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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太医 第104节

  五皇子呀了一声,立刻跟颗小炮弹似的冲过来,搂着洪文的腰喊道:“是小洪大人呀!”
  洪文摸摸他的圆脑瓜,“哎呀,咱们五殿下长高啦。”
  五皇子仰头看他,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欢喜,“是呀,我长高了这么多!”
  他用手比了比,显得很是得意。
  洪文就夸,“哎呦,咱们五殿下真了不起。”
  五皇子嘿嘿笑了几声,见白先生在旁边笑眯眯看,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小洪大人,我很想你的。”
  洪文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我也想你们呀。”
  这时三皇子已经迅速调整好心情,溜溜达达上来,闻言幽幽道:“可小姑姑当日叫人送回来的信里,却说流民安置区,哦,现在叫医镇的地方,有很多杂毛小孩儿,听说里头有个叫莉娜的,洪太医很是关照呢。”
  说完,就斜眼瞅他。
  洪文:“……”
  这死小孩儿!
  他忍了又忍,到底忍无可忍,干脆伸出两只手掐住三皇子的腮帮子,咬牙切齿道:“小孩儿家家的不学好!”
  三皇子没想到他当着白先生的面都敢“动手”,整个人都傻了,回过神后一张小脸儿涨得通红,“你,你简直大胆!竟然敢……”
  洪文又趁机挠了挠他的下巴,这才得意洋洋地叉着腰道:“天地君亲师,打今儿起我也算老师,你还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先生呢!我怎么不敢?”
  三皇子最怕痒,被他一挠下巴就破涕为笑,然后又很羞愤欲死。
  十岁孩子已经很高了,洪文只微微弯下腰就能跟他平视,很有点小人得志的嘚瑟劲儿,“怎么样,叫不叫先生?”
  三皇子捂着的脸上露出震惊: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五皇子已经迅速叛变,脆生生道:“先生!小洪先生!”
  三皇子怒视:你这小叛徒!
  “哎!”洪文爽快应了,气沉丹田把五皇子提起来转了个圈,“咱们五殿下真棒。”
  三皇子恨得磨牙,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哼哼一句,“先生……”
  洪文巴巴儿凑过去,故作惊讶道:“哎呀,才刚谁家的蚊子哼哼?我竟没听清。”
  三皇子面色如血,一只脚在地上磨啊磨的,憋了半日才破罐子破摔一般大声道:“先生!”
  “哎!”洪文高兴地应了。
  白先生还是第一次看他们这般相处,惊讶之余却也若有所思,似乎明白了隆源帝这么安排的另一层深意。
  见小孩儿别开的脸上满是血色,耳尖都红透了,洪文这才见好就收,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我回来了,殿下不高兴么?”
  三皇子没躲,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快速挪开,小小声道:“高兴……”
  你回来了,我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拉回来啦!
  第九十四章
  之前洪文给白先生调理身体时就经常来上书房, 所以众位学子对他都不陌生,见了不免有些惊讶:
  我们也不是学做大夫的,请个太医来讲学……合适吗?
  洪文知道这些孩子皆出身世家大族,礼仪周全也挡不住心高气傲, 想空口折服无异于痴人说梦, 于是也不多说废话,只按着自己过去几天整理的娓娓道来。
  那些学生先还有些怀疑, 可渐渐的就顾不上多想, 接二连三入了迷。
  他们之中年纪最大的才十一岁, 迄今为止去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老家,又车马环绕奴仆成群,一双双眼睛只往上看,何曾真见识过什么民间风光?对外界的了解仅限于书本和他人转述, 但那些人说得又不如洪文生动细致, 更别提什么栩栩如生的画本图文并茂。
  就连白先生都听得忘了喝茶,更何况这些小家伙?
  洪文也是个多话的, 此时更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 说得眉飞色舞口干舌燥。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诸位只知道东北山多树多皮毛多药材多,恐怕少有人知道那里的鱼也极好……”
  中间实在受不住,停下来喝茶, 却听下面一个小子问道:“洪太医, 真有那么大的鱼?莫不是哄我们吧!”
