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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手记[无限] 第66节

  他大笑。
  “没人会在意我的过去。我恶心肮脏卑鄙,那又怎么样?我能帮他们活下来,我就是他们的首领。”胡唯一在姜笑这样的少女面前,很难忍住自己说教的欲望,“小姑娘,记住了,在‘鸟笼’里道德观都他妈是个屁。笼主的道德就是‘鸟笼’的道德,有人说这是异化,我呸。这叫适应。活下来,活得好就行了,哪来那么多谴责和罪恶感。”
  姜笑移开了目光。“我挺佩服你的。”她说,“你适应能力这么强,真的什么环境都可以适应?”
  胡唯一:“我和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一样。你杀过人?我看你连蚂蚁都舍不得踩。”
  姜笑:“嗯。”她没有再应声,双拳也不再攥紧。一个决定已经成形,她做出了抉择,整个人竟然轻松起来,甚至扭头冲胡唯一笑了笑。
  “姜笑不对劲。”和樊醒也一起来到岸上的季春月忽然说。
  自从姜笑和胡唯一有来往,只要看到年龄悬殊的两人在一起,季春月的目光总要紧随姜笑。她拉拉文峰衣袖,文锋:“你管不了那么多。”
  得知自己孩子活着,过得很好,且在期待父母归家,季春月整个人的精气神全然不同。她积极、饱满又快乐。左右看去,虽然在“鸟笼”里众人年纪相仿,但现实中,她和文锋都是其他人的长辈。余洲像她的孩子,姜笑当然也是。
  “她还是个孩子。我偏要管。”她去跟姜笑说话,樊醒忽然拉住了她。
  不远处,姜笑离开胡唯一身边,余洲也借此机会摆脱谢白。两人坐在海岸边,正说着话。
  “是余洲,那应该没事了。”季春月说。
  樊醒奇道:“你这么相信余洲?”
  季春月:“余洲是个好孩子。”她推推丈夫的手,文锋有点儿不情不愿,但也“嗯”了一声。
  樊醒:“以后别老在余洲面前叨咕你的孩子。你忘了余洲身世吗?你说这个话题,不是刺激他,让他难过么?真关心他,你不如多跟他夸夸我。”
  季春月忙点头:“对,你说得对。哎呀,我太开心了,我平时不那么粗心的。你跟余洲认识很久了么?”
  樊醒:“那倒没有。”
  季春月:“你俩关系真好。咱们能回去的时候,你可以跟余洲一块儿走呀。好朋友一起住,有个照应。”
  樊醒笑笑:“再说吧。”
  他没想到季春月不跟余洲唠叨,反而缠上了自己。她有无穷的问题,渐渐的都和余洲有关。仿佛是希望多了解余洲,来更接近自己的孩子,季春月问得热烈,文锋走不开,被她紧紧牵着,也一起听。樊醒有此机会当然不会放过,他从雾角镇讲起,余洲如何古怪,如何犹犹豫豫,如何胆怯如湿漉漉的小鹌鹑,但又如何果断坚定,从不退缩。
  和姜笑坐在一块儿的余洲喷嚏打个没完。
  “对不起……”他揉揉鼻子,“你刚才说什么?”
  “我问,如果我变成了怪物,你会不会讨厌我,害怕我。”姜笑用她随身携带的小刀,在海岸的石头上划字,一个“洲”。
  余洲没迟疑:“不会。”
  姜笑:“你也异化了,跟鱼干似的,没一句实话。”
  余洲盯着她平静脸庞:“你怎么了?”
