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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_分卷阅读_115

  “什么糊涂明白的,这个丫头既然在我们房里,我若不答应,谁也不许带走!”汤玉瀚并不让步,却向蕙莲道:“你回房去吧,若要人服侍,六奶奶自会叫你上来。”
  蕙莲方才听了玉瀚不许人将她带走的话,便已经止了哭,现在瞪大眼睛看着玉瀚,然后赶紧跪下向他和云娘行礼,“多谢六爷和六奶奶了!”便要退回去。
  可是大奶奶正挡在门前,拿一只手指着她道:“不行,侯爷已经说了,周家的人再不能留!”
  蕙莲再不敢冲撞大奶奶,却一猫腰从大奶奶的手臂下钻了出去,几步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大奶奶气得瞪着玉瀚道:“六爷,你一定要包庇周家的丫头,一会祖父发了火,我看你怎么样!”
  玉瀚却笑道:“这丫头果然是个机灵的,我们六房怎么能放呢?”又道:“祖父处自然我去说,大嫂不必担心。”
  正说着,听雪轩里果真来了人,亦立在门前传话道:“侯爷命六爷立时过去!”
  汤玉瀚便道:“大嫂请回吧,我这就过听雪轩去分说明白。”
  大奶奶只得跺跺脚走了。
  虽然刚刚大家都不愉快,可是云娘却不能不讲礼数,将大嫂送到了院门前,回身见玉瀚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只拉了他的衣襟道:“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真是拖累你了。”
  原来自玉瀚进门,她便觉得不对了,这时节他怎么能早早就回了家里?且他并没有穿早上的那身官服,而是换了件青缎袍子,平白无故的,为什么就换衣裳?一定是有事。可是此时,又哪里是说话的时候,见来传话的人满脸急切,便也催道:“你先过去吧。”
  汤玉瀚看着云娘那双白皙细嫩的小手正拉住自己,一双眼睛里尽是担忧,先劝慰道:“此事与你何干?”又笑,“我先送你回去。”说着上前将云娘抱在怀里,送进屋中。
  方才大奶奶过来,又有听雪轩的下人传话,眼下院子里早已经聚了许多人,玉瀚便当着这些人将自己抱起来,云娘脸马上臊得红了,只是她如今挺着大肚子,倒不敢挣,只小声嘀咕,“青天白日的,都让人看到了。”
  玉瀚却不理,将她送到炕上,却在她耳边道:“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我没事的。”说完方出了门。
  云娘拿手握着双颊,悄悄地笑了,方才所有的心事倒散了大半。
  第139章 罢官
  玉瀚还没回来,云娘便听到他被罢了官。
  府内的人都说,外面盛传六房的管事聚众赌博,又仗着玉瀚的势滋生事端,被人告到了顺天府,查明实情,报到了御前,圣上大怒,直接免了玉瀚的羽林卫指挥使,令他回家闭门思过。
  老侯爷气坏了,正在痛骂六爷。
  云娘听罢,也不说什么,只起身去了厨房——原来自他们搬回正屋,小厨房亦迁了过来,就在屋后面的倒座里,亲手做了几样菜肴。
  如今李嬷嬷和邓嬷嬷都不在,江花和如蓝便紧紧跟在她身后,十分劝阻,“六奶奶,身子要紧,可不能累着了。”
  云娘便笑了,“如今你们倒也学得啰嗦了。”又道:“我又不做重活,只想着这天气越发地冷了,正要喝点热汤才好,又算什么呢。”一时选了料,洗切之后放好,将汤煨在灶上,等玉瀚回来。
