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5

  等李敏吃完晚饭, 小艳把保温桶收拾好, 又把自己这周的练字本子递给李敏看。
  “敏姨, 你看我这周写的好不好?有进步没有?”她站在桌边等着李敏给她批改。
  李敏掏出红笔,细心地给她订正了一些字。
  “这里,要停顿一下再提上去, 笔锋就出来了。明白吗?”
  “嗯, 明白。”小艳俏脸微微泛红,这个竖提李敏讲过几次了,自己总是写写就忘记了。“我会记住的。”
  小艳的羞赧落到李敏的眼里,她便把以前自己提醒过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说道:“你写的很好,进步很大。练字不能着急。你继续这么写下去,写成习惯了就不好改了。”
  “嗯嗯。我会注意的。我争取能写得像你和虹姨那么好看。”小艳是羡慕她俩的字好看,李敏当时随口说了一句:“我那儿有字帖, 你可以照着练。”
  于是这姑娘就在严虹的鼓励下, 跟着李敏开始练字了。
  “你再写几年也能这么好的。”李敏继续鼓励小艳, 还跟她开玩笑:“都说字如其人。你这几个月人长漂亮了,字也跟着好看了。”
  小艳微微泛红的脸换了表情, 但她还是带着这点儿骄傲点头说:“我也觉得是这样。”
  小艳不谦虚的个人认识, 让李敏忍俊不止。但李敏还是赞同地鼓励她:“你说的是。坚持下去你会更好看。”
  “敏姨,其实我好些时候写到手指疼就不想写了。可我不想写的时候, 就按你说的去看第一天练字写的那张纸。这一比较, 就想继续练了。”
  李敏把小艳的练字本给还她, 把陈文强给自己写的书皮翻出来给她看。“来, 给你看看这些字, 怎么样?金钩银画、笔走龙蛇,好看吧?都是陈院长给我写的。”
  “真好看。”小艳赞不绝口。在她的眼里,所有的汉字分两类,好看的和不好看的。她把自己的练字本放到书皮前一比,立即就红着脸不好意思地把自己的练字本收起来了。
  原以为进步已经很大了……
  小艳备受打击。
  李敏又翻自己的练字本给小艳,嘴里安慰她道:“你别跟陈院长比。他是我们省院毛笔字、钢笔字写得最好的。据说书法家协会邀请他去做理事,他都推辞忙不开而没去。你也别灰心,陈院长这字是练了四十多年的成就。给你看看我的字,你看,我还经常被他花○画x呢。”。
  李敏递给小艳一个练习册,与小艳的练字本是一样的。但这是一本正反面都写完的练字本。
  小艳一页页认真地翻着看。
  李敏见她不撒手的样子就说:“你拿回去看吧。用完了给我放饭桌上就行。”
  “嗯,谢谢敏姨。”小艳把李敏的练字本也收起来。
  *
  考完试了,李敏决定让自己轻松一晚上。她任由小艳用手指描摹了陈文强的字,自己心满意足地哼着歌整理考研的书籍卷子等。
  “泉水叮咚泉水叮咚泉水叮咚响……”
  李敏发自内心的轻松快乐情绪,很快就被小艳注意到了。她停下描摹的手指,认真地听了一会儿,满是赞叹地说:“敏姨,你唱歌真好听。虹姨说你跳舞也很好看。去年我要是早来几天,就能看到你登台表演了。”
  “等哪天有空了,回家跳给你看。”李敏笑着把那些政治辅导书、政治模拟卷和笔记等归拢到一起,找了一个塑料袋装好。
  “唱着歌儿弹着琴弦奔向远方……”
  “敏姨,你是不是考得特别好?”小艳因李敏顺口就答应跳舞给自己看,又继续兴致勃勃地哼着歌,便很认真地问她。
  “一般般吧。”李敏看着小艳不相信的模样,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说:“我这个考试和一般的不同,只要够最低录取分数线就可以了。”
  小燕是懂非懂地点头,然后指着那塑料袋问李敏:“这个要拿回家吗?”