  “……”姜笑嘀咕,“我早已异化,在这些个‘鸟笼’里,谁最能适应,谁就最先变成怪物。”
  余洲静静看她在石头上,划出“醒”和“英年”字。“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你都跟我讲,我听着。”他说。
  姜笑乐了:“没有,都想通了。我在回忆阿尔嘉的‘鸟笼’,其实回头想想,挺有意思的。”她在石头上最后刻下“青原”和“安流”,“阿尔嘉是个狠人。”
  她的话令余洲摸不着头脑,甚至有些害怕。
  拎起手中小刀,姜笑对着波光粼粼的大海,想起它是田径队的朋友送的,让她随身携带以防身。小刀在雨夜里发挥过作用,但不够彻底。
  “……这次真的要见血了。”姜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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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樊醒:你不如跟他多夸夸我。
  一旁的许青原:好像他很值得夸似的。
  柳英年:剧情紧张又进展这么多章,你呼哧一下跑了,把我俩扔在岸上不闻不问,没有参与感。
  樊醒:不怪我,该找谁找谁去。
  第61章 收割者(29)
  余洲担心姜笑的状态。姜笑越是坦然平静,他愈感到不安。
  “你和谢白会有复合的可能吗?”姜笑无头无尾地问。
  余洲不解,思索了一会儿才谨慎回答:“你如果想知道,自己去观察。”
  姜笑挽着他胳膊:“告诉我吧。”她亲亲热热靠在余洲肩上,“你现在就是我的哥哥,兄妹之间要坦诚。”
  “……没有。”余洲答,“无论是在‘鸟笼’里,还是回到现实,都不可能。”
  余洲在谢白面前是完全坦诚的,第一次见面就狼狈尴尬,他根本没有伪饰自己的机会。谢白利用了他的坦诚,自始至终,都遮遮掩掩。余洲把他看得清楚明白,知道自己不会回头。
  “你会恨他吗?”姜笑问,“恨不得让他死。”
  余洲吃惊:“不至于。”
  姜笑:“他骗你。”
  余洲:“都过去了,他愿意在这里当笼主,挺好的。我和他没任何关系,各有各的路要走。”
  姜笑又问:“樊醒呢?”
  余洲:“你的话题未免跳跃得太快了。”
  姜笑:“你得小心他。他是个坏东西,小心别被他吃掉。”
  这不是姜笑第一次在樊醒和余洲的关系中使用“吃”这个词。余洲心中一动:“笑笑,我们之间并不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姜笑揽紧了他的手臂:“哪个笼子都一样,都是吃和被吃。笼主被意志控制,其他人被笼主控制,就像这儿的收割者和历险者。只不过你只是开始异化,但没有完全异化,想法还很天真。”
  余洲:“如果异化是人在‘鸟笼’里必然的结局,我想对抗这种结局。”
  姜笑被他的话逗乐:“你是人,普通人,你要怎么对抗?你想活下来就得顺应规则。我们能在一起历险,能平安无事,是因为有鱼干和樊醒。单单靠我们这几个普通人,早不知死了多少次。”
  “没错。”余洲应,“安流和樊醒是我们的同伴,他们不寻常。普通的我们和不寻常的他们,不是一起在对抗‘鸟笼’和意志吗?”
  姜笑松开了余洲的手。她已经猜到余洲要说的话。她站起来,折叠好自己的小刀,冲余洲说:“总之,谢谢你,谢谢你和樊醒、安流,为我制造的这个机会。”
  “笑笑!”余洲知道,自己能劝说的实在有限,姜笑如此固执独立,她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让她回头,可余洲并不想看到她手刃胡唯一,“不要杀人。”
  “帽哥说帮我呢。”姜笑说,“帽哥杀过人,如果他帮我杀人,你能接受这个结局吗?”
