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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永远的雪莲花

  夜晚,无数荧荧亮的花灯漂浮在梨子江上。美丽的梨子江如往常一般婉约,恬静。
  一个松木搭建的平台矗立在梨子江江畔。平台上铺着厚厚的鲜花,这些冬日的鲜花是云水西塘百姓用尽方法收集的。
  穿着藏袍的林慕容站在松木平台附近,眼泪涔涔,一条白色的哈达被这个刚毅的男人捧在双手上。
  林爱娇身穿景颇族小姑娘常穿的黑色对襟上衣,下着黑、红色织成的统裙,腿上带着裹腿。上衣前后及肩上缀着许多银泡泡、银片,颈上挂着七个银项圈,银项圈上坠着一串银铃,耳朵上戴着银耳筒,手上戴着一对银手镯。
  林光义身穿藏族服装,腰间挂着藏族马刀。
  林爱娇和林光义两个孩子每人双手捧着一条洁白的哈达。
  身穿藏族服装的卓文雪儿躺在鲜花铺就的彩毯上,美丽、恬静,安然。
  林纪楠,安容顺,张芝兰,林梧城,念双,林桐卓……众人手中捧着精心制作的花灯,花灯发出荧荧亮的光芒。
  孟水芸着一身黑色的旗袍,旗袍上绣制着数朵白色的雪莲花。一个燃烧着的火把被孟水芸握在手中。
  夜色中,林慕容将洁白的哈达高高举起,仰天哭泣,这哭声划破夜空,飘向遥远的青藏高原。
  一个被奇峰和穆非从苏州请回的藏族老法师将无数琥珀色的小石头摆放在卓文雪儿的身边。
  藏族老法师张开双臂,对着夜空用藏语念诵着古老的咒语,保佑卓文雪儿的魂灵寻找到天之边,如雄鹰一般高高飞翔。
  转经筒被藏族老法师旋转起来,犹如生命的年轮在旋转。
  孟水芸压抑着泪水,举着火把朝松木搭建的平台走去,火把轻轻放在一块松木下。
  霹雳啪啦,松木快速燃烧起来,不多时,松木搭建的平台就彻底燃烧起来。熊熊的火光将每个人的脸庞映照得红彤彤的,红彤彤面庞上折射着美丽光芒的是每个人的泪水。
  看着被火焰吞噬的卓文雪儿,孟水芸痛彻心扉的悲痛大哭,这个美丽温婉的女子扑倒在平台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林慕容嘴唇不断地抖动着,但这个刚毅的男人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哭声。
  洁白的哈达被林慕容挂在脖子上,藏袍的袖子被高高甩起。林慕容用略带颤抖的声音唱道“雄鹰飞过那座氈房
  是我成长的家
  牦牛边上的那个背影
  是把我奶大的妈
  屋外转动的经轮
  写满许多牵挂
  天边刮过的阵阵风沙
  别挡住我
  让我数清你的白发
  青藏高原上
  洁白月光下
  有一朵永远的雪莲花
  为你弯腰举起祝福的哈达
  那是我梦中常常回去的家
  ……”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林慕容的面颊滴落下来,落在梨子江畔的沙地上。
  泪眼蒙胧的林慕容边唱边跳,长长的藏袍的袖子高高甩起,洁白的哈达飘飞。
  自己所爱的女子永远地飞走了,幻化成雄鹰女神永远地飞走了。
  林爱娇和林光义时而仰头看看自己的父亲悲伤不已地跳着藏族舞蹈,时而看看被大火吞噬的母亲。
  林纪楠带着众人走到梨子江边,俯身,将手中的白色的莲花花灯放在水面上。莲花花灯漂在水面上,悠悠地朝远处漂去。
  林纪楠哽咽道“雪儿,你是林家的好儿媳,你是林家的英雄,是云水的英雄。二叔敬佩你。历史会记住你这个英雄女子所做的一切的。”
  一包花生糖被安容顺从怀里掏出,安容顺将一粒粒花生糖剥开,放到江水中。
  “雪儿,二婶知道你最爱吃花生糖,这都是二婶亲手做的,在二婶心里,你就是二婶的亲儿媳。好姑娘,你是最美的姑娘,天妃娘娘派到人间的仙子。”
  火光映红了梨子江,映红了夜色。
  火光中,林慕容尽情的跳着,唱着,那个遥远的相识,那个恒久远的爱……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梨子江上时,云水百姓发现这个哀伤的男人正跪倒在早已化为灰烬的平台前。
  双眼红肿的林慕容站起身来,俯身,仔细地将卓文雪儿的骨灰收集到一个紫色檀香木的盒子里。
  装了卓文雪儿骨灰的紫色檀香木盒子被这个目光刚毅的男子背在身上。
  “爹——”林爱娇和林光义两个手拉着手,唤道。
  林慕容朝两个孩子微笑道“爹很好——”
  林爱娇哭道“爹,你要将娘带到哪里去?”