  “嗯,这些是预备给你虹姨的。她以后可能会用到。”
  “那我带回去吧。”
  “行啊。你问问她要不要看。你就跟她说早点儿看,早点儿做准备了。她要是不用,你就放回到我家,找个空箱子搁餐桌下面,等我回去自己收拾。”
  “嗯。那敏姨没事儿我就回去了。”
  “回去吧。”
  李敏把小艳送进电梯,然后把十二楼的每间病室都查看了一遍。这两天十二楼的患者没什么变动,甚好!甚好!李敏跟夜班护士温暖交代了自己在值班室、有事儿电话找就可以了。
  *
  回到值班室,李敏开始给父母、给穆杰写信,然后又把日记本翻出来,洋洋洒洒地又写了不少。直到电话铃声响起,她被吓了一跳,赶紧拧好钢笔接听电话。
  “李大夫,我是温暖。楼下有个今天住院股骨颈骨折的那个患者家属,她来找你,在你门外站了挺久的了。”
  “嗯?你问她什么事儿了吗?”李敏站起来扭扭肩膀。
  “她没说。只说要找你。”
  “好,我马上出去。”
  李敏把日记本和才写好的信都锁到抽屉里,然后打开值班室的门,果然见那老太太站在值班室的门口呢。手脸洗干净的老太太,看上去令人舒服多了。
  “大娘,你找我有事儿?”李敏问老太太。
  老太太点点头。
  “那你跟我来办公室吧。”李敏带上门,掏出钥匙打开大夫办公室的门,请老太太进去。“大娘,坐吧,坐着说。”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坐到李敏的侧面,小心翼翼地问:“大夫,我,我想问问我家老头什么时候能好?”
  李敏一愣,然后取下了眼镜,她不想看清老太太因着自己的话、可能出现的失望表情。
  “大娘,今天张主任给你家大爷做的这个治疗,唔,牵引,我认为并不适合他。我估计张主任也是考虑你们没钱,才给你家大爷做了牵引术。”
  “那,那,闺女,我要是选对他最好的治疗,他这腿多久能好?以后走路会不会瘸?”
  李敏略眯着眼睛看老太太,摆弄着手里的眼镜说:“通常要三个月到六个月不等,个别会更长的时间。大娘,他这样的治疗,瘸的可能性会比较大。”
  “为啥?”
  李敏放下眼镜,两只手比划道:“比如这是股骨头,骨折的位置在股骨颈。人的大腿肌肉是很有劲儿的。骨折后,断裂的骨头在肌肉的牵拉下改变了位置。现在这个治疗是要把重叠错开的骨头拽回去,完全对上了,长好才不会瘸。这个你听明白没?”
  老太太直点头。
  “那闺女,能不能多用点劲儿拉啊?”
