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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巴黎岁月(五)

  走出酒吧时,夜空悄无声息地变成了黑色。
  两人并肩走着,晚风有些凉。瞿清看看身边的人没穿外衣,把外套脱下批到她身上。
  “谢谢。今天很开心。”
  “我也从没这么开心过。”
  “这样的开心能持续多久?”
  “不知道,你有答案吗?”
  “没有。”
  一滴雨打在缪雪的鼻子上,她没有更多的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下雨了”。
  瞿清也只是用“嗯”来回应。
  行人匆匆而过,忍不住多看一眼这对不怕雨的家伙。
  “就算淋着雨也开心啊。”
  “她在就好了,就不是一个人了。”
  “怎么会是一个人呢?不是还有我?”
  “是哦,哇,这雨越下越大了,快跑。”
  缪雨拉着瞿清,不一会两人就换了位置。她充当方向盘,指挥前进。
  目的地终于到了。一进门缪雨就不停地打喷嚏,瞿清让她去拿衣服,自己到浴室放水。
  冲完热水澡后感冒有所好转,看看窗外一时停不下来的雨和身上滴着水的瞿清,她进卧室拿了一套衣服。
  “已经是最大的了,洗个澡换上吧,不然你也会生病的。”
  “不用了,我住的地方不远,狂奔一阵就到了。”
  “这种时候不要逞能了,听我的。”
  瞿清第一次听她用那么强硬的语气说话,只好照办。
  雨依然没有停息的迹象,缪雨无奈地一摊手。
  “没伞。那……”
  “冲回去,没问题。”
  听到回答,生气地看了一眼,指了指沙发,“睡这里吧。”
  “啊?”
  “你睡沙发,先睡了,晚安。”说着关上了卧室的门。
  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起床后,卧室的门关着,瞿清走到厨房,准备起早餐。
  等一切就绪,懒虫还没有起床,敲了卧室的门,没人回应,连敲几次都一样。他担心出什么事,说了声“不好意思,失礼了”推开门进去。
  走到床边,看见缪雨安静地躺着,额头上全是汗珠,摸了摸她的头——发烧了。立马到厨房烧沸水,烫好毛巾,拧干,轻轻地给缪雨擦了脸和脖子,又倒来温水,扶起她喝了一口,拉起被子盖严,跪在床边守着。
  睡了一会儿病员醒过来,弱弱地告诉看护人她饿了。
  瞿清把本来当早餐的玛德琳娜贝状蛋糕加热后端进卧室,掰成小块喂到她嘴里。
  吃饱后,缪雨喝了点水又躺下了。
  一觉睡到下午,她穿好衣服出了卧室,客厅里空荡荡的。走到厨房发现有人在忙碌着。
  “喂,做什么呢?”
  “醒来了?煮粥。”
  “没去上课吗?”
  “今天没课,你到客厅里坐一会,好了我端出来。”
  瞿清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粥。
  “感冒发烧吃清淡些好得快,另外,要多喝水。”
  缪雨点点头,勉强地一笑。
  “看你这么累,我喂你吧。”
  瞿清舀起一勺粥,吹了吹。
  吃过几勺,缪雨的泪珠开始从脸庞上滑落。
  “怎么哭了?”
  瞿清放下碗,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擦去泪水。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你可是第一个说我好的人,光凭这点,就值了!你也很好啊,昨天要不是你收留,我今天保准也病了。”
  一碗粥喂完后,瞿清扶她睡下,拧来热毛巾给她擦好脸,才道别离开。
  回到住处时,程建奎刚好风尘仆仆地回来,见到瞿清别扭的服装并没有好奇,而是津津乐道地畅谈昨晚销魂的经历。还好昨晚他也没回来,不然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自从金钱豹事件,混混们都知道程建奎背后有个大靠山,谁也不敢惹他。花花公子不需要再用食物去吸引别人,自己本身就是一块神秘的美味,更不愿把时间留给厨房,在那里逗留一秒钟都是浪费他的青春。
  瞿清给咖啡馆老板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财富,掌勺后每天座无虚席。缪雨的咖啡技艺也越来越精湛,不论是雕花还是味道的掌控,无人能及。老时间,换了地点,糕点师还会给她做糕点,听点评,只是换来的不再是秘密,变成了精心调制的一杯咖啡,偶尔两人也到酒吧品上一瓶红酒。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只差一个月又要考核了。
  缪雨要归还瞿清的衣服,几天前就约好学做糕点。
  到楼下时程建奎正好到家里丢下东西要出去潇洒,奔到楼口,呆住了。他的印象中这么漂亮的人只出现在童话书里,仙女从书里来到现实了!
