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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厨 第499节

  梅儿吓着了:“是……是有一首《薄幸》……不过……谁先谁后……奴家也不知道……两首从排字上看,都……都是一个牌儿……”
  廖姓文士一脸的讥笑:“贺鬼头,听你的意思,是小苏探花剽窃你的曲子,然后拿去填了自己的词?哈哈哈哈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李姓文士一合折扇:“这词可是从卫国公主府上传出来的,啥意思,是指责卫国公主说假话喽?”
  廖姓文士说道:“探花郎人在杭州,词作到了汴京后就算立马传扬开来,起码也得数月。那我就奇怪了,贺兄你刚刚都说你这曲子是上月新创,那远在杭州的探花郎,又是何从知道你这曲子的呢?传过去再传回来,时间上也来不及啊?到底是谁剽窃谁?”
  士子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解释不通:“这个……这个……或者文思巧合也不一定……”
  李姓文士就好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般:“哈哈哈哈……你和小苏探花文思巧合?哈哈哈哈你为啥不在科举的时候和他文思巧合呢?赖兄,原来咱们身前,站着一位文章华选的探花郎啊……”
  赖姓文士笑道:“探花郎不应该是温光朗玉吗?李兄,温光朗玉的那位,如今可在太湖;而太湖的奇峰怪石,却活活搬到眼前来了,这不是颠倒了一个个吗?哈哈哈哈……”
  士子被讥笑得脖子都粗了:“这就是我创的!就是我创的!你们为何不相信我?!”
  赖姓文士正要继续讥刺,李姓文士却制止了他,揶揄道:“好,既然你说是你所作,为何不将你的原词唱出来听听?”
  “唱就唱!”士子本就是骨鲠的性子,收摄了一下心神,然后朗声念唱出来:
  “淡妆多态,更的的、频回眄睐。便认得,琴心先许,欲绾合欢双带。记画堂、风月逢迎、轻颦浅笑娇无奈。向睡鸭炉边,翔鸳屏里,羞把香罗偷解。
  自过了、烧灯后,都不见踏青挑菜。几回凭双燕,丁宁深意,往来却恨重帘碍。约何时再,正春浓酒困,人闲昼永无聊赖。厌厌睡起,犹有花梢日在。”
  人虽然长得丑,但是老天爷却给了他一副好嗓子,一曲终了,酒楼里竟然安静了下来。
  李姓文士却继续笑道:“好!贺兄这嗓子的确精彩,不去教坊当真可惜了!”
  说完却脸一翻:“可是你这解带宽衣的浪形,踏青挑菜的俚语,能同探花郎那首词的清标风格相提并论?去休去休!莫要在此继续出丑了!”
  整个酒楼的人懂词的其实也不多,但是却不妨碍他们轰然大笑。
  丑陋的士子站在那里听着别人的奚落,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你们等着,你们给我等着……这事情,总要找苏探花给个说法……”
  ……
  皇宫便殿外的回廊里,李舜举正陪着赵顼散步:“臣家中的那点破事,有劳官家垂问了。”
  赵顼说道:“沈括说那是雷击所致,你军器房里边的刀都熔了?”
  李舜举说道:“是,有一口刀,外边看着好好的,里边刀身已经化成了一摊铁水。”
  赵顼说道:“天师说这是阴阳相薄,还给我做了个实验,用石墨和铅作为两极,浸入酸液之中,让铂金丝发出射灯那样的亮光,然后熔断了。”
  李舜举擦着脑门上的汗:“臣出了名的忠厚老实,这次遭到无妄之灾,要不是天师和沈监判,那真真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赵顼说道:“你提举御药局十四年,押班的时间也不短,该出去监监军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干脆躲躲风议吧。”
  李舜举说道:“是,得亏官家做主周全。”
  赵顼说道:“那就制置泾原兵马吧,如今那里居高临下,俯瞰兴平,诸将得力。你不用多管军事,只需教导他们……苏明润说……精忠报国,我也放心。”
  说完又给他提醒:“不过也不能全听那帮杀才糊弄,军事上有疑惑,多问问李宪,李若愚他们。”
  李舜举笑道:“老臣谢过官家。当年提举御药局的时候,李宪还是个黄门小猴子,如今都能为陛下保守一方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君臣聊过这一节,就进入了扯闲篇的时间。
  赵顼问道:“《时报》登载,京中有一叫贺铸的士子,状告到开封府,要求给他洗刷声名?说一首词曲乃是他的首创,却被苏明润给盗了?”
