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凌顾宸刚把她搂进怀里,电话铃就响起。他听完电话,轻声说,“万昱快到门口了。”
  祝笛澜拉起他,跑进卧室,打开侧边的阳台大落地玻璃窗,“你先走。”
  凌顾宸不可置信地瞪她。
  “你别管我,”她关好房间门,语速极快,“我一个人,随便说两句就应付过去了。”
  “你想干什么?装来跟他上床的?”
  “当然,这从一开始就是我的借口。”
  凌顾宸气得双手抱胸,“我不走。你真跟他上床怎么办?”
  “胡说什么,快走。”祝笛澜一个劲催促。
  “万昱是个色魔。”
  “我说过,他对我没兴趣。你该庆幸,对我有兴趣的是个快七十岁的老头子,有睡我的心,不见得有睡我的能力。”
  她的话简直没有半分的安慰作用。凌顾宸气得好像要从耳朵里喷出蒸汽来。
  “你抱着这种想法勾引他的吗?”
  套房的大门传来被打开的声响。
  祝笛澜急得跺脚,“快点走。你在我没法解释。”
  “我不跳窗户。我偷情了吗?要干跳窗户这种丢脸的事?”
  她被他突如其来的倔强震惊,可墙后的声音眼看着就要靠过来。“那你说怎么办?”
  凌顾宸微微一笑,“我倒是有个办法。”
  “啊?”
  凌顾宸拽住她,不由分说就把她推到床上。祝笛澜惊得反应不及,只觉得双唇又被吻住。
  他一边吻她,一边把领带、衬衫统统扯开。扯完自己的,他就利落地去剥她的裙子。
  祝笛澜紧张地缩起身子,她发出轻微的呻吟表示抗议,用手锤他的肩膀。
  他拽住她的手腕,她瞬间不能动弹。每次他动起真格来,祝笛澜就有点害怕,因为两人的力量级别相差太多。
  他扯她的肩带,她的上身都掉落在外。
  她愈发惊慌,胡乱蹬着腿,“你疯了?!放手!”
  凌顾宸半坐起身,一手扯她的手腕,一手拧她的腰,她就吃痛,也没法顾及眼下的场合了,尖叫着喊疼。
  卧室门哗啦一声被拉开,推拉门的沉闷撞击声中止这场闹剧。
  祝笛澜迅速背对门,把肩带拉起来。她这才发现,凌顾宸的动作虽然很大,但没有撕扯她的裙子。
  他要的戏剧,多过他的行为。
  万昱和万岩华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凌顾宸悻悻地起身,脸上是痞帅的不屑笑容。他的外套和领带扔在一旁,衬衫一直开到腹部,歪歪斜斜地穿着。
  祝笛澜躺在他身下,背对着他们整理裙子。两人的头发都十分蓬乱。
  卧室里的物品东倒西歪,床上的抱枕翻落了几个在地上,被单一片褶皱,处处透着淫乱的气息。
  万昱嫌弃地撇嘴,万岩华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
  “这么等不急?”万昱嘲讽,“打个招呼,我送你个房间啊,老弟。”
  凌顾宸站起身,理理头发,一副纨绔子弟的做派,“不好意思,她可不好找。”
  祝笛澜觉得尴尬至极,低着头抚平裙子上的褶皱。
  “你们不是老相识吗?”
  凌顾宸把这里当自己的房间,倒了杯水,悠悠然地说,“我猜得出她会溜到这里来,玩她擅长的——勾引戏码。”
  祝笛澜咬住下唇,不悦地瞥他一眼。
  万昱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今晚我确实等不急,”凌顾宸淡淡地笑,“她在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万岩华呵斥道,“滚出去!”
  凌顾宸继续他随意的纨绔做派,放下水杯,懒洋洋地捡起外套,牵起祝笛澜的手,悠然自得地慢慢走出去。
  祝笛澜低着头,任由垂落着的长发遮盖她的脸庞。她用手捂住半边脸,做出害羞的姿态,跟着他离去。
  回到走廊上,她才重新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满,“亏你想得出来。”
  “亏你想得出来让我跳窗户。”
  祝笛澜不满地甩手,大步流星地走到电梯间。凌顾宸侧着身端详她的表情。
  她就是要表示自己的生气,他试着去牵她的手。
  “你有完没完?”她甩手。
  电梯门打开,祝笛澜快步进去,按了地下停车场的楼层。凌顾宸没说话,按下12层。
  祝笛澜以为他还有事,没想到12层的门一开,她就被拽了出去。
  他掏出一张房卡,划开房间门。祝笛澜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她又被推到床上。凌顾宸捧起她的脸,用力吻下去。
  他的欲望沉默又瘆人。
  她的心疯狂跳动,她红着脸推他,“刚刚就算了,这又是什么?”
  “我要你。”
  “顾宸!”她紧紧攥住他的手腕,“你答应过我!”
  “对,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凌顾宸跨坐在她身上,语速极快,“我想取消我们在南岭的约定。”
  “这要是能取消,我跟你做什么约定?!”
  “笛澜,我知道你的顾虑。这是我的错,我会好好处理。”
  “我说了不行……”
  “算我求你,”他轻声说,“我需要你。如果没有你陪着,我已经想象不出我怎样度过每一天。你知道吗?”