  仙女淡淡一笑,他听到了内心的呼喊“她是你的”。
  程建奎整理整理衣服,微笑着上前搭讪:“你好,请问你找谁?”
  “我找瞿清,你认识吗?”
  “你是他的?”
  “女朋友。”
  他再次听到了内心的呼喊“她是你大哥的”,没有继续对话,悻悻地摇着头走了。
  瞿清在厨房里认真地准备着材料,听到敲门声,一开门,就看到一包衣服。
  “洗好晒干了。”
  “作为回报,教你刚学的吹糖吧。”
  教学结束,聪明的徒弟已经会吹几种简单的动物和花卉了,她拿起一朵完成的花,问道:“你幸福吗?”
  这个问题正是瞿清一直思考的,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想说是,但又不知道幸福来源于何处。
  缪雨把花放到他的手心里。
  “野百合的花语是永远幸福。就算以前不幸福,得到我的祝福后也会幸福的。”
  瞿清不停地问自己:幸福感到底来源于哪里?
  才送走学徒,不同往常,程建奎回来了,一进门就开始质问:“你是不是我大哥?”
  这个没有由来的问题把瞿清搞懵了,没有回答。
  “我问你是不是我大哥?”
  “怎么了,建奎?”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告诉我?”
  “什么事情?”
  “你都有女朋友了,我居然不知道。”
  “呵呵,你小子,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那……那个小仙女?”
  “小仙女?女孩的话我就认识一个。”
  “下午的时候她还来找你。”
  “哦,你说缪雨呀。”
  “看,就说你有。”
  “误会了,她只是我的好朋友,闲暇时来学做糕点。”
  程建奎激动地请求道:“太好了,太好了。大哥,把她介绍给我吧。”
  瞿清不知道为什么会犹豫,但始终拗不过苦苦哀求,把工作的咖啡馆位置告诉了他的兄弟。
  到咖啡馆时,路边的花童送给了缪雨一束红玫瑰,说是一位中国先生送的。她欣喜地收下了,正要进去工作被人叫住了。
  “小姐。”
  转过头,发现说话的正是昨天在瞿清家楼下遇到的那位男士。
  “请问有何指教?”
  “玫瑰花喜欢吗?”
  “是你送的?”
  “还有别人吗?”
  程建奎潇洒地抱起手,抛了个媚眼。
  缪雨朝神气的公子哥走去,把玫瑰插到了他的怀里。
  “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是吗?可瞿清说他没有女朋友啊,不知道你的男朋友是谁?”
  缪雨的脸一下涨红了,没有回答,走进了咖啡馆。
  下午,瞿清来上班,发现好朋友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奇地问:“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那个让人讨厌的孩子是你的朋友吗?”
  “孩子?”
  “嗯。”
  “倒是有人很喜欢你,和我要了这里的位置,可他不是个孩子啊。”
  “你干嘛出卖我?”
  “出卖?”
  “我的工作地址怎么能随便告诉别人?”
  “他不是别人,是我的兄弟,很喜欢你啊。”
  “够了,我不要和你说话,去和你的兄弟说吧。”
  缪雨请了假,提前走了。
  一连四天两人都没有搭话,瞿清有些烦闷,做了几个波尔卡露蕾蛋糕和一盘可丽饼后回家了。
  一开门,他就听见卧室传来的**,迅速冲去事发地点。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浑身都疼啊,尤其是心脏。”
  “不要吓我啊,好好说,怎么回事?”
  程建奎坐起身子,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有气无力地说:“大哥,从认识到现在,兄弟没求过你一件事吧?”
  “没有。”
  “那求你的事一定会帮我吗?”
  “一定,只要能做到。”
  苍白的脸上多了点血色。
  “从没有哪个女人能让我如此心动,她就是学好糕点的动力。”
  “决定好好学习是好事,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现在还需要一个平台来展示自我,把那家咖啡馆的工作让给我,可以吗?”
  “好,明天开始不去了,我会把你引荐给老板的。”
  稍有血色的脸上泛起红光。
  “大哥,你太好了,你是世上最好的大哥。”
  “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咦,怎么感觉好多了?”
  “你小子,原来骗我呢。”
  瞿清一早就把新糕点师引荐给了咖啡馆老板,自己在后街区的一家面包店谋了个伙计的职位。
  放学后,程建奎蹲在咖啡馆的门口,一见心中的女神马上站起来和她打招呼:“嗨,我是你的新同事。我叫程建奎,以后请多多关照。”说着伸出手。
  缪雨没有理会,直接走到柜台向老板询问:“瞿清人呢?”