  他是前辅国公的重孙,如今继承家业的安宁侯之孙霍戎,颇有其曾祖父之风采,说话做事十分直白,倒没什么坏心眼, 只是略有些莽,倒也憨直可爱。
  隆源帝特意选他做三皇子的伴读,也是想弥补三皇子过于保守内敛的性格。
  白先生眉头微蹙,“他是陛下请来讲学的,按规矩,你们该称呼他一声先生。”
  霍戎才要说话,洪文却摆了摆手,早有所料似的得意一笑,“我早就料到你们不会服气,所以特意带了来。”
  书房内顿时炸开锅,都嗡嗡议论起来,连白先生也是诧异,“从远平府到这里何止千里之遥,竟能带了来?”
  那还不得臭了啊!
  见他们误会,洪文就笑,“活鱼自然是不成的,但骨头么……”
  东北大江大河直接连通海域,环境奇特复杂多变,多有体格惊人的大鱼,当初洪文刚见时也惊讶万分,就想着带回来给嘉真长公主把玩。难得那里松林成片,他就亲自将剔净后反复清洗过的大鱼骨架以融化的松脂封印,又请石匠小心磨平,弄成天然石板一般的厚片一路带回。
  世上既有天然琥珀,他这也算是照葫芦画瓢了。
  一开始不得其法,弄废了好几个,又或是发现更大更好看的鱼骨架,少不得打碎了重做……也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偏爱争强斗胜,本来见洪文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就有些不服气,此时听了这话,越发躁动起来。
  霍戎就嚷道:“洪太医,您若果然不哄人,从今往后,我只喊您作先生!”
  五皇子见不得人跟洪文叫板,拧着小眉头道:“小洪大人才不会骗人!”
  三皇子示意弟弟稍安勿躁,看看洪文,再看看霍戎,眉梢一扬,就存了点儿看好戏的意思。
  洪文也不过二十岁年纪,听了这话岂有不应战之理?当下把桌子一拍,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请白先生和诸位做个见证!”
  众学生轰然叫好,白先生无法,摇头笑道:“罢了,就按你们说的。”
  大孩子小孩子都这样活泛,惹得他也有些蠢蠢欲动,活像年轻了好几岁似的。
  霍戎就问:“洪太医,你说的鱼骨在哪儿?”
  洪文抱着胳膊十分挑衅,“哼哼,小心等会儿见了吓尿裤子。”
  霍戎才九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听了这话把一张小脸儿都涨红了,“你少冤枉人,我几年前就不干那事了。”
  洪文故作惊讶,“失敬失敬,那你是几岁还干?”
  众学生们就都大笑起来,霍戎又羞又气,捏起圆滚滚的小拳头朝他们挥舞。
  逗弄完孩子的洪文对门口的侍卫道:“劳烦这位大哥往嘉真长公主那里走一趟,就说借她的鱼骨一观,看完了就完璧归赵。”
  那侍卫笑道:“不敢当洪太医这样,我这就去。”
  顿了顿又带些揶揄地问:“只说这一句?”