  余洲答不出来。
  姜笑微微眯起眼睛:“余洲,你仍然是正常人。任何人的生死,对你来说,都是难以抉择的问题。”
  她摆了摆手,轻松坦率地一笑。“不必劝啦。”她说,“这是我的选择。如果不这样做,我不能迈出下一步。即便回到现实世界里,我也依然会噩梦不断,永远不能安眠。”
  小十给了首领们思考和讨论的时间。她兴致盎然地看谢白与胡唯一在人群之中走动,看他们聊天、劝说,看人们脸上各异的表情,不时大笑。
  看见姜笑走过来,小十乐了:“这比看收割者和历险者打架有趣多了。”
  姜笑:“是吗?”她蹲在小十身边嘀咕,“你真是个怪东西。”
  “原来人类争执的表情这么有趣。”小十脆声说,“姜笑,我喜欢你的安排。”
  “那你会答应我,对吧?”姜笑侧头看她,低声说,“你想离开,而我想留下。”
  “你不怕这些历险者会对你不利?”小十凑到姜笑耳边问。她刚才看见姜笑亲昵地与余洲依偎说话,突然起了兴致,孩子一般依在姜笑身上。
  “也得看他们有没有那个能耐。”姜笑说,“我毕竟经历了一百多个‘鸟笼’,对这破地方的规矩,比你还要熟悉。”
  小十露出笑容。姜笑只能看到她快乐的嘴角,她没有眼睛,上半张脸被头发完全盖住。因看不见小十眼神,姜笑忽然间感到一种不安。
  正要说话,小十松开她的手,站了起来。
  “集合咯!”她快快乐乐地喊,“我们来公布结果吧。”
  除谢白和胡唯一,余下十六个首领投票。十比六,谢白票数居多。
  他面上没有什么喜色,眼角余光在人群之外的樊醒身上打转,戒备着这个胡唯一口中的帮手。
  首领们选了他,并不代表他就真的是笼主。一切还要看小十的决定。笼主是非人的怪物,这让首领们在她面前总是惴惴不安。
  小十浮到空中,举起右手。俯视着仰望自己的人们,她饱览所有人脸上的不安与期待,品尝到权力的另一种快乐。
  她扭头看身边的姜笑,姜笑也正盯着她。
  她们之间有一场交易。
  小十的目的起初只是得到安流的心脏和深渊手记。但跟安流、樊醒的重遇,她看到的事情、感受的情绪已经让这个想法渐渐改变。姜笑问她是一直留在这儿好,还是跟着安流、樊醒一起历险好,小十竟开始思索两个选项的区别。
  姜笑添油加醋说了许多。小十被制造出来之后,她没有安流、樊醒的运气,母亲不曾带她游历过“鸟笼”,对于世界的想象,完全依赖于从各处时空落入“缝隙”的东西。带着四时钟离开母亲,她抵达的第一个“鸟笼”就是此地。
  离开的念头起初只是隐隐约约的苗头,得知胡唯一和首领们正在盘算如何剿灭她,小十才真正下定了决心。
  她确实觉得无聊,再多的玩具带给她的快乐,总是欠缺了一些什么。她想起依靠着余洲入睡时听到的心跳声,想起姜笑毫不在意,握住了她的手。人类的体温、触感、呼吸频率,小十都觉得有趣味。
  于是姜笑提议做交易:姜笑给小十谋划一场有趣的活剧,决定离开的小十把笼主之位给她。
  姜笑正等待小十宣布。折叠的小刀在她手掌之中,被捂得温热。
  “——谢白。”小十高声说,“我宣布,笼主是谢白。”
  姜笑瞬间攥紧了掌中的小刀。
  在她预料的几个结果中,这是最糟糕的一个。
  小十胸口鳞片裂开,露出眼球。她把眼球从胸口抓出来,圆乎乎的眼球立刻变成一颗毫无光泽的灰色球体。
  “吃下去。”小十招呼压抑不住喜悦的谢白来到自己身边,“吃下这个,你就是笼主了。”
  谢白面上喜色一扫而光。“吃……吃它?”
  他喉结蠢动,忍不住往小十胸口撇去。小十胸前原本长着眼球的地方再度被鳞片覆盖,看不出任何变化。
  谢白接过了,却不敢立刻吃下。纵然他胆子再大,也没勇气直接口吞笼主给的东西。他开始怀疑,无论是让众人票选还是点名让自己当笼主,都只是眼前怪物的一场戏耍。
  “我们这种怪物,眼球里蕴藏着自己的力量。”小十说,“你如果不信,可以给他尝尝。”她指着胡唯一。
  胡唯一面色紧绷,冷冰冰地看着谢白。
  谢白握紧了手里的眼球。那颗眼球令他感到恶心,它居然在轻轻地搏动。吃或不吃,他向来果决,此时却不能不犹豫。吃了会不会就这样死去?不吃,若惹恼笼主,他也没什么好下场。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慢慢把眼球放到嘴边,但无法坦然张口。
  凑近了才闻到,眼球上有一种奇特的气味,非香非臭,令人不适。
  胡唯一正等待谢白吃下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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