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天下第一人
那传令兵先传了喜讯，接着才是让人心焦的消息，这消息说的声音就小了：“吴将军说俄国大军恐怕今晚就至，阵地修筑必须加快进度。”
这话让钟万全听见了，二话不说挽起了袖子：“乡亲们！从现在起都别回去了，放下身段卖力足力气，帮大军挖好山头！什么时候挖好了咱们什么时候再走！”
老乡们帮忙之后进度真的变的非常快了，而且不光凌河镇，其他镇子的乡亲听到消息也在赶来，源源不断，总有一些年轻人要留下来和北洋军一起作战。
曹三爷真的有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以前征粮征兵有多难他是知道的，为什么这些人现在就换了一个态度呢？还有旁边的北洋军士兵也是一样，他们对百姓忽然就客气起来了，那些说起女人来一个比一个下流的兵痞们现在在女人面全却一个比一个老实！
看着这些乡民，再看看现在那些北洋军士兵，三爷隐约中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杨打鬼那个禽兽屡次都能绝境下杀出一条生路，为什么义勇军是那般的不怜惜自己的性命。
上一次雷振春说，这是那帮人会跑，三爷当时也认为是那样的，但是现在想来，雷振春也没有完全说对。
曹锟把人和物资都留下来了，没有拒绝他们。不管能用的还是不能用的，三爷都留着。这是曹锟的原则，他一向认为给别人送东西给自己千万不能拒绝，那很不礼貌的。
就在曹锟心中感慨之际，齐夑元从后面走了过来：“三爷，北京电报。”
曹锟伸手把电报拿了过来。电报是老袁发来的，只有四个字：好自为之！
从这四个字当中曹锟仿佛看到了老袁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三爷知道他和袁世凯之间几十年的情分可能就这样没了。但是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的没有办法回头，回头是没路的，只能继续往前走，也许才能柳暗花明。
曹锟把电报装入自己的口袋，对齐燮元说道：“拿出一部分军粮交给乡亲们带回去，现在青黄不接，他们马上还要躲兵乱，就当是给他们一点酬劳吧。”
齐燮元的脸色有些为难：“三爷，我们自己的口粮也只够大军一月之用的，而且他们又没。”
曹锟笑笑，一月口粮？自己还能吃一个月粮食么？从袁世凯给他发的那四个字曹锟就知道，袁大爷不会派一兵一卒来支援自己！就算自己打赢了，最好也是赶紧跑的远远的！
“给吧。”
“是。”
北京。
袁大爷正在进行着外交上斡旋。一张长方形的桌子袁世凯坐在这一头，俄国公使兰尼科坐在另一头。而英国，法国，美国还有日本的公使四个人分坐两边。
兰尼科的脸上是一种愤怒和严肃的表情，好像他们俄国人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诸位，昨天我们已经进行了谈判，关于俄国部队和北洋军之间的冲突问题，我已经向诸位表达了俄国方面的立场，并且做出了停止军事行动的承诺。可是就在我们的协议刚刚达成，我们遭到了北洋军的卑鄙的偷袭！五千四百名俄国军人死在了北洋军的枪口下，我知道作为军人死在战场其实是一种荣耀，可是我想说的是，当是他们已经做好了放下武器的准备！这件事情我们俄国人保留一些追究的权利，并且我们将那场偷袭视作是你们宣战！”
老袁说不出来什么，一旁的萨道义看了袁世凯一眼，然后递过来一张小纸条：“老朋友，您要打我们可以支持您打，您要谈我们也愿意帮助您谈。可是您不能这样一边说要和谈一边去打，这让我们很被动！就算是战场上的烟雾，您最少应该提前让我知道。”
老袁看了一眼就把纸条收了起来。
他真的感觉委屈，曹三爷这一枪把袁大爷给打到深坑里去了！国内的百姓骂他，说他北洋军不堪一击，被俄国人几千人就把十万大军打败了，可他们哪里知道那是曹锟指挥不当才造成的后果？
洋人们也不理解自己，就像萨道义说的，他们认为自己一边请他们出来调解另一边却偷袭俄国部队的做法显然是不能接受的，老袁很想告诉他们不是让自己的主意，是曹锟擅自行动。
但是老袁没有解释什么，他更不想解释。告诉萨道义自己已经控制不了曹锟了么？那些洋人只会看自己笑话，没有人会同情自己的。
他看看兰尼科：“兰尼科公使，昨天的事情只是一个意外，我希望我们能继续按照我们商议的脚步走下去，保证和平对你我双方都有好处。”
兰尼科扛起自己的下巴：“坦白的告诉诸位，因为北洋军这一次偷袭，我们的军队里面有很多人情绪非常失控。昨天我还能向诸位承诺与军队沟通，但是今天早上，我发了四封电报都没有得到回音，我现在再也没办法向你们承诺什么。”
老袁的嘴巴蠕动了几下，没有再开口说话。一旁的萨道义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兰尼科说道：“兰尼科公使，我还是坚持我昨天的态度，俄国军队必须马上撤回锦州以东。我提醒一下俄国方面，我们给你们提供物资是让你们去打东北的那个禽兽，不是让你们和北洋军发生冲突！如果俄国方面不做考虑的话，我将不保证我们的政府会依然支持你们。”