  李敏立即摇头:“不行。那会给他的伤腿造成更大的损害。你别看他现在挺平静的,那是因为张主任今天给你家老头用了止疼药和肌松药。
  我估计他后半夜会疼得睡不好。
  而且,大娘,我跟你说实话吧,这么牵引下去,最后等能出院的时候计算总费用,其实与做手术,就是对他最好的那个治疗方案比较起来,花的钱很可能是差不多的。
  他这个手术呢,就是做一个内固定术。在麻醉的状态下,让他的肌肉完全松弛下来,然后把一根克氏针穿在断了的骨头里,眼睛看着把错位的骨头纠正回去正常的位置,不仅是对好了、连接起来了,主要是骨头能够按着正常的位置长上。
  这样接起来的骨头,他以后瘸的可能性才小。
  如果他恢复的很顺利,就是回家过年赶不及,回家过正月十五完全有可能。”
  “那,那个什么针留在骨头里不扎人吗?那以后还怎么走路了?”老太太着急地问。
  “不影响走路的。等骨头完全长好了,一年半年以后,在屁股那儿切个小口,就这么大就可以。打个局麻把克氏针拽出来就可以了。”李敏看着老太太如释重负的表情,赶紧又补充了一句:“那个取克氏针也得到医院来。不能自己在家弄的。不然感染了,就直接是骨髓炎。骨髓炎会要命的。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闺女,你说我老头是必须得做手术了?”老太太小心翼翼地再度向李敏求证,那认真的、充满信赖的身体语言,让李敏不得不戴上眼镜。
  “大娘,你来问我就是相信我才来的,是不?他这种情况必须得手术治疗的。明天,你去找张主任、跟他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让他帮你出个证明。然后你拿这个证明,去你家在的街道办事处,去申请个困难补助,那样会减免一部分手术费的。”
  李敏想起俩老人那顿晚饭,还有老太太说的中午热饭菜被嫌弃了……她都不敢开口问老人儿女。万一人家是无儿无女的呢。自己这时候问这个,不是雪上加霜了。
  *
  老太太听李敏说完这些话以后,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去解裤腰带。这动作让李敏诧异极了。“大娘,你这是要做什么?”
  老太太把裤腰带解了下来,递给李敏说:“闺女,你帮我把这个死结打开。”
  半旧的深灰色的涤卡布裤腰带,宽一寸多,却有一串距离不等的好几个死结。李敏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但她看那结太结实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认真地帮老太太去解。这裤带并不像老太太外面穿着的那件脏兮兮的旧棉袄,带着老人体温的裤腰带是干净的。
  李敏费力地把那个死结打开,嘴里说着劝慰老太太的话:“张主任那人挺好的,也挺讲义气的。你把自己的难处说给他,他会斟酌着帮你出证明的。”
  “闺女,你说的这些,老太太我都懂。但我也不能撇下老头回家去申请困难补助的。好几百里地呢。”老太太俩手紧紧地握着腰带,眼睛盯住李敏问:“闺女,他必须要做手术吗?”
  李敏肯定地点点头,指着自己的胸牌对老太太说:“这是我的名字,你识字吧?”
  老太太点头。
  “你看,我这写着外科主治医师。我跟你说我不是骨科大夫,我的专业是神经外科。”李敏敲敲自己的脑袋,接着说:“我主要是治脑袋里面需要做手术的病。但是骨科的事儿,我虽然基本不上骨科的手术,但怎么治我是不会弄错的。
  我跟你说去年我们外科业务考试,我考了两次第一。他这个骨折怎么治最好,我不骗你。他采取手术内固定是最适合的。你要不信的话,你拿他的片子去医大的附属医院,你挂个骨科门诊号,挂主治医的就可以,让他们看看片子。”