  能在皇宫深处做侍卫的多是世家子弟,譬如之前熟悉的韩德,有的身上甚至还有爵位,等闲怠慢不得。就像现在这位跟洪文开玩笑的,本身就是勋贵之后,更领了从五品侍卫首领之职,细算来比洪文这个正六品太医还要大一级。
  里头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屁孩儿们就都齐齐发出意味深长的“咦~~”
  都是一群小人精儿,且家中长辈也时常提点,早就知道洪文和嘉真长公主关系非同寻常,此时见有人起了头儿,越发耐不得,便都凑上来起哄。
  饶是洪文这一二年练得老脸皮厚也架不住人这样,面上微微做烧,讨饶似的对那侍卫作揖,又朝里头撵鸡似的挥舞了几下胳膊,故意虎着脸道:“当心我揍人。”
  这群孩子却哪里怕?笑得更厉害,最后还是白先生清了清嗓子,他们才像老鼠见了猫似的缩着脖子坐好了。
  白先生略有些不赞同地瞪了学生们一眼,又对洪文道:“纵然没有正经拜师礼,如今也有了师徒名分,你也莫要叫这些小子们翻了天。”
  洪文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受教了。”
  只要不是天生坏胚子,他总对孩子们有着无限的包容心,况且他们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还真拉不下脸来呵斥。
  白先生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必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不免叹气。
  可转念又一想,大约也正是这赤子心性才更惹人喜爱吧。不然若来了个头天就摆师父款儿的,真正印象如何也未可知……
  大约过了两刻钟,远远听见一阵脚步声,洪文探头一看,见打头的是柄凤首黄曲柄万福伞,伞下一座精致轿辇,上头端坐着的女郎一身烟云纱宫装,气度高华仪态万千:竟是嘉真长公主亲自驾临。
  众人就都出门行礼,只白先生略颔首示意。
  他乃皇子之师,就算见到隆源帝也不必行大礼。
  洪文之所以到现在才让人去传话,本就存了见一面的念想,如今真人就在眼前,仍不免心花怒放,忙三步并两步迎出去,“天儿热辣辣的,你怎么亲自来了?”
  短短两句话,他是眉眼也柔和了,声音也放软了,只恨不得在身上挂个牌子,上书“我快活得很”几个大字。
  青雁很有眼色的退到一边,任凭洪文巴巴儿伸出胳膊去。
  嘉真长公主本是个能弯弓射箭、骑马游猎的巾帼,饶是以前掩盖本性时,出入何曾叫人搀扶过?但此时洪文这样,显然关心之至,倒不好辜负他一番心意,心下熨帖抿嘴儿一笑,扶着他的手臂下来,“他们毛手毛脚的,万一磕碰了不合算,我也只好亲自做个押送的差事。”
  当日收到这巨大的鱼骨琥珀她便爱不释手,连隆源帝闻风过来瞧时都轻易不让摸的,若非今日是洪文亲自开口,她哪里肯借!
  洪文立刻接上去,“哎呀,当真是劳动公主了。”
  嘉真长公主莞尔一笑,灿若骄阳,一本正经地点头,“好说。”又让大家进屋。
  见此情景,上书房那一群小毛头们又开始忍不住两眼乱飞,看见他们面对面说笑也跟着傻乐,嘀咕声四起。
  小孩子好像天生就对大人的事情有着无限好奇。
  白先生轻轻拍了拍案上戒尺,“肃静。”
  众学生立刻安静如鸡,都端端正正坐好了。
  这位先生不光学识过人、品行高洁,而且……真的会打他们手板子!
  可疼啦!
  “敢问公主,这就是洪太医说的那鱼骨琥珀么?”震慑了堂中学生后,白先生自己却走出去,指着嘉真长公主身后那四人抬着的盖着黄绸子的巨大物事问道。
  “正是。”嘉真长公主点头,素手一抬,就有宫人鱼贯而入,先组装好约莫二尺高的檀木架子,这才小心地将盖着黄绸子的鱼骨琥珀放上去。
  那琥珀甚是沉重,饶是檀木架子那般结实,竟也发出一点不堪重负般的细微吱呀声。
  别说霍戎等人,就连三五两位已经提前看过两回的皇子也忍不住伸长了脖子,试图再多看几眼。
  洪文却偏要吊这群小鬼头的胃口,亲自将嘉真长公主引到椅子上坐了,“公主受累,且在这里歇息片刻。”
  嘉真长公主见了他便觉欢喜,且又是坐辇来的,何曾觉得累?可既然对方这么说,便也顺着接话,“好。”
  以往也曾有人这么奉承,可她只觉腻味,如今却品出几分甜,可见凡事好与不好也不能光看其本身,端看是谁说的话、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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