  李舜举抽了抽嘴角:“臣与苏探花第一次见面,还是他十四岁那年……当年京中瘟疫横行,多亏苏探花即时献出药方,方才救得汴京城一场大难。虽是少年,但那种当临大事,不疾不徐的气度神形,给老臣的印象实在深刻。”
  第七百三十九章 恶作剧
  “后来与他一起提举金明池宴会,苏探花陪和御诗,得了彩头,诶对了,那次陛下也在。”
  赵顼想起来了:“对,那次苏明润辞让了仁宗皇帝的御赐,算上金鱼袋,是第二回了。”
  李舜举说道:“所以说以苏明润的性子,会有盗名的可能?而且从时间上说,苏明润的词,似乎应该比那士子的曲子还先问世对吧?”
  “两首小词,乃是他写给郡君的私信,要不是郡君文采稍弱,找卫国公主相看,探花郎的词名甚至都传不到坊间。”
  “真要博名的话,光那首《贺新郎》,水准就已经足够,‘玉带谁堪殷勤瘦。’这等佳句在前,苏探花还有必要画蛇添足吗?”
  赵顼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李舜举作为一个能提笔写文章的太监,水平还是相当高的,继续分析道:“而且那士子也没有说自己的曲子给苏明润盗了,他只是说要求开封府还他自己的名声而已。被有心人传岔了,然后百姓们信以为真。”
  赵顼问道:“听说那士子还是监军器库门,容貌丑恶?如今在京中连落脚之处都没有,房东都不愿意再租房给他,将他逐出了?”
  “呃……”李舜举愣了片刻:“这个老臣委实不知。”
  开什么玩笑,八卦归八卦,但是臣是陛下你的入内内侍省押班,非五十以上不得封除的领省事大太监,一个小小的军器库看门狗,我管他去死!
  赵顼偷偷贼笑:“你说要是将这人发配给苏明润料理,如何?”
  李舜举吓得连连摆手:“陛下使不得,一个监军器库门,怎当得聆沐天恩?这样会惊世骇俗的!”
  赵顼呵呵笑道:“曾布和吕嘉问,两人在朝中打得头破血流,去了两浙路,简直是卖了命的干。”
  “不知道苏明润给他们吃了什么药,吕嘉问到任三月,几乎都不落衙,成日就太湖工地上顶着烈日奔波;曾布更夸张,直接让几处铜监产量翻倍,出钱翻倍还多!两人竟然都成了干臣!”
  “我真期待郑侠,贺铸这样的人,到了浙江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舜举笑道:“还真是,不过一样不用那么抬举。不是军器监的人吗?让章计相随便找名推官下个调令,打发去那边胄案继续看门就成了。”
  赵顼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期待:“那你赶紧去跟章惇说,顺便让沈括来见我。”
  沈括正在和吕惠卿商议登记开封府车辆一事,这事情是赵顼的旨意。
  开封府如今的车马很多,都是苏油的卫星城和王安石的保马法给闹出来的。
  王安石推出保马法,苏油认为让老百姓光付出没收入,这马只能越养越瞎,必须将马变成生产工具,老百姓才有积极性。
  于是大力发展车马,果然,保马法的推行,在开封府和外地就不一样。
  但是这也是仗着开封府经济发达和卫星城的刚需,其余地方却是被保马法搞得叫苦连天。
  所有人都不知道赵顼的目的是什么,民间纷纷扰扰担惊受怕。
  沈括赶到便殿:“陛下,你召为臣?”
  赵顼问道:“卿知籍车一事乎?”
  沈括点头:“臣刚刚知晓,正在与参政商议此事。”
  赵顼说道:“你觉得车辆登记这方法如何?”
  沈括问道:“未知陛下登记车辆,是作何用途?”
  赵顼说道:“听说北边以马取胜,我思来想去,不用战车,难以抵挡。”
  沈括在心底偷偷翻了个白眼:“陛下,战车历朝历代都有,巫臣教吴子以车战,遂霸中国;李靖造偏箱鹿角,以禽颉利。”
  “但是陛下得考虑到一点,古人所谓兵车者,是一种轻车,五个武士在上边折旋,利于便捷。”
  “而如今民间所用的辎车,重大椎朴,以牛挽之,用来拉货。日不能三十里,稍微有些雨雪,则更加缓慢。所以这种车被称为太平车,虽然能拉千斤的货物,但绝对不能用于作战。”
  “如今倒是有一种单马或者双马的轻车,乃苏明润所造,颇为便捷。保马户们能蓄养的马匹不过一二,因此这种车算是因式制宜。”
  “乘坐倒是舒适,不过厢体轻薄,不可能抵御矛梃,甚至弓箭都难以抵挡。”
  “因此民间的车辆难以用于军事,只能另行设计建造。”
  赵顼问道:“一辆战车需要耗费多少钱?”