  林慕容看着清晨喷薄而起的朝阳,道“青藏高原,你们的母亲爱着那里——”
  “那里是什么地方?”林光义问道。
  “一个盛开着格桑花,雄鹰高飞的地方。”
  ……
  清晨的阳光铺洒在许家老宅里,许茹宝静静地躺在棺木中,美丽,安详。棺木四周站立着郝兆飞,林纪楠,安容顺、孟水芸等人。
  老法师说道“时辰就快到了——”
  满头白发,憔悴不堪,犹如大病了一场的郝兆飞焦急地朝许家大门望去。众人齐齐将目光投向许家老宅大门外,等待,等待,等待那个众人的亲人。
  老法师朝天空望去,再次说道“时辰马上就到了。”
  众人不得不将目光收回。
  林纪楠和郝兆飞俯身将紫色檀香木的棺盖抬起,就在棺盖要覆盖在棺木上时,一辆汽车呼啸着朝许家老宅开来。
  汽车嘎然停靠在许家大门前。褐色头发,戴着贝雷帽,下巴上粘贴着大胡子的贺子谦快速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声道“来了——”
  孟水芸和众人连忙跑出许家大宅的大门。
  贺子谦望着孟水芸,哽咽道“当我去寻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身负重伤。日军打砸抢劫上海瀚海拍卖行,岳宇他为了保护那些珍贵的古玩字画,带着二十名职员与日军搏斗,在上海工人纠察总队赶到的时候,古玩已经悉数被毁,二十名职员,牺牲了十二名。”
  浑身伤痕累累,鲜血将衣服浸润透的林岳宇从汽车里猛然跌落在地上。
  “三弟——”林梧城和林桐卓等人扑了过去。
  两条大腿受重伤的林岳宇被林梧城背在身上,林岳宇望着许家正堂里许茹宝的画像,大哭道“娘,娘——”
  郝大为带着郝若霖,郝欣然从汽车里走下。
  与同龄的孩子不同,郝大为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锐气和大气,这种天然的贵气令他看上去如此俊美,小小年纪却有着小小少年郎的迷人帅气。
  此时的郝大为却是哀伤异常。自己的母亲自去年九一八后去了东北,就失去了联系。自己的父亲林岳宇一直与在上海的各路盗取抢夺中国古玩珍宝的传教士、外国考古骗子进行着没有硝烟的战斗。
  今日一早却得到那个难以亲近的祖母与世长辞的消息。
  望着悬挂在许家正堂上的许茹宝的画像,郝大为心情悲痛,尽管与这祖母难以亲近,但天然的血脉亲情还是令自己难以抑制住悲伤。
  小小的郝若霖和郝欣然拉住郝大为的手,啜泣道“哥哥,我们好怕,奶奶是死了吗?死人是要变成鬼吗?”
  郝大为牵着弟妹朝许家正堂走去,边走边道“别怕,她是我们的祖母,她是英雄,英雄死后都要变做天神,变做慈祥又勇猛的天神,在高高的天上保佑着我们。”
  郝欣然将脸庞贴在郝大为的胳膊上,哭道“真的吗?”
  郝大为非常肯定地说道“真的,因为我们的奶奶是真的英雄。”
  伤痕累累的林岳宇被林梧城背到棺木旁,林岳宇在众人的搀扶下,落在地上。
  扑通一声,林岳宇趴在地上,朝棺木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哭道“娘——儿子来晚了——”
  郝大为拉着弟妹跪倒在林岳宇的身后,朝地面跪拜去。
  身穿袈裟的老法师将手中的圣水抛洒向空中,道“时辰已到。”
  双眼红肿的林纪楠和憔悴不已,暮暮垂已的郝兆飞将紫色檀香木棺盖抬起,就在棺盖要覆盖在棺木上时,林岳宇猛然抓住棺木,望着棺木中的许茹宝,哭道“让我再好好看看我娘——”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许茹宝的旗袍上。
  林岳宇哭道“娘,好好睡吧。天国没有仇恨,没有操劳。”
  紫色檀香木棺盖盖在棺木上。在郝兆飞和林纪楠举起手中的锤子将钉子砸进棺木中时,哀伤悲切的哭声响彻天宇。
  丫鬟婆子们,家仆们,齐齐跪倒在地,恭送这位令人畏惧又令众人敬仰的女人。
  身穿孝服的林慕容,林梧城、林桐卓、奇峰、穆非,贺子谦将三根粗粗的,用银色的铝铂包裹的木头扛起。
  沉重的紫色檀香木的棺木被抬起。
  林纪楠和郝兆飞走在棺木的两旁,两个男人都不敢看向对方,两人的目光都落在地面上,往事沉沉,难以一一回首。
  万千的白色纸钱被高高扬起,飘飞在清晨的阳光中。
  身穿孝服的孟水芸和念双,林夜思、绿真跟随在安容顺和张芝兰两人身后。
  林岳宇被安容海用一个轮椅推着,走在最前方。一个大竹篮放在林岳宇的怀中,随着轮椅的推动,林岳宇将竹篮里的纸钱扬到空中。
  一片片白色的纸钱落在被轰炸机的炮弹轰炸得成为一片废墟的许家老宅的各个残垣断壁上,犹如一朵朵小白花,早春盛开的白色雏菊。
  穿过一片片废墟,众人来到林家祠堂前。一个老家仆将祠堂大门推开,孟水芸走到林家祠堂前,对着林家历代祖先,燃香,恭祝。
  缓缓转过身子,孟水芸神情严肃又认真地说道“今日我们将二娘埋葬在这地下,今日众人所见,都定然保守秘密。这是鲜血铸就的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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