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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_分卷阅读_10

  夏芍药“蹭”的站了起来,“可是真的?”面上已经带出喜色来。
  道静法师可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日盼夜盼,就盼着他尽快云游回来。听到他果然回到报国寺了,夏芍药还有些不敢相信,还要确认一遍。
  夏正平也知道夏芍药有多迫切的盼着道静法师回来,每个月总要往报国寺跑好几趟,从白日等到晚上,在佛前上了一柱又一柱的清香,往报国寺捐的香油钱都不止千两了。
  “昨儿不方便跟姑娘说,还想着今儿跟姑娘说一声,道静大师前几日就云游回来了。”他昨儿压根没机会跟新娘子说话。
  华元面上也露出喜意来,“谢天谢地,老爷有救了!”直恨不得拜天拜地,立时便往菩萨面前去上柱香去。
  夏芍药一下子便像身上有了力量,这半夜的苦捱彷徨都散尽了,一叠声吩咐套车,“拿大厚褥子将车里铺厚了,将马车赶到院子里来,给爹爹拿两套衣裳……去帐房支两千两银子。”
  丫环们齐齐忙开了,她也回房去梳洗,好待也得收拾的整齐些才能出门。
  夏景行跟着她一路又转回新房,“娘子,我也换身衣服罢?”他穿着成亲时的喜袍去报国寺,也不大相宜。
  夏芍药满脑子都是去了报国寺如何求道静法师,这会儿才分神瞧了一眼夏景行,果见他还是一副新郎倌的打扮,心情也轻松了些,面上还微露出一二分笑意来,“素娥,去给姑爷把家常衣服拿出来。”她自己坐在妆台前,由丁香给她梳头。
  素娥去衣橱里捧出一套宝蓝色长袍来,白玉腰带,还有玉佩荷包等物,零零碎碎都拿了出来,让夏景行自己选来用。这是成亲前早就按着夏景行的身量准备起来的,甚是齐全。
  二人匆忙收拾了,静心斋里夏南天已经被抬上了马车,早饭也不及摆,二人带着丫环秋碧与丁香,以及夏正平一起往报国寺赶去了。
  家里就交由老仆华元以及素娥去料理。
  这时节街上行人极少,城门都未开,直等了一会儿城门才开,城门外立刻便有挑着担子的瓜菜果农,做小买卖的推着小推车的,还有赶着驴车的涌了进来,一下将城门口给填满了。
  夏南天还昏迷着,直等这帮人过去了,夏家的马车才出得城来,向报国寺而去。
  夏芍药忧心如焚,路上一直紧握着夏南天的手,只觉这条已经走熟的路,从所未有的漫长。这会儿反倒近乡情怯,生怕道静法师又走了,还隔着车帘问了好几次夏正平:“平叔,这消息可确实?”
  原本她都相信了,可这会儿又担起心来。
  夏正平回答她第十次的时候,终于瞧见报国寺的山门了。
  第十二章
  报国寺的山门才开,夏家的马车就驶了进来。
  夏芍药每月总要往报国寺跑个好几回求医,就为了等道静法师回来。且她出手大方,每次的香油钱都在百两之数,久而久之,知客僧都将她记在了心里。
  才见了她从马车上下来,立刻便迎了上来施了个佛礼:“夏施主金石为开,法师已经云游回来了,只不知今日夏老施主可与施主同行?”
  夏芍药听得这话,一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忙向他回礼,“烦劳师傅向法师报一声,今日将家父也载了来,只是他老人家现下已经昏迷,还求法师救命!”