  玉瀚在听雪轩里并未停太久,回来时汤尚且没有煨到火候。云娘看着丫头们帮他拿衣裳,欠身笑道:“还要等一会才能开饭。”
  “我又不饿,哪里急着吃?”汤玉瀚说着洗了手上来,照例要先看她的肚子,几句闲话过后,便挥手让人下去,笑道:“你一定也听了消息吧。”
  “听她们说了些,”云娘亦笑,“正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歇些日子。”
  汤玉瀚的眸色便亮了,“你又知道我迟早还会回去的。”
  “嗯,”云娘点头,“你方才告诉的话,我就听明白了。”
  “这里头有些事情……”
  汤玉瀚一语未了,云娘便拦住他,“你的公事不同别人,伴驾本就有许多机密,我既不懂也懒得听,倒不如我们商量商量给孩子起个名字。”
  男人们在外面做大事,往往并不愿意告诉家里人,玉瀚倒不是如此,可是云娘自他回家后已经冷静下来,细一思忖,便感觉出周三的事情肯定有些不对。周三赌了那么久也没有出过事,偏偏眼下玉瀚前程正好时被闹了出来,而且直接指向玉瀚,只能说明一定有人在被后捣鬼了。
  再听玉瀚的语气,也有着几分为难,且自己曾听四皇子妃前些时候提汝南侯府的事,心里便猜测到有可能是那位赵爷在背后闹的,然后取代了玉瀚。
  再想皇上明明对汝南侯府的人如此讨厌,就是赵爷爬上了羽林卫指挥使的位子,也未必能如玉瀚一般受皇上重用。毕竟京中有共有二十六卫,都是皇上的心腹,所掌权柄亦由皇上授命。
  而玉瀚因为这一点小事被罢官,皇上心里自然也是有数的,没准亦是如当年他被贬到盛泽镇时一般呢,总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就算不能再做官,又有什么?他们有产业,就是分家出去日子也能过得很好。
  既然玉瀚不让自己担心,云娘便不担心,眼下更是含糊过去。
  玉瀚听了云娘说起孩子的名字,兴致马上就高了起来,“你也想到了?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要准备出几个好名字,有男孩的,也有女孩的,而且还要虑到万一是双胎。”
  “我这一胎不会生两的吧?”云娘疑惑地道:“御医来看了,也没提过。”
  “我只这么一说,”玉瀚笑道:“,去年四房的堂嫂就一胎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我们都要想到才是。”说着便让人拿了笔墨,一下写下了几十个字,“如果是儿子,名字应该是从山字旁的,如果是女儿,便是从文字旁的。这些都是我闲时想的字,你看一看,挑哪些好?”
  云娘在家里无事时也想了些,她虽然已经识字了,也能读书,但总比不得玉瀚的学问深厚,便凑过去一个字一个字地看,有生僻的便问是什么意思。
  但凡人对儿女,未免容易生那求全之心,就算是孩子还没有降生,便恨不得给他起一个极佳的名字,云娘亦是如此,看了半晌,竟然没有挑出一个满意的,“虽然都是好的,可是会不会还有更好的?”
  玉瀚其实也是一样,于是到书房搬回来一套《说文解字》,两人一页页地翻看,每遇到字形字义均嘉的字,便先录下来。
  这套说文解字共有十册,每册都有一寸许厚,故而到了晚饭时,他们也不过只看了小半册。撤了饭桌,正待再看,邓嬷嬷走了进来,回道:“周三的案子已经判了下来,他和赌场的几个一样的处罚,流放到千里外的台站效力,明日便起程。”
  云娘不由得叹了一声,“竟这样快就结了案!”再一想也不出意料,赵家的目的是玉瀚,如今玉瀚已经被罢了官,案子自然也就要结了。又问:“李嬷嬷和红裳怎么样了?”