  “早上的时候就走了,还把那个新人引荐给了我。”
  从工作开始缪雨就没有多看这个喧宾夺主的家伙一眼,他来搭讪,要么装作没听见,要么全神贯注地做咖啡。
  下班后,程建奎的盛情邀请被拒绝,只好自己去寻乐。
  缪雨在瞿清家楼下站着,到了晚上才见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来。
  “你知道这个决定多失败吗?”
  “失败也好,成功也罢,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希望别人左右我的想法。”
  “是,我无权过问,但你怎么能不考虑我的感受,这么自私?”
  缪雨说完,转身跑开了。瞿清想去追,但想到痴情的兄弟,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现任糕点师的技艺远不及前任,算上前天的拿破仑蛋糕,昨天的马卡龙饼干,今天的多纳圈,已经三天没有销路了。自从瞿清离开后,咖啡馆的顾客量半个月内节节下降,冷清了许多,老板不忍目睹这个惨状,辞退了没有天赋的糕点师。
  缪雨送着淘汰者走出咖啡馆,心情舒畅了许多。
  程建奎停住脚步,转过头轻蔑地看了一眼她,阴阳怪气地问:“你真的那么喜欢瞿清?”
  “需要回答吗?是的。”
  “他就那么值得你信任?”
  “我不想重复相同的答案。”
  “你了解他多少?”
  “至少比你了解得深些。”
  “可笑,我们在一个房间里住了将近半年,他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你太相信直觉了。”
  “我的直觉向来不会错。”
  “这次却错了,你爱上的是一个杀害双亲的禽兽!”
  “你说什么?”
  “杀……害……双……亲……的……禽……兽……”
  “住嘴,这不可能。”
  “事实是任何人无法逃避的。”
  “够了,我不相信。”
  “自己问他去吧,学校后街区的milk面包店。”
  程建奎怪笑着走了。
  那些话像一块石头压在心底,缪雨决定去问个明白。
  她透过玻璃,看着兢兢业业的背影,眼睛模糊了。
  “我真的爱错人了吗?他真的是那样一个人吗?”
  工作狂走出面包店,看见了街对面显眼的人,想打声招呼,抬起的手又放下了,低下头往前走。
  缪雨追了上去。
  “回答我一个问题。”
  瞿清停住脚步,转过身笑了笑。
  “你的父母是你害死的吗?”
  听到这声晴天霹雳,瞿清差点摔倒在路边,隔了几秒,开始狂啸:“谁告诉你的?谁?”
  “回答我,是真的吗?”
  缪雨已经哭了起来。
  瞿清的脸抽动着,像离弦的箭朝家的方向飞去。
  程建奎喝得晕乎乎地回到住所,一进门,和那双充血的眼睛对视了一眼,酒马上醒了。
  “大……大哥。”
  “不要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
  “大哥,我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
  程建奎双膝重重地跪到地上,爬到瞿清面前。
  “我的父母确实是在我手下去世的,但绝对不是我害死的。我也一直认为我是凶手,到现在才明白生老病死是不能强求的!你怎么能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编造谎言,扭曲事实?我一直把你当亲兄弟,事事为你着想,哪里对不起你,至于让你用这种方法来侮辱我的人格?难道你从未把我当你的大哥?只是在利用我?友情真的那么经不起考验吗?是吗?建奎,你回答我!”
  “大哥……”
  受训人哭着在地上磕起头。
  瞿清什么都没说,出了门。他不明白友情为什么会那么脆弱?狂奔着穿过街道,穿过街区。他没有目的,跑累了就停下来休息,然后接着跑……
  天朦朦亮的时候才停住。他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兄弟的本质并不坏,只是偶尔一次走了弯路,做兄长的应该帮助指导,而不是一味的指责。
  想到这里,瞿清纵上了巴士,要在程建奎醒来之前回到家,郑重道歉。
  屋子里比往常安静得多,风刮动着窗帘,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卧室里的床铺被收拾得整整齐齐。回到客厅,他拿起桌上用书本压着的信封,拆开取出了里面的信。
  “大哥:
  看到这张字条时,我已经离开巴黎了,就算得不到原谅,也要向你真诚地道歉。我一直都把你当亲哥哥,从第一次见面,到你两次解围,教我做糕点,我心里都很清楚,谁是真正爱我,关心我的人。那天,我知道缪雨对你那么信任,确实很伤心,虽然知道你不会是那种人,但没有考虑太多,只是想刺伤你们来让自己好受些。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缪雨是个好女孩,已经把一颗心都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是我唯一认定的嫂子。这次的中级糕点师也无法过关,我一直想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是时候了。谢谢一直以来的照顾,谢谢一直以来的错爱。
  程建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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