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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之家 第61节

  “难怪做不要脸的事,长的就是贼眉鼠眼相!”
  “不能让他们一走了之,必须赔钱!”
  “对,赔钱!我的汤才喝两口就给打泼了。”
  “赔钱!”
  三人一看势头不对,嘴里强辩着, 人却左躲右闪到人群外围然后撒丫子逃离现场。
  溜子报官去了不在, 颜溪没打算穷追猛打, 万一将人逼急了对她也没有好处。
  能把闹事者吓走, 一部分原因是大多数食客站出来说公道话,她拱拱手向尚未散去的人群道:“三郎多谢各位的仗义执言, 不少食客的汤碗被打,为表歉意今日的骨汤免费, 谁的汤泼了, 重新盛汤并退换汤钱。”
  她话说的真诚,食客中有些是回头客,见长棚中一片狼藉, 伙计又去官府报案了,哪好意思喝汤又领钱的,便说道:
  “三郎,喝汤就算了,你先收拾收拾吧,我们改日再来。”
  其它有意占双份便宜的人也不好赖着等汤,领了汤钱说几句客套话便走了。
  待食客散去,颜溪才敛下笑意,方才发生的事她觉得八成是有人指使。
  要说生意好惹人嫉妒,这条沿河大街的铺子生意都不错,而且她只做早餐,没与酒楼和夜肆争抢客源。
  再回想最近只跟村长妻子闹出不愉快,所以她的嫌疑最大。
  猜到这种可能,颜溪顿感头痛,若真是她,恐怕一计未成还有后招……忽然而至的刘怀安打断了她的思绪:
  “三郎,你没事吧?!”
  颜溪顿住扫帚摇摇头,望着气虚喘喘的刘怀安,未细想便知缘故,“你碰到溜子了?”
  刘怀安从头到脚端详一遍,确认她真的无事才松了憋在胸口的一大团气,点点头嗯了声解释说遇见焦急奔跑的溜子得知铺子里出事了,随即蹙着眉头问:“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如今吏治清明盗匪不作,尤其江南遭涝百姓涌入京城避难后朝廷恐难民生事,加大了巡防力度,更是加重了惩戒力度。
  一般青天白日很少有人故意闹事,所以刘怀安才有此一问。
  颜溪稍作犹豫便打算将上个月村长妻子登门说亲之事告诉刘怀安,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但顾着街上的行人,便道:“帮我把长几抬到棚外头吧,扫地碍事。”
  刘怀安会意,两人将矮几抬到靠近铺子门口的位置,颜溪进屋端半盆水出来,拧干抹布边擦边长话短说。
  她将获知她的身份的村长妻子上门替侄子说亲以及她拒绝了对方之事告诉刘怀安,连猜想对方保媒不成前来报复也没瞒着。
  刘怀安听后气的握紧拳头,恨恨骂道怎会有如此不要脸之人求娶不成便要搞鬼,忙又安慰颜溪道:“就算真是他们做的你也别害怕,若再敢捣乱就让溜子去哨楼报官,里头的哨尉跟我和万大哥相熟。”
  城中每个厢都设的有哨楼,里面驻一百五十位兵丁称作厢役,负责救火、抓匪、防御外敌等任务。
  听说刘怀安和万正兴在官府有人脉,颜溪轻松了些,对方来明招还好,就怕暗地里再使坏令人防不胜防。
  “谢谢你啊,辛苦跑来一趟给我壮胆。”
  刘怀安笑说:“不要紧,又没多远。”
  相处时间久了,他不再像以前同她说句话就脸红心跳脑子成了浆糊,他瞥眼没清扫完的长棚道:“我等厢役来了再走。”
  说罢,长腿一迈往长棚走。
  颜溪想也未想的道:“不用,你有事就先走,我应付得来。”心说溜子怎么还没回来,若是宅子失火怕早烧光了。
  刘怀安没听她的,拿起扫帚自觉地清理垃圾。
