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离去
“你说什么呢？”
陶孟楚低吼了一声，虽然他膝盖上的疼痛一直不停地传来，但他还是强撑着精神稳稳地将她抱在怀里，听到顾瑶磐的话，他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
顾瑶磐虚弱地笑了笑，伸出手掩住了他的嘴，记忆里，她和陶孟楚很少这样亲密，掌心柔软的触感正像着这个男孩心底最温暖的地方。
“你别和我争，我的力气不多了，得留着对付荣文圭。”
到了这时，顾瑶磐仍然固执地不肯叫他“王矩”，她从不认为外面那个人是王矩，那不过是一个盗取了他记忆的无耻之辈。
“瑶磐！”
陶孟楚低声叫着她的名字，她的固执他很明白，但他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这样坚持由她来面对荣文圭，明明她已经这样虚弱不堪，哪里还有余力来面对外头那个明显已经疯狂的家伙？
“轰隆隆！”
不及顾瑶磐开口，门外再次传来了一阵轰响，九霄万福宫的殿顶已经被强大的拉力硬生生揭去了一层，无数的碎瓦烂石混杂在满天的银灰光芒之中向着周围的几张大幡投去，仿佛诡异的烟火一般，将整个天空都映得灰蒙蒙的。
“咳......”
顾瑶磐轻咳了一声，撑着身体坐直，看向外面天空中的变化，神情愈发严肃。
“荣文圭已经在吸取茅山周围的生灵之气了！”
顾瑶磐回过头来环视一周殿里的诸人，缓过了一口气才接着道：
“这里毕竟不是长平，他想要炼制百煞炼魂幡没有足够的恶鬼，只能夺取这里的生灵之气，原本，他绝做不到这一点，只可惜，魔门大开，若不能阻止他，只怕茅山方圆百里，将没有半个生灵！”
陶孟楚等人听着顾瑶磐的话，再看向天空那一道道彗星一般的灰芒时，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
茅山方圆百里！那得是多少生灵啊？
“不行！不能让他这样继续了！”
长老花白的胡子一抖，当先就想要走出去，却被顾瑶磐的声音叫得脚下一顿，脸色有些惭愧起来。
“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顾瑶磐说得很冷清，却没有恶意。
“荣文圭有王矩的记忆，茅山传到现在，断了的传承秘法太多，你们打不过他。”
陶孟楚不甘地摸了摸自己怀中，顾瑶磐渡雷劫时收集到的九天神雷还静静地躺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陶孟楚的企图，顾瑶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暗暗细察了一下自己的体内，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生机正在她的身体内缓缓运转着，滋养着她的身体，这让她心头一动，浮起了一个小小的念头。
只是外头的情势已经不容她细想，伸手按住了陶孟楚正要向外掏的手，轻声道：
“别动！”
陶孟楚不解地看向轻轻摇着头的顾瑶磐，不明白到了这个节骨眼了，为什么她还不让他动用这张雷符。
“有因才有果，王矩的事因我而起，必要由我而结，这张雷符......不该用在这里。”
顾瑶磐的话让陶孟楚一顿，不由疑惑地问道：“不用在这里？那该用在哪里？”
顾瑶磐看了陶孟楚一眼，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向了京城的方向。
看到她的动作，殿内的众人浑身都是一震，长老的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看向顾瑶磐的眼神越发复杂。原来......她已经想得这样深远了吗？
“魔王出世，没有九天雷是绝对没有办法将它再次封印的，雷从何来？人间界的雷法早已没落，哪怕是天师道的五雷法都已失传了大半，就算是还剩下一张半张，可天师道已然覆灭，再要寻找只怕也是徒劳，如今能够起奇效的也就剩这一张了。”
说了这么长的话，顾瑶磐的神色间不见疲惫，反而变得更加清朗，这让她心头的想法更加坚定了一些。
“砰！哗啦啦！”
大殿顶上突然响起一声炸响，像是重物落到了大殿顶一般，随即便是一阵砖石落进大殿的脆响，众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九霄万福宫的一角已经塌了，众人的视线里露出了殿外的一角天空，遮天蔽日的灰芒正像是不要命一般往幡中投去，隐隐的厉鬼哭嚎越发惨烈，听得人脑袋发胀，烦闷欲呕。那几张巨幡的颜色已经变得几近赤红，只剩下小小一片还有些浅灰的暗影，显见得是快要功成的模样。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顾瑶磐伸出手推了推陶孟楚，想了想又接了一句道：“你们在这里不但帮不上我的忙，还会让我束手束脚。”
陶孟楚猝不及防下被她推得一晃，虽然感觉到她的力气在逐渐恢复有些开心，想到她执意留下垫后又忍不住心中发痛。
“顾姑娘！让孟楚带着你母亲和师弟们离开吧，我老头子就留在这里替你掠阵！”
长老看着顾瑶磐惨白的脸色，终于还是开口道。
从顾瑶磐与茅山接触，他一直对她的身份持保留意见，哪怕掌教真人和陶家父子都被她推崇备至，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认可她的话，但这个时候，他开了口。
如果一个妖都能在明明可以逃的时候站出来，他这个人又为什么不可以呢？
顾瑶磐却摇了摇头，推开陶孟楚地搀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径直走到大殿正中的三茅真君像前，抬头看向真君，弯起右手食指在彩绘的神像左脚上轻叩了数下。
“笃笃笃！”数声轻响过后。
高达数米的三茅真君像微微一晃，便开始向一侧无声无息地滑了开来。
“这是......”
众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露出的黑洞洞入口。
“走吧！来不及了。”
顾瑶磐此时也管不了众人的惊讶，只催促着众人赶紧进入密道。
这条密道是数百年前留下的，从来只传掌教，只不过葛掌教突然死亡，接任的又是荣文圭，这条密道如今便成了无人知道的事，幸好她当年跟着王矩时，对方从未瞒着她这些，这才给众人留了一条生路。
陶孟楚不甘心地走在最后，看向顾瑶磐的目光透着也哀求，似乎在求她留下自己。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我是个妖，但我也尽了我的本份，你是个人，你也要尽你的本份，日后......”
顾瑶磐微微低下了头，再抬起来时，脸上已经带上了淡淡的笑意，一向冷淡的双眸中似乎泛起了难得的暖意。
“总归会有相见之期......”
顾瑶磐话音一落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一推，陶孟楚被一股大力推得向后“登登”退了两步，三茅真君像轰地一声便挡在了他身前，眼前的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