  她认识了他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用这样低的姿态与她说话。她不想承认,可也不得不意识到,他几乎已经带着微弱的央求。
  祝笛澜怔怔地说不出话。她一直默默地爱着他,本来就容易心软。他再这样,她几乎失去抵抗的理由。
  她看出他眼中的疲倦,无比心疼。
  凌顾宸紧紧抱住她。与她在一起,像是他充电的方式。他不知从何时起,他对她的依赖竟然到了这一步,可他不想深究。
  那些危险的毒蛇好像在她眼前绕起来。她想不通,自己的人生怎么会这样,明明有些事就是错的,她非要陷进去。
  她的嘴唇抖了抖,伸手紧紧抱住他。他的脆弱,只在她一个人面前展现。
  凌顾宸叹口气,他的唇贴着她的脸颊。她的眼眶微微泛红,看看他,又垂下眼睑。
  见她没有躲,他发狠地重新吻住她的唇,开始撕她的礼裙。
  她的呼吸声重了起来,她很紧张,但是并没有阻止。
  响起的手机铃声让她猛然间清醒了一点。凌顾宸并没有搭理的打算,他把手机甩到床头柜上。
  她瞄了一眼手机屏幕,赶忙劝,“顾宸……”
  “别管。”
  祝笛澜努力从他的吻中挣脱出来,用力揪住他的衬衫,“是罗安。”
  凌顾宸半坐起身,接电话的声音十分沉闷,“什么事?”
  祝笛澜不出声地舒了口气,轻手轻脚地抬起上身。
  凌顾宸单手按住她的肩膀,粗暴得把她压回枕头上。
  他眼里沉默的欲望让她一惊。
  她不出声地听着这个电话。廖逍在家里晕倒,被紧急送进医院,前后不过两个小时,就下了病危通知。
  凌顾宸挂掉电话,他的手还压在她身上,呼吸依旧粗重。
  被他这样看着,祝笛澜格外紧张。她的手挡在胸前。两人沉默许久。这份沉默的激情弥漫在四周。
  但他们都理智地意识到,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去医院吧,”她轻声说,“我陪你。”
  凌顾宸微微低头,重重闭了下眼睛,好像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起身牵她,语气里带点虚弱,“走吧。”
  这一次,她的礼裙被撕破好几处。她随手拿了块薄毯子,折了两折,当披肩盖住上身。
  偌大的病房里,所及之处皆是雪花般的白色。
  廖逍躺在病床上,从鼻腔到身体内部都延伸出数条管道。
  他病了那么久,此刻的他仿佛缩水了许多,蜷缩成一具躯体,小得如同幼童。
  因为化疗,他本就花白的头发掉得所剩无几。
  祝笛澜靠在墙上,静静看着他。她想起,见他第一面时,他虽然已经生病,但依旧带着健康人的气度与精气神。
  此刻他的生命,像是仪器上的线条,断断续续地跳动着。
  罗安站在床边,他依旧如往常无表情。但他的目光一直死死盯在廖逍身上。
  凌顾宸面露不忍,他拍拍罗安的肩膀,与他说了几句。
  廖逍的手动了动,他睁开眼,虚弱地动动嘴唇。罗安给他递了杯水。
  祝笛澜佯装伤心,她的眼眶泛红,似乎随时都能落下泪来。
  她心里的算盘声比那台检测仪更为响亮。她把冷漠隐藏在娇弱的神情中。
  对于廖逍并没有死透这件事,她略感失望。
  不过转过身,她就露出浅浅的笑意。
  这足够了。她已经等了很久。愿意等待与蛰伏,是她在这血腥游戏中学到的技能。
  一个得了绝症的老人的威胁,她一早就知道没有硬碰硬的需要。若是比谁活得久,比谁的姿态低,她当然知道答案。
  现在她终于等到这一天,等到抢回主动权的这一天。
  她谋划一切,在罗安手里活下来的机会;保住弟弟的机会;抢回属于自己的爱人的机会。
  罗安准备在医院待上几天,好好陪伴廖逍。
  凌顾宸依旧跟着她回家。他非常疲累,略作洗漱便睡下。祝笛澜把U盘交给覃沁,同他交代了几句,才回家。
  她轻手轻脚地爬上床,从背后抱住他。她心疼他这样疲累的背影。
  凌顾宸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别离开我。”
  “我知道。”
  说完这话,她也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她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平衡,现在的她却忽然意识到,她爱他已经如此刻骨铭心。
  她想过,她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当一个影子般的情人。她竟然认了,只要他心里有她。
  凌顾宸转过身,紧紧搂住她。
  她知道他为廖逍的事伤心,安慰地拍着他,“他已经病了好久……”
  “这一天还是来了。”
  “顾宸……你有足够的能力。廖教授与我说过,他对你很放心。”
  “我的两个父亲,都走得早。母亲……我此生都不能再与她团圆。”凌顾宸把头埋进她的肩颈,“我弟弟,我不想他过我这样的日子。他能与普通女孩成家,有一半正常的人生,我为他高兴,虽然他不能一直在我身边了。”
  祝笛澜忽然语塞。
  “我没有亲人了,”他猛地攥住她的手,“除了你和罗安,我没有亲人了,你知道吗?”
  她止不住有点哽咽,“我在。”
  “你是我的家,别离开我。不要逼疯我,好吗?”
  从他们相识开始,凌顾宸就独当一面,运作着这个泊都最大的财阀集团之一。
  对她来说,他无所不能。他没有过害怕,没有过脆弱。他有的是钢铁般的手腕,和极端的名声。
  他的脆弱、疲倦和孩子气,只留给她一个人。
  这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紧紧抱着他,好像一松手,这一切就会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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