  刚挥几下,溜子带着四名挂刀的厢役赶来,还真让颜溪给说对了。原来五泉山下一处宅子起火,官府怕引起山火厢役被派去大半,所以才这么晚来。
  刘怀安瞧见来人,难免生出郁闷,来得真不凑巧。
  溜子视线先寻颜溪,见东家动作麻利地抹饭几不像被人揍过,不由长吁了口气。
  厢役看现场未出现见血的严重事件,便例行公事询问颜溪事情经过以及三人相貌特征往哪个方向逃跑,问罢让她在等消息,人一抓住便知会她。
  颜溪虽然很是配合他们的工作,心里却没报太大希望,那三人晓得她报官怎会轻易被抓。
  溜子回来了,刘怀安清扫工作被夺,他满脸羡慕地望着忙碌的溜子。
  颜溪看他故意磨蹭便知其心思,禁不住笑起来,“早饭吃了吗,灶房里羊骨汤饼子都有。”
  今日第一次羊骨汤没卖光。
  刘怀安喜不自禁,没跟她客套:“刚出巷口就碰上了溜子,还没来得及。”
  “我和溜子也没吃,一起吧。”
  颜溪又朝溜子喊:“溜子,先吃饭,吃完饭再干活。”
  而后将抹布丢进盆里,用围腰腹前的围裙擦干手,去铺子里盛汤。
  刘怀安很自觉地把盆里的水倒入屋檐下的排水槽中,又乐悠悠地搬来三把杌子放在已擦好的矮几旁。
  男子的饭量大,颜溪装了两大盘饼丝,又将剩下的大半斤羊肉也切了,三人吃的浑身通泰。
  三人闹事后,颜溪一直担心对方再找麻烦,可什么都没发生,日子平静得无丝毫波澜,直至她怀疑是否猜错了他们就是为讹钱吃霸王餐的地痞混混时,她女扮男装之事竟被人给透了出来。
  第87章 身份暴露
  “店主,……
  “店主, 听说你从颜三郎变成颜三娘了,是不是真的?”一年轻食客突然扬声发问,挤眉弄眼促狭而笑。
  正在好好吃早饭的人堆里仿佛丢进了一颗炸/弹, 食客们错愕过后直刺刺地盯着颜溪, 好似从她身上找出女子身份的证据, 嗡嗡议论起来。
  溜子听后也呆住,手里的托盘差点脱手,醒神后哐啷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指着那食客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再找茬我们就报官了!”
  揭她身份的男子见此下巴一抬, 冲她使个得意的眼色, “我胡没胡说让你东家答话,或者当众正身也行!”说完眸中划过恶意,揣着胳膊等着瞧笑话。
  溜子被他后一句话气红了脸,跺脚啐他一口,扑上前要去撕他。
  “溜子, 住手!”颜溪冷笑着瞥男子一眼。
  原来后招在这啊, 今日透她女子身份, 明日该要辱她名声了吧。既然女子身份暴露, 索性也不装了,谁他娘的愿意三伏天缠胸虐待自己。
  她解下围裙抻抻褶皱的褐衣, 眉尾一扬大大方方的点头承认。
  “没错,我的确是女子之身……”
  话音方落, 食客们没想到她如此爽快地承认, 跟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颜溪压压手,示意大家安静些,“我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我身世凄苦,女红针织又不行恰巧祖上有熬汤手艺,为了糊口无奈才以男子之身做此辛苦活计。倘若大家介意三娘的女子身份以后不再来照顾生意,三娘也理解。”
  诸人经她这么一解释,忽然也觉得没什么,诧异是诧异了点但也可以接受,戏文里不是经常有大户人家的小姐女扮男装出门体验民间生活嘛。
  一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提声道:“管她娘的是男是女,老子喜欢的是店里的汤!”