  邓嬷嬷便道:“她们如今十分地悔恨,只是悔亦无用,只得给周三打点了行李,明日送他出门就是了。”
  若是李嬷嬷和红裳早告诉玉瀚或者自己,处罚自然是要处罚的,只是周三哪里还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且周三并不足惜,可是却留下红裳带着小儿女们过活,自会十分艰难,她们酿下的苦果子也只有她们自己吃下去了。
  虽然周三的事应该是赵家在背后捣鬼,但是周三被流放却是罪有应得,云娘并不同情他,便摆手示意邓嬷嬷可以退下了。
  邓嬷嬷略一迟疑方才起身,云娘便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
  “李嬷嬷和红裳一定要跟着我过来,说要见六爷一面,眼下正在二门外等着。”
  云娘听了,心里自然明白,当初李嬷嬷之所以求到了自己面前,并不是她相信自己,而是那时事情已经非常急迫,而那段时间玉瀚又一直忙得很,她根本见不到。眼下玉瀚正在房中,倒不好自己决断,便瞧向玉瀚。
  汤玉瀚听了摇摇头道:“不见,让她们走吧。”
  云娘见玉瀚如此无情,自知他被李嬷嬷红裳两个伤透了心。玉瀚不过二十几岁,可是命运多舛,真心关切他的人一个个地离开了。在认识自己之前,李嬷嬷和红裳几乎是与他最亲近的两个人,也是最得他信任的。只看他将自己的产业完全托付给她们,却从没有多问过一句便知。
  但没想到的是,正是从小伴着他长大的两个人,却一直在欺骗他,这其实比她们拖累他被罢了官还要令他伤心。按常理,玉瀚是主人,对于这背主的下人总要惩戒一番的,不过他其实对李嬷嬷和红裳总是不同,处罚也就免了,但是想再借此见到他也不能了。
  邓嬷嬷答应了一声便要走,云娘却叫住了她,“嬷嬷,将李嬷嬷的东西都收拾了都给她吧。”李嬷嬷跟了玉瀚和自己这么久,自然也有些东西在这里,应该也能值些银子,拿了总能度日。
  再瞧一眼玉瀚,见他正看着桌上的书,头也没抬,便摆手示意邓嬷嬷退下了。自己坐在一旁思忖,其实李嬷嬷和红裳虽然陪着玉瀚十几二十年,但是她们并不真正明白玉瀚。
  如果她们有什么难处,只要告诉玉瀚,不论多大的事,他再没有不管的。可是她们偏要自以为是地欺骗他,将过去所有的情谊都消磨没了。如此看来,就算红裳当初能够留在玉瀚身边,也不能成为他心里的人,所以他们竟是没有一点夫妻的缘分呢!
  果然待邓嬷嬷下去后,玉瀚便向云娘道:“就她们做的事,打死都不为过,你何苦还要帮她们呢,”
  云娘便道:“我是想红裳之所以嫁给了周三,毕竟还是我们府里指派的,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结果;再者,李嬷嬷和红裳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有功劳,我们总不能看着她们衣食无着、流落街头。”
  其实还有一点云娘没有说出来,那就是自得知红裳并不是玉瀚放出去的妾,她对红裳原来的一丝不快早消失了,反而倒有些同情她。如今她宁愿把东西还给李嬷嬷,让她和红裳把未来安顿妥当,免得她们穷困无依时来求玉瀚,也除去了玉瀚对她们最后的一丝可怜,反倒感念自己。这样女人的小心思,就是亲如夫妻也不好说出来的。
  果然玉瀚点头道:“你就是心善,不过也罢,从此我们对她们母女已经仁至义尽了。”
  云娘见玉瀚已经全放下了,同他吃了晚饭,却拿出一个小包,打开一看,里面的猫眼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你瞧着还眼熟吧?”
  汤玉瀚轻轻地将那些宝石握在手里,又散放炕上,拿起一颗比了一下,正是小时候玩弹珠时的样子,却又没有弹出去,重新一颗颗地收了回来,包好放回云娘的手中。
  云娘也不想能幸运地收回了这些猫眼石,虽然还有几件首饰下落不明,也就罢了,现在便笑道:“我见人家戴的猫眼石戒指好看,明天也镶一个。”见汤玉瀚只点头,却说不出话来,便起身道:“你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原来她肚子里的月份大了,不耐久坐。
  汤玉瀚扶着她走了半晌,心情已经平复,见她面容虽没有大变,可腹部高隆,双腿已经肿了,行动间十分笨拙,早不复先前轻盈的身姿,这时方叹道:“自有了这个孩子,你可真是受苦了。”
  云娘正扶着他的手,便拍了他一下,“再不许这样说了呢。我能怀了孩子,正是天大的福气,也是我们与儿女的缘分,哪里是受苦!我心里每一天都是极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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