  知客僧便引了他们往道静法师清修的禅院过去,僧人们正在早课,偶尔遇见个把洒扫僧人,整个寺院都在晨曦中透着肃穆安祥,清幽静谧。
  道静法师早课已毕,服侍他的小沙弥报进去之后,他亲迎了出来,夏芍药见到这盼了半年之久,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大和尚,当场便要下跪,被道静法师稳稳托住了:“施主不必多礼,快将老施主送进禅房。”
  道静法师替人看诊,最喜身边无人相扰,夏景行将夏南天抱进禅房之后,便被客气的请了出来,只余小沙弥在旁侍候。
  夏芍药夫妇站在院子里相候,知客僧自去,又遣了小沙弥来送了茶水素点心,就摆在道静法师院里的石桌上,请夏芍药夫妇用些。但夏芍药坐都坐不住,又哪里用得下素点心。
  夏景行倒是有些饿了,昨夜被灌了一肚子酒水,喜宴上菜没吃两口,又在静心斋陪着夏芍药守了半夜,早饭都不及吃。他用了两块素南瓜饼,只觉入口松软,只有淡淡的甜味,便硬塞了一块给夏芍药。
  夏芍药倒好似喉咙口堵着块大石头,强灌了半杯茶,才将这块素南瓜饼给咽了下去,干等着心里难受,索性让他在这里看着,自己往前殿去。
  “我去给菩萨上柱香,保佑爹爹否极泰来,夫君且守在这里,若有消息就让人往前殿去告诉我。”
  夏景行估摸她这是怕夏南天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怕自己接受不了,这才往前殿去上香求心安,便亲送了她出院门,眼看着她带着丫环的身影去的远了,这才回来坐了下来,静等。
  夏家老宅子里,昨夜喝醉酒留下的宾客们一大早梳洗完毕,便被小厮引到了前厅去用早膳,自有华元出来解释。
  “我家老爷昨儿累着了,略有不适,一大早姑娘姑爷便坐了马车,送老爷去护国寺请道静法师看病,就不能陪诸位用膳了。”
  夏南天卧床久病,此次能够端坐上座看着女儿成亲拜堂,已大大的出乎众人意料,此刻听得老仆解释,便各自用了些早饭,告辞而出。
  独寒向荣心里不痛快,昨晚也歇在了夏家客房,半夜辗转,不曾入眠,天亮才睡了过去,直睡到了快午时才醒,听得夏南天被女儿女婿送到了护国寺去看病,心里百般滋味难言。
  端上来的早饭也不吃,就回家去了。
  昨晚寒家人从喜宴上回去之后,夏南星便发现次子不见了。自夏家送了喜贴过来,被寒向荣知道之后,这个儿子便对父母爱搭不理,总觉得是父母耽误了他的喜事。
  夏南星叫了青砚来问,青砚哪里知道寒向荣去了哪里。
  夏家待客,主仆不在一席,青砚跟各家前去的长随小厮一起吃酒,也多喝了几杯,他昏头涨脑出来,恰逢寒向茂扶了寒取出来,招呼了他一声让搭把手,他便一路服侍着寒取回来,就回下人房里去睡了。
  大清早便被夏南星唤了人叫过去,酒都没醒彻底,被夏南星劈头盖脸骂了一通。
  他是从小跟在寒向荣身边的,见主母骂的厉害,心里不免要想:好好一桩喜事,若不是太太与老爷从中阻挠,贪心不足,此刻主子做了夏家姑爷,他已经进了夏家门。夏家表姑娘手头大方,为人又和气,这样的好主母,可不打着灯笼也难找?
  好不容易寒向荣回来了,夏南星迎了上去,嘘寒问暖,问及昨夜,寒向荣心中更不痛快,便没什么好话,只吩咐青砚:“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弄一碗来我填填肚子。”
  夏南星忍不住埋怨:“都这会子从你舅舅家回来,怎的下面人也不给你弄点吃的来?”放以前是从不会这么冷怠寒向荣的。
  “舅舅半夜病发,天还没亮,表妹跟……就一起出门去护国寺给舅舅看病去了。”他听得这消息,无可避免的深深失落。原本陪着芍药的应该是他才对,如今堂而皇之能与芍药站在一处的,就成了那个人了。
  夏家再端了珍馐美味来,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了。
  夏南星一听这话,起先还只是张罗着儿子吃饭,等寒向荣狼吞虎咽吃完饭回房去了,这才醒过味儿来。
  若是夏南天有个三长两短,芍药又同别人成了亲,哪里还会看顾她家?