  “闺女,我没有不信你。刚才那个护士还说了你是先进工作者,是党员。我信你。”老太太抹了一下眼角说:“是我和老头的命不好。我们俩吃一辈子的苦,加起来生养了七个孩子,四儿三女啊,到老了一个也靠不上。还得舍家弃业地跑到没人认识的地方,靠捡破烂过活。唉,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了。这辈子修来了这么一群讨债的。”
  七个孩子,四儿三女,老头老太太还要捡破烂活命……李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她抿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你可以找他们的单位,让单位出面与你儿女谈话,一家出几百块钱也就把这手术做了。”
  “不用啦不用。老太太我啊,还攒了一点儿棺材本。现在也都不给用棺材了,拿来给老头做手术吧。”
  李敏闷头使劲,指甲扣得生疼,可是那结太结实了。真不是指甲能承担得了的。李敏掏出钥匙开始鼓捣那个结。
  “我这辈子也是命苦。我第一回嫁的人吧,生个老大是小子。才高兴了一年,他将将会扶着炕沿走了,老二还在肚子里呢,孩子爹就被抓壮丁了。
  然后就没信了。
  然后分田了。可我自己带着俩孩子也没法种地,就经人说和嫁给了现在的我家这老头。他家的老三那时候才落地没几天。他前面的那个媳妇是生孩子难产了,丢下个小猫崽子一样的闺女。唉。哭起来真像猫叫似的。”
  老太太再度擦拭眼角。李敏很同情地看看她,掏出一块干净的小纱布递过去。老太太接了纱布继续诉苦、哭诉。
  “后来我又生了一儿一女。家里就他一个上班的人,这些前一窝后一伙的孩子,最大的跟最小的只差了不到八岁。每天想喂饱他们都难。为了吃饱饭啊,这些孩子就没少打架。等后来要下乡了,谁都不想下乡去当农民,那五个大的差点儿没打出人命来。最后我们也是没法啊,干脆就一个不留都下乡去吧。”
  老太太深深地出了一口气。
  “老六是个小闺女,那些年她喝粥都抢不到洗碗水,弄得她的身子骨比她俩姐姐还不好。又不像老小子老头常抱着塞点儿吃的。
  偏赶上了老头儿他们厂退休可以交班顶替。
  我也是怕她在农村最后饿死了。她瘦得连锄头都拿不起来,干一年都挣不出来领口粮的公分。年年要家里给钱买口粮。我就做主让她回城接了他爸爸的班。
  然后那六个畜生啊,回来把家里能拿走的都拿走了,拿不走的也都砸了。年年得空儿回城的,不是这个闹就是那个作……”
  老太太伤心地嘟囔着,看着李敏用钥匙把那裤带结弄松了点儿。“都是来讨债的!他们怎么就要完全都一样,才叫做一碗水端平呢。那老六是他们的妹妹,和老头带的那仨是一个爹的血脉,和我生的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他们怎么就不可怜她呢。”
  李敏手指加劲,这老太太说的内容她太难接受了。
  “可怜老六也是个没福的。算命的说她身子骨太弱,不适合离开家门。可她就偏要嫁人,唉。到底走了她大娘的老路……”
  老太太抹着眼睛哽咽起来。“我那老六啊,最是会心疼人的。从小就跟在我腿边,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安安静静的。她睡着了我都要摸摸她还出气不的。可就是这么个贴心的小闺女,老天也不给我留着。”
  李敏专心与那个裤带结作战,噢,终于打开了。她把裤袋递还给老太太,不过她一直觉得手里握着的、这涤卡布料的裤带有些奇怪。
  老太太慢慢从裤腰带里扣出一卷钱。揉得快烂乎的粉红币,攥在老太太粗粝的手指上,就那么直接伸到了李敏跟前。
  李敏赶紧摆手说:“大娘,钱你别给我,住院交钱得去住院部的收费处。”
  “我知道知道。这个给你你收着。你是个好闺女,心善,素不相识的,你看我们老俩吃凉酸菜冷馒头都不忍心。所以我信得着你,你帮我拿这钱去打点做手术的大夫,好不好?”