  “三郎,以后我们就唤你三娘了。”
  “喊错了咋办?三郎喊顺嘴了嘛。”
  人群里气氛轻松起来,找事男的神色变化颜溪尽收眼底。
  她无奈叹气道:“我最近因婉拒一桩婚事得罪了人,上个月被诬陷汤里有蜈蚣污我汤铺声名,这个月不经我本人允许恶意透漏我女扮男装身份,估摸再过不久便要散播谣言辱我清誉。”
  言罢,她冲眼神闪烁的找事男诚恳道:“我真不是故意得罪你们的,实在是大娘要拉我往火坑跳,给一赌徒保媒,求你们别再寻我麻烦了。”
  村长妻子保媒的人家刘怀安帮她打听清楚,父子俩一个常驻青楼,一个以赌坊为家,西郊十几亩的田地半年几乎败光,那恶妇可不是推她进火坑吗。
  大家听闻内情,皆道原来如此啊,纷纷指责逼婚之人,连带那男子也在内。
  找事男被众人不善的目光盯的颇不自在,梗着脖子红着脸强辩道:“胡说,谁污蔑你了,你本来就是个女人整日毫无避讳地混在男人堆里,还不容人说了。”
  颜溪:“大伙听听,我方才说得没错吧,现在便开始编排我了。”
  “你……”找事男怒瞪着颜溪,却没她打断。
  “你什么你,我没偷没抢没以色侍人,坐得端行的正,自是无畏人言!倒是你,堂堂男儿反倒做起长舌妇,不臊得慌!”
  “我……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个小娼妇,我改跟你姓!”男子面目狰狞地扑向离他两米远的颜溪。
  溜子自不会让这个恶人打到东家,旁边的围观者亦纷纷伸手阻拦,现在的颜溪在他们眼中是弱势群体。
  上次砸场没有发生打人情形,所以这回看热闹的更多,里三层外三层将路都给占了。
  人勉强挤得过去,车子却难通过,惹得着急赶路的驾车者骂骂咧咧催促。
  其中一辆马车的小厮拉住缰绳扭头朝帘内的人道:“葛管家,路堵了过不去。”
  旋即,车帘被人拉开男子看见正前方喧嚣的人群,侧目发现是对面邻居家出了事,眉头轻皱吩咐小厮道:“去酒楼叫几个人问问何事,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小厮会意喏了声,抚抚马儿往前方挤去。
  而此刻颜溪也被突然发难的男子吓得抱头后退,心里狂骂娘,今年不单犯桃花还犯小人,明日一定去相国寺上香请个平安符回来。
  突然吵嚷的人群安静下来,颜溪抬目瞅去,只见人圈被身穿劲装护卫模样的四人拨开,近随其后的锦衣长袍中年男子走上前向口吐恶语的找事男沉声斥道:
  “什么人闹事,扰了我们锦云楼的贵客,小心吃官司!”
  斥罢,微微摆手其中两名护卫上前摁住已吓呆的男子。
  中年男子颜溪认得,锦云楼掌柜,为了给后院花草提前找销路,碰上了总是笑脸相迎主动打招呼。
  能当锦云楼的掌柜自然有几把刷子,上个月对面铺子遭事他听说了,时隔不久又被人闹场,不令人多想都难。
  “下次再来滋事,可没有今日这般好运气了,还不快滚!”
  整个西外厢谁不晓得锦云楼背后的东家是个大人物,男子吓得脸色青白跪地讨饶后一身冷汗地逃离。
  即使没大腿抱,也得让人觉得她也是有人照着的,颜溪连忙作揖谢道:“三娘多谢童掌柜出手解围。”
  三娘?童掌柜眼皮跳了跳,闹出这大阵仗想不知道也难,摆摆手没戳破她的小心思。
  锦云楼掌柜发话,众人便不敢再占道瞧热闹,汤没喝完的继续喝,还有些出于对颜溪这个女店主好奇缘故进店买她早餐,一时间铺子生意比平常还火爆。
  “再看我还是你东家,干活!”颜溪白了眼偷瞄她的溜子没好气道。
  溜子打了个机灵,无论三郎还是三娘,脾气如旧啊。
  应付完八卦的食客,颜溪疲累的连摊子都没收,全丢给了溜子。
  方躺摇椅上准备理理思绪,门口便传来隔壁刘氏的声音。
  哎,一波又一波啊,刘大娘还相她做孙女婿呢,这回吓着了吧。
  “大娘,你们来啦。我是女子之事你们已经知道了吧,请见谅,瞒着你们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颜溪面带歉意地解释,万家对她不赖,自己瞒他们那么久是谁都会生气。
  “三郎哥,你真的是女子吗?”一旁的香兰绞紧袖口,红着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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