萨道义的话刚刚说完，阿不守太郎就站了起来：“兰尼科公使，我们在辽西的战事非常吃紧，就在今天早上，杨小林对我们第三军发动了一次猛烈的攻击，虽然通过大日本皇军的英雄作战我们粉碎了他的进攻，但是第一师团到目前已经伤亡过半！我们迫切的需要盟友的支持，请俄国方面按照我们战前部署攻击辽平，不要节外生枝。”
日本现在是英国大哥最忠诚的小弟，在国际事务方面他们坚定的跟着英国人的脚步，更何况这一次战斗对日本真的是生死一战。英国人给他们提供了大量的援助，靠着这些资金日本发动战争，又通过战争拉动了本土工农业的发展。
现在日本人需要的就是胜利，只要杨打鬼被干掉了，小日本的经济就能再上一个台阶，他们就能得到东北的利益，大日本帝国的陆军就能重新杀开一条出路。现在战场上日本人已经开始逐渐扭转被动的局面，他们很怕杨小林再投入新的军事力量，特别是俄国人和北洋军如果真的全面开战，日本将被迫独自面对义勇军。
兰尼科的眼睛扫了一圈：“好吧，我可以向诸位保证我尽我最大的能力去说服我们的军方。但是我希望北洋方面能做出一些让步，这样我才能安抚军方的情绪。”
萨道义知道，这是俄国人要开价了：“兰尼科公使认为，北洋方面要做出什么样的让步？”
兰尼科说道：“一切的争端都是因为蒙古的问题而起的。我在这里再一次阐明，我们俄国对蒙古没有丝毫的意图，我们只是担心蒙古的不稳定会影响到我们俄国的利益。所以，我希望北洋能做出表示，保证以和平的手段来解决蒙古问题。”
老袁听了以后那胡子往上翘了起来。俄国人对蒙古没有意图？没有意图他们反应这么激烈干什么！自己刚刚说了一句话他们二十万人就杀过来了，这叫没有意图么？
让自己保证用和平的手段？这意思就是让自己去和光绪那帮人谈判。老袁就算再混蛋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坐下来和光绪谈判蒙古的问题！那等于是承认了光绪那帮人对蒙古的实际控制。
“兰尼科公使，您不认为您这个要求有些过份了么？”
“我认为非常合理！当然您也可以拒绝，不过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将由你们北洋方面全权负责。”
兰尼科这话说出来萨道义等人的脸上立刻变了颜色。兰尼科自己都愣了一下，这句话措辞太强硬了。他也是习惯性的出口，在东北这几年，和义勇军的外交中听到最多的就是这一句。
袁世凯的脸色更是变的有些苍白，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老袁现在非常生气！也非常的恐惧！
“那，今天就谈到这里吧，俄国方面说的话我回去考虑考虑。”
老袁钻入自己的汽车之后再也无法控制情绪了，一下扯开自己的领口喘息了起来：“日他老娘的！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
其实袁世凯刚才一直想问问兰尼科，就算自己偷袭了俄国部队那又怎么样？是不是一个强盗闯入我家里来抢我的东西，我打他一棍子还是我错了？
这话他也就是不敢说出来而已，说出来谈判就破裂了。段祺瑞已经从南边前线回来了，现在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面。老袁现在真的需要和自己一条心的兄弟，冯国璋和蒋百里都是主战派，当俄国人出兵锦州之后蒋百里是一天一个作战计划，冯国璋也是叫喊着要继续出兵库伦。
老袁被他们烦的实在受不了，也害怕部队里的士兵在他们两个的带领下会控制不住，所以把段祺瑞从南边急调回来。
段祺瑞看到老袁脸色不善，就知道这一次老毛子提的条件可能相当过份，当下转过头来说道：“大哥，不行咱们打一下吧，刚才我看了蒋百里的几份计划，也确实是可行的。”
老袁瞪了他一眼：“连你也想打么？”
段祺瑞真的想说是，可是看见袁世凯那脸色好像不善，当即讪讪说道：“不是，我听大哥的。”
这话当真让袁世凯舒服了一点：“芝泉，咱们兄弟几十年的努力就现在这个局面，一定要稳重再稳重才是。这几天你没事多去找狗仔谈谈，狗仔对我不管曹三很有情绪，我知道你们几个和他关系都好，但是这一次我真的没有办法。”
曹锟在北洋军当中真的是很有人缘的，三爷喜欢送礼，每到逢年过节了，不光给上峰表示一下，就是同僚他也要一个不落的去看望，甚至连官职比他低的下属，三爷也要请来吃上一顿。这也是曹锟为什么本事不大却能在北洋混一个好位置的原因。
老袁那愤怒的情绪逐渐平息了下来，一声叹息之后说道：“也不知道曹三这一次能坚持多长时间，咱们还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段祺瑞没有吭声，他很想说如果袁世凯不去支援的话，曹锟顶多坚持十天，但是再见面的机会还有没有他真的不知道。依照曹三爷的个性，就算是打赢了，他也会跑的远远的，不再出现在袁世凯的面前。
汽车正在行进之中，一队游行的队伍正好走到他们跟前，那些人也不知道车里坐的就是老袁，还远远的扛着一副袁世凯的画像，画像下面还有几个大字“天下第一人。”
老袁很是惊讶，这个时候还有人支持自己么？等画像走到跟前，袁世凯才看清楚上面大字旁边还有两行小字：“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