  沈括说道:“先不说厢体,如果要用新式车驾底盘轮毂,那肯定需要加厚加固,方能应对残酷的战场。”
  “所以造价差不多该在八十贯左右,如要设立有效防止弓矢枪矛的御板,蒙上蒙皮,局部用铁盾加固,安装带攻击性的铁锥之类,臣估计……得在一百五十贯。”
  “这样的战车,至少得四匹马来拉动,加上一匹马三十贯,马甲三十贯,一辆具装战车,总价当在四百贯左右。”
  赵顼听着就感觉有些蛋疼,摆着手说道:“那算了,太烧钱了。”
  沈括拱手道:“不过陛下这个思路是很好的,如今我们有了伏虏炮和霹雳炮,让神机营领轻骑,同时配备能够随骑兵快速行动的炮车的话,当然是如虎添翼。”
  于是赵顼又觉得自己可以飘一下了:“看来我这点子还是有用的?”
  沈括点头:“陛下英明。还有登记车辆一事,其实也挺好。”
  “现在的开封府的车辆多了,苏明润离阙之前,路基虽然整治完毕,但道路尚未修造完成。”
  “而道路损坏,又主要是车辆载重碾压造成的。所以来前我与参政商议,是不是将开封府进出车辆进行登记造册,按照车辆载重等级,收取相应的养路费,用于道路建设?”
  赵顼有些犹豫:“又收钱啊?”
  沈括说道:“这也是无奈之举,道路修好,车辆也能更加挣钱不是?还有给车辆钉上醒目的牌子,一旦出现伤人等事件,也容易找到责任人。”
  赵顼很开心:“群臣上言,无人能言及这些,很好。那就下中书商议吧,炮车的事情,让军器监立项。”
  沈括拱手:“臣,遵旨。”
  赵顼又问道:“如今朝中还有一种议论,就是蜀中盐业大盛,但是朝廷却没有得到多少实利。有大臣提议应当关闭蜀中所有私井,用解池官盐供应蜀中,这样朝廷能获得的利益更大,你怎么看?”
  沈括摇头道:“陛下,提出这个建议的大臣,一定是迂腐不堪之人。”
  赵顼问道:“为何?”
  沈括说道:“蜀中盐如今是陕西,岷州,嶲州,大理的连接纽带,对西南的安定繁荣,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何况蜀中私井,本身是缴纳了扑买费的,朝廷并非没有获利。”
  “除此之外,因蜀盐流通而带来的商货流动,朝廷也收取了行坐两税。”
  “不说别的,蜀中如今的商税,半利天下。相比二十年前,蜀中几大盐监官营时,盐户逃散经济凋敝的情形,赋税二十年增长了二十倍,可谓经济飞腾。所以怎么能说蜀盐私井就让朝廷无利呢?”
  “既然私井都同意扑卖,那私易又如何能杜绝呢?将私井全部堵上,运供解盐,使一出官售,看是能够省去很多管理的麻烦,得到一些经济上的利益。但是跟新增加的麻烦和失去的利益对比之后,真的能利大于弊吗?”
  “前段时间,蜀茶行过一阵官榷,效果如何?王韶笼络蕃人的用茶日减,导致蕃人们重新倒向木征,最后引发了河湟反复,怎么能不吸取教训呢?”
  第七百四十章 安和圩
  “如今河湟重新安定,蜀中私茶园功不可没。取消榷禁之后,虽然直营收入降低了,但是税收增加了啊,而且蜀中产茶量大大增长,不但茶农们获利,地方经济提振,而且朝廷所得税收与直营收入相比,也有日渐追平的趋势。”
  “再说了,就算是填了汉人的私井,忠、万、戎、泸这些夷人地区,小井依然很多,这些又何如止绝?难道不需要增设岗哨,禁止其走私?那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西南夷,会没有怨气?”
  “陛下,真要如此,只怕是得不偿费。”
  赵顼点头:“爱卿是个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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