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

  “师妹恭喜呀——”
  “二十年结丹,师妹的天赋果真是非同反响呢~”
  宓晓昙扎着熟悉的大麻花辫,笑容灿烂地向她的师兄师姐们一一道谢。
  “谢谢陈师兄,上次落星秘境里多谢你的帮忙啦~”
  “林英师姐,你的新法器看起来真帅!和你真是太太太配了!”
  一名在背后背着两把锋利的钺的女子被她夸得心花怒放,她伸出手揉了揉宓晓昙的脑袋,笑容和善:“师妹的眼力还是那么好呀。”
  宓晓昙扬了扬下巴,骄傲道:“那当然!我这火眼金睛可是被师傅亲手炼出来的。要不是他天天逼我识灵丹灵草,我怎么可能——哎哟!”
  “就会耍嘴皮子,有空不如再去熟悉一下丹方。”
  靖崔真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敲了敲她的脑袋。
  “见过靖崔真人——”周围嬉闹的同门们立刻低下头对他拱手行礼,他们知道,虽然靖崔真人他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说话的浪子,实际上的为人却是比谁都正经严肃,因此不敢造次。
  宓晓昙背着他做了个鬼脸,道:“师傅,今天可是我的结丹典礼啊,您老就稍微宽容一些吧。玥妙长老前几天还开设了养生讲座,专门讲面瘫的危害,我觉得您应该去买块讲座留影石看看。”
  人群里传出几声闷笑。
  靖崔“哼”了一声,这才负着手气场十足地离开了。
  宓晓昙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看了眼门口,有些疑惑地说:“向清茗怎么还没到呀……”就差她一个人了。
  坐在她身边的小姐妹好奇地问:“向清茗?诶?是隔壁焰回宗的那位师姐吗?”
  宓晓昙点点头,道:“是呀。自从上次,呃,叁年前那件事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似乎是很忙碌的样子呢。”
  她有些失落,她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面了,今天难道也来不了吗?可是清茗她明明昨天早上还回复了她的消息的——她还想在今天跟向清茗聊聊祈翠街最近风靡的新观赏灵植呢。
  有一位小师兄安慰她,“可能她被什么宗门事务绊住了,还在处理吧,因此才没有来。”
  宓晓昙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别人以为她是宗门大师姐,公事繁忙,只有她知道向清茗其实就是个默默无闻的修炼狂魔罢了,人情世故,宗门事务?不存在的。
  哦,不过人情世故这一点,她倒是想起来个人。
  “咦,这两位是?啊……白师兄?!”小姐妹的惊呼声将她从思绪中唤回。宓晓昙站起身向门口急切地看去——
  来者是一男一女,走在前方的女子身形窈窕,留着干净利落的披肩长发,气质从容不迫,清丽的五官不需施加任何多余的粉黛,仅是一个淡淡的扫视,便足以令人感到心惊动魄。
  即使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她的黑眸中也是淡淡的,只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散漫。像是一只优雅的雪豹,只可远远地欣赏她的身姿,不能轻易地靠近她的身边。
  而她身后的那位,则与她完全相反。
  他身材欣长,一袭青衣,如瀑乌发用发带简简单单地束在他的身后。长发之下,是一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脸,带着些许朦胧的中性美,似是由天道亲手雕琢而成。
  他的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一双翠眼仿佛装进了温暖的春日。如若不是他腰间别的那把寒光毕露的黑色长剑,倒像是个行走云生的清隽道修,任谁看到都想上去和他讨教两句。
  “哇——!!清茗!!!我等得好苦啊!!”宓晓昙嚎了一句,放下手中的果汁就扑了上去。
  向清茗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她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这个小太阳似的少女,宓晓昙棕色的脑袋埋在她的胸上蹭来蹭去,刘海还在她的脖子上挠起了痒痒。
  “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她对她轻轻地道歉,语调十分柔和。
  又被她抱了一会儿,向清茗对她传音入密:“好了,你也该放开我了,典礼不是该由你主持吗?你的师傅和朋友都在往这边看呢。”
  宓晓昙这才放开向清茗,她退后一步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道:“来了就好!”旋即转过身去,向众人落落大方地施了一礼,清脆地说:“感谢各位能够来到我的结丹典礼,晓昙能走到今日,多亏了大家的关照。请各位入座——”
  由于来的人也不算太多,场内是叁人一桌的安排。卫恒早在六年前就出门寻求器道之理了,至今还未归来,所以向清茗和白晴方就两人坐了一桌。
  受邀来这里的修士,皆非无事生非之人,即使很多人都对这二人的到来充满各种各样的想法,也都没有不长眼色地上前搭话,而是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宓晓昙准备的节目。
  ——结丹典礼,对于焰回宗和永辰宗的弟子而言,是一项历史悠久的“团建活动”。有意举办这个典礼的刚晋升金丹的修士,可以自由地规划典礼的规模,自行邀请朋友或师长来参加。
  典礼的主要内容是由作为东道主的修士本人决定。有的修士性格散漫,便选择让大家随意饮酒作乐欣赏自然风光,或是敞开心扉交流苦衷;有的修士热爱学习,便举办成了道法研习会……
  今天宓晓昙选择的,是为大家跳一支以“丹”与“花”为主题的独舞。
  她之所以一直是少女的模样,便是因为她的本体是一株稍纵即逝的昙花,靖崔真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本该在长到少女后便逝去的她仍能够长久地留在世间。
  宓晓昙知道这件事,也明白自己的寿数终究不似人类那般稳定,即使修为增长了,也不知还能活多少年。但她没有悲伤,反而是以最肆意的姿态享受着生命——
  她身着火红的裙子,利用丹药的效果,制造出了一片梦幻的云海,而她则在其中穿梭跳跃着,裙角翻飞,像是花瓣在随风摇曳。她不再是脆弱美丽的昙花,而是一株热情洋溢的牡丹。
  向清茗安静地看着少女灵动的身姿和夺目的笑靥,不可避免地,她对她生出了深深的敬佩,能够在这种境况下依旧享受生命,她必是拥有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
  ——向清茗还在地球时就是一个自杀未遂的,对生命十分不在乎的人,哪怕是在被丢到异世遇险后,她也只是尽力逃跑了一小段时间,便无所谓地跳了崖。
  宓晓昙对生命的热爱与珍重,是她永远都体会不了,更做不到的,正因如此,她对这位朋友才会如此欣赏,乃至敬佩。
  不论如何,以前的那些事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选择,她并不会否认自己黯淡无光的过去,因为这些都是她生命中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现在——
  想到这里,她在昏暗中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直接对上了他的视线。
  白晴方对她传音:“你很在意宓晓昙。”
  “嗯,她就是一颗永不熄灭的小火球,谁会不喜欢她呢?”