  *
  “不好!”脱口而出。说出来此话后,李敏跟着坚决地、坚定地摇头。“大娘,你辛辛苦苦捡破烂攒下的这点儿钱,你拿去交手术费、住院费……你拿去买点儿好吃的,给你家大爷好好养身体。”
  李敏尽量往后靠,离那卷渐渐失去体温变凉的钱远一些、再远一些。这样的钱,自己绝不能沾手。
  “闺女,你不要躲那么远。”老太太的动作是扣扣索索的,但是她从腰带里抠出一卷又一卷的钱来。
  “这些够不够做手术的?我还有。我家老头每个月也有退休金。就是他单位的效益不好,退休金有时候发、有时候不发。原本他属于建国前参加工作的,药费是百分百报销的,可是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哪还会给出医药费。”
  这样的话,李敏这一年多也听说过一些了。但是俩老不是吃不上饭、不是治不起病,她的心里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松快下来了。
  “温暖,你来一下。”李敏扬声喊外间的护士。
  “李大夫,什么事儿?”温暖边答应边往大夫办公室走。她带着的那个小实习生也跟在她后面过来了。
  “你俩把这些钱数数,然后帮着大娘交到住院部去。”李敏站起来指着办公桌上的那几卷钱吩咐温暖。然后她止住老太太继续掏钱的动作,说:“你先别往外掏了。”
  一卷差不多得是1千块了,这些应该够住院费的了。
  温暖看着这么些钱在桌面上,她往后退了又退,快退出大夫办公室了,她才说:“我去把覃大夫和实习生找来。让他们陪着大娘去交钱。”
  说着她不等李敏反应,急匆匆地走掉了。
  *
  很快,覃璋和俩实习生被叫来了。俩实习生,一个是李主任的,一个是李敏的。李主任跟在他们身后来了。
  老太太看着来了这么些人,略略紧张,瑟缩着把手里的裤腰带攥紧了。李主任往桌面一扫,就明白自己刚才的话起作用了。
  “你们仨点数儿。”
  一张张粉红币被抚平。果然一卷是1千块。
  李主任就说:“先交3000块。其它的钱你收起来。”
  “够吗?”老太太忐忑。
  “不够也差不了多少。你得给你家老头吃好点儿,不然他那骨头长不上。他这骨折就是因为人老了、吃鱼肉蛋吃少了,骨质疏松来的。你也得多吃这些鱼肉蛋,不然你在雪地上、冰上滑一下也会骨折的。”
  李主任见老太太面有愧色,忙又补充了一句。
  李敏也劝她说:“省院食堂有来病房卖饭车,那些饭菜都很适合生病的人吃。虽然会比外面卖的贵一点儿,但不用你顶风冒雪回家做饭了。你看你做好了,再拿过来也都凉了。万一你们俩谁吃坏肚子了,又要花钱看病。再则要是你滑倒了,就没人照顾你家老头了。是不?”
  “好,我听你们的。”老太太把剩下的两卷钱紧紧攥在手心里。
  “小覃,你带他们俩去楼下拿刚才那患者的病历首页,把这三千块存上。把缴费回执拿回来。”
  “好。”覃璋拿上钱,带着俩实习生走了。
  李主任对李敏说:“小李,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
  *
  眨眼的功夫,屋子里就只剩了李敏和老太太了。
  “大娘,你留几百块在兜里放好。其它的你收起来。其实你存到银行,定期还有利息的。五年期的定期,1千块钱一年也有80到100块呢。”
  老太太坚决地摇头:“不存了,以前给小六存过几个救命钱,最后都被老七偷着拿走了。我和老头没有省城的户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当盲流遣返了。到时候那容我们去银行取钱。闺女,我不怕你笑话呢,这钱我得日夜绑腰上,摸着这钱,我们老俩才能睡踏实了。”
  李敏看着老太太留出两百块钱,把其余的钱又塞回裤带里、打结后重系到腰上。都整理好了,她对老太太说:“你在这儿坐一会儿,等覃大夫把交款单据给你拿回来。”
  “好。那个闺女啊,”老太太前倾了身体,略急切可又想掩藏自己的急切,期期艾艾地问李敏:“是不是交了钱,马上就能手术了?”
  李敏被她问住了。
  “这个我去问一下主任再答复你了。”
  “好,那就麻烦姑娘了。我知道你和那个老主任都是好人,我们是想省点儿钱,但我更不想他拖着伤腿被遣送回去。唉,眼看着人往七十岁数了,养了一群儿女靠不上,再要是不能走动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呐……”
  李敏见老太太伤感,只好又劝慰了老太太几句。后来反倒是老太太说:“闺女,你快去吧,别让主任等你。”
  “那我过去了,你先坐一会儿。这时候办住院的人少,覃大夫他们很快就回来了。我去李主任办公室看看有什么事儿。”
  “好好。我坐在这儿等他们。”
  李敏走去护士办公室对温暖交代了几句,让她照看着点老太太。温暖笑着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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