  试过以后不醉不归。
  等到红颜憔悴，
  它却依然如此完美。
  ……”
  刷刷刷，刷刷刷。
  这次是三页。
  每一张都写得满满登登。
  写完了，他回头第一页，稍一思量，加上题目，这次是五个字。
  《天下有情人》。
  旁边加上几个字：男女合唱。
  递过去。
  丁琥本来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敬仰之词、感慨之意，片片这个时候竟觉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呆呆傻傻地接过这后面的三页。
  彭向明笑着说：“坐下呗！”丁琥这才回过神来，转头回去坐下，却仍是难掩面上心中惊骇之色。
  彭向明说：“我看过剧本嘛，大概还算知道这是个什么故事。刚才忽然有点想法，就写了，不过毕竟太仓促了，肯定还有不完美的地方，你先拿回去让宁导看个意思吧！要是能喜欢的话，我回头再好好修一下。”
  丁琥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称赞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两首歌单纯说歌词，各有各的意境，随时彭向明的随手写就，但它的整体质量却已经是相当的高，意境也已经都很完美无缺了。
  顿了顿他张嘴，刚想问“只有歌词吗？”，却又旋即醒悟过来，谱子肯定在他脑子里呢！但是要等到合约谈妥了才能拿出来了！
  这两首歌都是他临时创作出来的，肯定是还没注册版权呢，虽然到了彼此这种高度，这种偷人作品的事情，已经几乎不可能有人会去做了，但人家要把曲子留下不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而且……有这两首词，就已经足够惊艳了！
  他甚至敢担保，宁小成一定会喜欢的！
  会喜欢到发狂的！
  “这真是……这真是……”
  他吭哧了两三遍，平常镇定善谈的人，这个时候竟语不成序，话不成题。
  彭向明倒是淡然，像刚才只是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样，平静地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说：“《飞天》做主题歌吧，《天下有情人》合唱比较合适，放片尾吧！你拿回去给宁导看，要是看得上的话，就去找我的经纪人联系。”
  “好！”
  这一回，丁琥中气十足地答应了一句。
  手里捏着这薄薄的五页纸，肚子里似乎有许多的话想说，感慨的，感激的，震惊的，震撼的……
  但最后，他却一拍桌子，扭头，“服务员，来一下！”
  “有国酒吗？好，来一瓶！”
  他说：“咱得喝点儿！反正我是得喝点儿！”
  …………
  一个半小时之后，这五页纸终于到了宁小成的手里。
  他有些懵地接过来，却还是忍不住抬头看着喝得脸通红、一身酒气的丁琥，心中隐隐有些不悦——这个时候，他居然有心情喝酒？
  但是低头一看，他很快就愣住了。
  很快就看得浑身发麻，整个人都愣在那里，连坐回去都忘了，一直站着看完了这五页纸——亦是浑然顾不上丁琥此时此刻的毫无仪态了。
  丁琥喝完了酒，是打车回来的，车也丢在酒店下面，不管了，先回来。
  这个时候，他这个平常酒量其实不算差的人，仅仅只是半斤酒下肚，却已经带了七八分的酒意一般，进了宁小成的办公室，把东西递给他，就自顾自地走过去，一屁股就坐到了沙发上，整个人瘫了上去。
  摇头晃脑地叹气。
  宁小成飞快地看完了，扭头看他，“彭向明给你的？他写的？”
  丁琥摆摆手，“卧槽，老宁，你是不知道，我也算见过世面了吧？但刚才，我他妈的真是他妈的让彭向明把我他妈的给震了！卧……槽……”
  他话里，带着无尽的感慨。
  宁小成已经不自觉地走过来了，顾不上嫌弃酒味了，在他身边坐下，急切地问：“怎么回事？”
  丁琥说：“你是不知道啊，我把咱这事儿一说，他当时就为难，人家倒不是不愿意帮忙，更不是记仇什么的，他正在筹备自己的电影嘛！不愿意被别的事情打扰了情绪，这个你懂的！但是，我这不哀求嘛……也说不上哀求，总之就是希望他能帮个忙呗，然后，他就开始发呆……”
  “卧槽，我告诉你老宁，他顶天了也就发呆了能有五分钟，然后拿起笔来就开始写！你看看，你看看，这是饭店的纸，留言本，刷刷刷写啊！卧槽！我他妈的算是开了眼界了！这辈子活到现在，我还没见过那么牛逼的人！”
  “想了不到五分钟，写了也就十几分钟，两首歌，人家写出来了！你喜欢吧？觉得这歌词怎么样？牛逼不？我跟你说，我就站他身边，看着他写的，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我他妈浑身发麻你知道吗？”
  “你喜欢吗？不喜欢？”他问。
  宁小成点头，“喜欢呀！写的太棒了，这个意境，就是我想要的感觉！这首《飞天》拿来做主题歌，简直太棒了！这首《天下有情人》就适合做片尾曲。”
  丁琥啪的一声拍巴掌，“你俩真是……他就这么说的！《飞天》片头曲，《天下有情人》片尾！卧槽，你俩真是……怪不得你那么欣赏他……”
  “我就知道你也得喜欢！我看到‘大漠的落日下，那吹箫的人是谁’，是这句吧？我看到这句，我当时就一身鸡皮疙瘩！天哪！”
  宁小成犹有不信，问：“他现场写的？”
  “当然啊！我亲眼看着他写的，一字不改！就跟背诵出来似的！哦，对了，不过他也说了，太仓促，说是肯定还不够完美，让我先拿回来给你看看，你要是觉得行，他回头就再修改一下。”
  宁小成忽然摇头，低下头去又看，几分钟之后，他抬起头来，再次摇头，说：“不用改了，一个字都不用改了，很完美了！”
  然后，他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奇才呀！快赶上曹植了！”
  丁琥再次一拍巴掌，“说的就是这个话！哎呀我跟你说，老宁，你真该……真该咱俩一块儿去的，你没赶上这一幕，绝对是你巨大的损失！我看他写，一边看一边浑身发麻，我他妈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升华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这个级别的天才的！”
  宁小成点点头，却又忽然回过神来，问：“对了，只有歌词吗？他没写谱子？”
  丁琥闻言嘿嘿一笑，“当时我也差点儿问出来，幸好我后来没问，我回过神来了，你想想，人家这是临时创作的东西，肯定还没注册呢！对吧？”
  经他这么一提醒，宁小成也马上回过神来了。
  这就对了！
  想了想，他当时就拿着歌词站起身来，说：“我马上就找郑董，让他派人去谈吧！他非得要彭向明的歌才肯答应，现在好了，彭向明的歌咱们拿到手了，要是他不舍得出钱，可别怪我跟他绝交了！”
  他要走，发现丁琥居然也跟着站起来了，就说：“你一身酒气，回家吧，回家歇着去，接下来的事情，我来办！”
  谁想，丁琥居然摇头，“我没喝醉！我是兴奋的！我跟你去，要是郑董问起怎么要来的，我得把刚才跟你说的那些，再跟他说一遍！”
  他说：“就这个事儿，我他妈能吹一辈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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