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顾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赶到医院的。
  他接到小姑的电话，她说顾缘晕倒了，说她还吐了。
  他一下就想到是不是怀孕了，后面几次做的时候都没有戴套，最近一次是在车里，她说是安全期，他也相信，根本没有想过会有意外，但如果真有意外，那样的结果，谁也承担不起。 他们是不可以有孩子的，唯一的选择只有打掉，但顾缘才二十岁，她还那么小，要怎么承受这些？
  那一刻，顾衡想的是，只要她能平安，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可以，哪怕让他一无所有。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是颤抖的，根本注意不到带着警告颜色的红灯，一连闯了五个红灯，交警骑着摩托将他拦住。
  车里，男人湿润的眼眶把交警也吓了一跳。 “我妹妹进医院了，我只有一个妹妹……”
  他喃喃自语，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话。 交警也摸不到头脑，反正确定不是酒驾也交了罚款，又教育了几句，就放他走了。
  顾衡下了车疯了一样跑进急诊室，但他没有找到顾缘，他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小姑只告诉他是这个医院，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一旁的护士提了个醒可以打电话问问，顾衡这才想起他还有手机。
  打电话联系了小姑，才知道顾缘已经被送进了病房。
  验血报告还没有出来，只能先把她安排到了住院部。
  小姑娘躺在病床上，闭上眼睛，她捂着肚子，眉头紧锁，看上去很不舒服。
  顾缘没睡着，她听得出顾衡的脚步声。
  人走进了，她才睁开眼睛。
  顾衡沉着的一张脸在对上她的那一刻又变了样，他对她笑。
  “一会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说话，好不好？”
  他凑到她面前，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倒声音对她说。
  顾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她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俊朗的眉眼间是是挥之不去的疲惫。
  大概是跑得太急，他的头发有点乱，有一根翘了起来，顾缘伸手将它抚平，却发现他的鬓角上竟然长了根白头发……
  护士来了。
  “你是病人的先生吗？”
  顾衡没否认，但一旁的小姑补充了一句，他是她哥哥。
  顾衡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是多么讽刺。
  “病人的报告单出来了，急性肠胃炎，她需要输液，你们准备准备吧。”
  竟然不是怀孕？
  顾衡差点以为听错了，他拿着报告单仔仔细细看了叁遍。
  没错，是急性肠胃炎。
  顾衡忽然有了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将报告单小心地收到口袋里，转头对小姑和姑父道谢，又将两人送走。重新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来输液了。
  顾衡注意到天花板的吊竿上一共掉了叁大袋注射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挂完。
  “你睡吧，我看着。”
  顾缘不想睡，她有话想对他说。
  “你刚刚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
  她指的是他不让她说话的那件事，她好像隐约猜到了一点了。
  既然事情没有发生，顾衡也不打算和她说。“没什么，只是怕他们吵到你。”
  他装着若无其事地样子，抬头看吊杆上挂着的注射液，这样的动作只会平添几分欲盖弥彰。然后，他听到顾缘说。
  “你是不是以为我怀孕了？”
  顾衡一愣，他一直知道她很聪明，也可能某种只属于他们之间才有的心灵感应。
  他没有回话，但顾缘知道自己没猜错。
  她前几天才来过姨妈，根本不可能怀孕，再说了，她哪里会迟钝到那种地步。
  “如果我真的怀孕了，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的过错，都兜到了自己的头上？”
  是的，她说的一点也没错，顾衡就是这么想的。
  他可以被打，甚至被唾弃，但他不允许顾缘受到任何指责。
  “你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他生硬地想要把这个话题转过去，但顾缘一定要得到那个答案。
  “你回答我！”
  她猛地从病床上下来，手背上的针头因为剧烈的动作被硬生生扯开，鲜红的血液像是突然有了宣泄的口子，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顾衡一把将人抱住，顺手按下呼叫器，他抱着她，安抚她，任由她咬他，打她。
  护士很快进来了，现场的状况远超过出可控的状态。
  值班医生开了针安定剂。
  顾缘慢慢安静下来，她依旧被顾衡抱在怀里，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把她放开。
  “哥哥……”她忽然喊了他一声。
  顾衡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这么叫自己了，他忙答应。
  “哥哥在。”
  然后，他听到顾缘又说了一声。
  “对不起。”
  顾缘是认真的，她觉得自己蠢透了，她知道错了，她为这几天不懂事，为她的疏远道歉，她终于明白了高然那句话，其实，用在顾衡身上更合适。
  他从来没有爱过自己，自始至终，他爱的只有她，但如此自私的她，好像配不上这样的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