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0章
没有一点的余地，也没有露出半分感情。这或许才是那个中将的真实面目吧，庸庸碌碌的外表包裹之下，依然同所有的名将一样，拥有着那种转瞬间杀伐决断的魄力和……残忍。
加达里海军皮尔米特方面军，包含着第三、第六两个合众国最为精锐的战略突击力量，在这一刻却横在他们同胞冲锋的道路上，将彼此定义为敌军。这不得不说是命运之神带给他们、甚至是整个加达里民族的巨大讽刺。
“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吗？巴克.贝尔，你到底还是一个真正的爱国者啊……”“列维坦”号昏暗的装甲舰桥内，艾斯.奥缇赫雅将身子埋在黑色的阴影里平静地自言自语道。卡拉吉塔、维克米这些所谓的爱国者、还有那个难以揣测的异株湖集团，他们的总裁曾在夜色的掩护下无数次地许下承诺、画出愿景或者用金钱同刀剑除去挡在他们道路上的每一个人。
他们曾向她许诺，将改造这个合众国所有的阴暗面，将以一场壮丽的攻势夺回加达里的荣光。他们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海军的支援会及时到来，海军司令部那些老去了雄心壮志的将军们将倒向他们这些集团幕后的联盟。而皮尔米特前线那只懦弱的小熊不会有胆量去忤逆高层的命令。
可是他们错了，海军司令部的密令在十二小时前就已经发出，皮尔米特方面军司令官巴克.贝尔毫不犹豫地违抗了它，用他旗下近乎全部的星舰，在她同盖伦特人之间构成了一道厚重的墙。双星光芒的照耀之下，微妙的对峙已经形成。遭到突然变故的盖伦特海军没有开火，他们只是保持着最高程度的戒备，缓缓地收束被旗舰级飞船冲撞的支离破碎的阵型。闯入战场的皮尔米特方面军也没有开火，他们将舰只排成密集而厚重的战列线，一艘接着一艘，用那些泛着幽幽蓝光的能量护盾连结成一条绵长的河，静静地趟过残骸漫天的战场故地。
而来自保安集团的两个航母战斗群，他们在这两支拥有雄厚实力的舰队面前显得如此地渺小，可是他们所背负的命令却不容被质疑。
他们将挑起新的战争——这是那些总裁们向艾斯.奥缇赫雅明确指出的目标，也是唯一的目标。可是现在看来，即使是这一个目标，他们也都达不到了。
一切都已如此清晰。巴克.贝尔不知用什么手段让盖伦特人保持了难以置信的克制。面对着加达里海军七年来最大规模的入侵，那边那位从星海中走出的名将并没有立刻展开反击，而是约束着混乱不堪的手下在缓缓地向后退却。
伊恩-奥斯塔的梦魇已经深深地印在了这两支军队的灵魂中。他们从噩梦里挣扎着醒来，便不想再回到那尸山血海中去。合众国政府被阴谋与混乱充斥，不再被他们的军队所信任；而联邦政府则干脆失去了他们对于军队的控制力。于是，前线这些实际掌控着战局的将军们很有默契地选择了退让。
只可惜——她现在却无法做出这样的选择了。命运已经给她身上拴上了太过沉重的枷锁，令她根本无从逃避这宿命的一切，只能够带着死灰般的绝望与决心，下达那道早就拟好的简短命令，或者，更确切一些，是判决。
“全舰队——进攻。”
“苏准将……”让.海纳冷漠地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埃落迪的问候。他有些出神地盯着通讯上出现的这个女子，感到旧日的回忆正如同酝酿已久的毒药，给他的灵魂带来阵阵刺痛。因为埃洛迪.苏——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锐气的女人的身上，沾染了太多过去的影子。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在这场微妙的对峙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这个可怕的情报军官，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化作了一声悠远而苍凉的叹息。
“你们到底还是来了啊……”他缓缓地呼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道。
“是啊，还是来了。”埃洛迪点了一下头，她觉得自己的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真挚的笑意。“不好奇我为什么到这里来吗？”
“我一向不太在意细枝末节，这你是知道的。”
“那么……”
“我知道，她的那场葬礼刺伤了你——你、还有摩恩.莱戴。”海纳礼节性地笑了一下，他在战场上树立的威严顺着那淡淡的笑意蔓延开来，即便仅仅是在通讯图像中，也足以让埃洛迪.苏感到一阵压迫。“你们都想要结束这场已经打了太多年的战争。不过，说起来难道不觉得可笑么？”海纳向后靠了靠，这个正在老去的狐狸看着同样不再年轻的埃洛迪.苏，自嘲般地笑了笑“因为点燃这十八年绵延战火的人，就是我们自己啊。”
“自己？”埃洛迪.苏愣了片刻，随即释然。油画一般壮丽的大革命正在远去，蓦然回首，她甚至已经忘记了当初置身这场战争的理由。他们当年曾经是那样狂热地去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自由与尊严，可是现在却只剩下满身的伤痛与疲惫还在他们这些历经了多年战火而残存至今的老兵们身上徘徊。
“是啊……”她苦笑着“想想我们当年还真是傻得可爱，能够为了‘合众国’这个字眼而激动得热血沸腾。”
舷窗外的星空忽然间变得闪烁不定，那是艾斯.奥缇赫雅所率领的舰队正在以坚决的突击试图穿透皮尔米特方面军的拦截，完成他们的使命——虽然那个久经沙场的执行官早就已经知道，无论他们取得多少战果，新一轮的战争都不可能按照总裁们的意愿爆发了……
归根结底，这只是一场为了延续那黑暗腐朽的权力而发起的阴谋。十八年的战争，太过沉重的牺牲，即便加达里人是以服从而闻名于世，他们也再难以承受这样高昂的代价。民间对于超级集团统治的质疑声浪越来越高，那些重重黑幕后的总裁们再也忍耐不住，只得寄希望于用战争的手段来维持他们已被深刻动摇了的统治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