  夏南星出嫁的时候,夏家虽然也种了几代的芍药,但在洛阳城里,还真排不上号。不独夏家花圃只有如今的十分之一,就算是芍药花的品种,也只有二三十种,日子尚且能过得而已,与寒家也算门当户对。
  夏南天此人,爱花成痴,此后多年悉心培育,但有点钱财,便往外地去求芍药花,家中留给妻室唐氏打理。
  两人成亲数年,一直不曾有过孩子,夏家芍药花倒从二三十种渐渐多了起来,多达五十多种。
  夏南星比兄长晚成亲了五年,膝下两子都比夏芍药还大。
  唐氏为此一直郁郁寡欢,只她生性温顺,夏南天又不曾在外寻花问柳,只一门心思种花,到处求名品。直到夏芍药生下来,夏家的芍药花品种已达上百种,夏家在洛阳城里渐渐出名,前来买花的人络绎不绝,就连老宅子也一直在修缮,成了如今的四进大宅子。
  而夏南天这病,还是夏芍药出生那一年,他听得杭州一名商人讲起,杭州凌家有芍药名品胭脂点玉,便带了银两前去求花,回来的路上坐船,夜遇暴雨狂风,整船人都被倒进了运河里。
  夏南天将求来的芍药花枝绑在了背上,抱着块浮木在运河里漂了数日才被人打捞了起来,被官府送回洛阳的时候,卧床数月才得起身。
  唐氏彼时大着肚子,每次夏南星前去,都要捧着肚子垂泪:“若是你哥哥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跟肚里的孩子怎么活啊?”
  夏寒星那时候心中只觉唐氏软弱,若是她自己,住着这样大宅子,家里金银花用不尽,花圃日入斗金,呼奴唤婢,又有什么过不下去的?
  她未出嫁前,与嫂子关系也还不错,只出嫁之后数年,眼瞧着娘家变化日新月异,被金银刺着了眼睛,心里难免不痛快。若是晚几年出嫁,以夏家如今的财力,哪得她就嫁了寒家呢?
  还不得紧着洛阳城的富户挑。
  过得数月夏芍药出生,夏南天欣喜若狂。他平生挚爱芍药花,便索性给女儿起名芍药,还一早念叨:“将来闺女出嫁,我必得将所有芍药花都给陪嫁一份,才不枉了闺女这名字。”
  夏南星愈发觉得兄长这人带着些痴气。陪送宝石香料,金银首饰,绫罗绸缎也就罢了,将夏家名品芍药全陪送一份,简直不可理喻。
  由是她便想起当年自己出嫁,父母早亡,兄长也将家中各种芍药品种陪嫁了一份给她。嫁妆抬进夏家院里,瞧着倒是花团锦簇,只第二日婆母便阴阳怪气道:“这花儿好看是好看,只不抵吃不抵喝,过几日就枯死了,这嫁妆倒是讨巧。”
  夏南星正是新妇面嫩,当时心里怄了个半死,埋怨兄长蠢笨,若是将这些花儿换做金银首饰,难道还能让婆婆小瞧了不成?
  她自己不好种花,寒家人对此也不上心,没过三年,这些花儿俱都枯死。
  好好一桩亲事,倒让夏南星心里起了疙瘩,成亲一年内都不太爱回娘家。
  夏南天原还想着,给妹妹陪送了各种芍药花,起先寒取陪着媳妇回娘家,便要拉了妹夫大谈芍药花经,见寒取颇为不耐烦,还好几次在唐氏面前心疼那些芍药花:“……我当时还挑了最好的来给妹妹做嫁妆,草木有情,要用心侍弄才能长的好。妹夫这样不喜欢,妹妹又不会打理,要不要咱们送个小厮过去帮他们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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