  他心想,可你刚刚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这么简单啊。但他也没有多问,以后自然有机会让她开口,眨了眨眼,他又问她——
  “那如果我改日给你做一个太阳出来放在你的床头,你会有多喜欢我?”
  向清茗差点把手里的酥饼给捏碎了,她红着脸飞过去一记眼刀。
  “首先,放太阳在我床头,你是想烤了我吗?其次,你为什么总有这么多骚话可以说,你不累吗!”
  白晴方对她温柔地笑着,
  “不累,之前都说了那么多年了,现在更是唯口熟尔。”
  “……闭嘴,给我好好欣赏我的朋友的演出。”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巧不巧地,离他们这桌最近的,就坐着刚刚一直待在宓晓昙身边的小姐妹。
  她暗搓搓地将他们眉来眼去的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风平浪静,心里却跟见了祁天承穿超短裙在宗主大殿门口跳舞一样涌起了惊涛骇浪。
  谁能告诉她隔壁宗那个传闻中很高冷看起来也不平易近人的向师姐跟他们宗这个人送外号半神半疯的白师兄是什么关系??
  而且那大师姐怎么好像看起来还是被压制的一方!她把手中的茶杯咚的一声“放”到了桌子上,引来了两个同伴疑惑的眼神。
  她:“刚刚晓昙那个丹术用得太精彩了,我没控制住赞叹之心,不好意思。”
  台上台下都是戏。
  舞蹈结束后,灯光亮起,大家都纷纷起身称赞,向清茗还看到有位同样梳着大麻花辫的女子当即用法术绣出了一面画着红衣舞女的团扇,然后跑上前去一把将扇子塞进了她的怀里,又给了她一个熊抱,耳根子还红得不得了。
  哇哦,有戏看了。她饶有兴致地往宓晓昙那里投去了饶有兴致的目光,没想到下一秒视线就被挡住了。
  眼前这女子十分自来熟地拉开了她对面的另一个座位,坦然地坐到了他们这桌内。向清茗辨认了一下,原来是她之前看到的宓晓昙身边的小姐妹。
  她微微扬了下眉,也坐了下来,打招呼道:“这位道友你好。”
  那姑娘:淦,有被这个表情给蛊到。
  她清了清嗓子,要不是亲眼目睹了刚才一幕,她都不相信眼前这位还会有那种脸红的情态,她是真的好奇,焰回宗大师姐和他们宗被人津津乐道的白师兄之间发生了什么?所以她就来找话题了。
  “向师姐叫我小珑就好。早闻向师姐天资过人,于符道一事上颇有造诣。小珑也是修符道的,是以想与向师姐浅谈几番,拓宽一下眼界,不知向师姐可否赏光?”
  她也是修符道的,便打算先以此起个头,再旁敲侧击,嘿嘿嘿嘿。
  向清茗眨了眨眼,她能感受到这小珑的修为乃是金丹中期,而她的眼神中也没有恶意,于是她也就随和道:“可,在下会尽力解答的。”
  小珑不自觉地“诶”了一声,她没有想到这位向师姐居然对陌生人这么友善,如此利落地就答应了。
  她本来就没有为难向清茗的意思,现在更是顿生出不少好感,于是她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想了个她已经在师尊那里得到过解答的问题来问她。
  这样即使向清茗一时间想不出来,她也能根据答案给她提供出讨论的思路,不至于尬在原地。
  不过令她更加惊讶的是,在听完她的问题后,向清茗只是端起白师兄递给她的果茶喝了两口,就对着她娓娓道来了起来。而她的见解,甚至比她师尊讲的更为清晰。
  小珑内心:这还关注什么八卦啊,赶紧问修炼的问题啊!
  两个人一问一答,没过一会儿小珑就巴不得请向清茗住进她家当她的老师了,这时,周围也有同修符道的修士,闻声好奇地走过来旁听。
  宓晓昙换完衣服走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四五个人围成一圈,坐在中心的女子一边讲一边画着什么,而听她讲的那些人还时不时地爆发出惊呼声,什么“原来如此”“还可以这么理解”……
  宓晓昙幸灾乐祸,“咯咯咯”地笑出了声,清茗啊,没想到吧,你出来参加个典礼也变成了修炼课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哟!
  她捂着脑门一扭头,靖崔真人正一脸黑线地看着她。
  “还对着你的朋友傻笑!为师都喊你几次了,过来听为师说话!金丹期的延寿方案可不同筑基期的,早日准备,打好基础。”
  宓晓昙吐了吐舌头,又往向清茗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才跟他离开。
  好像忘了些什么?她跟在师傅的身后,摇了摇头,想不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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