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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这条街上最受宠的仔

  文臻过了一会儿回来,笑着邀干活的人轮流去吃点夜宵,休息一下。
  想要歇摊是不可能的,人太多,这么夜深了还排成长龙,旗子雪片似的砸过来。其中还不乏有送出去的旗子回头抢引发想来闹事打架的,这时候自然有林飞白的护卫出手。但凡有一点不安分的苗头,三条街外阴沟里先睡。
  众人见忙碌,都不肯回去吃,她拉着林飞白先进去了,她一动手,林飞白也便收剑跟她走了。
  燕绥瞟了一眼。
  ……
  屋顶上的人正准备下去烧旗,一看林飞白来了,只好缩回去。
  这家伙剑厉,不能惹。
  ……
  过了一会林飞白回来,把易人离也换了回去。
  燕绥又瞟了一眼。
  ……
  林飞白吃完走了,屋顶上的家伙又招呼着准备下去。
  结果易人离来了,只好再缩回去。
  这家伙鞭子狠,也不能惹。
  ……
  过了一会易人离满嘴油光笑嘻嘻地出来。文臻来拉燕绥衣襟。
  燕绥站着不动。
  文臻又拉,笑嘻嘻地道:“不去啊?不去你想好了啊,你这样会失去我……的美食哟。”
  燕绥盯了她一眼,见她对自己第三个才来叫他依旧没有任何反省之意,有心想再一次拂袖而去,但最终还是扔了面团,跟文臻走了。
  他对自己说因为饿了好几天,方才又干活了,肚子有点空,没必要和自己肚子过不去。
  当然他绝不会承认,他比较含糊某人那句威胁。
  总感觉美食那两个字是另加的,真正要说的不是这个。
  进了门,就是一大桌菜色,但文臻并没有停留,直接拖着燕绥进里间去了。
  里间一个托盘上,炸鸡卷、炸鸡翅、炸鸡块配珍珠奶茶的美式快餐静静等候。
  筋道的薄面饼裹了香脆金黄的炸鸡并黄瓜条和酸脆白菜梗,浇上文臻自制的甜面酱。东堂版老天京鸡肉卷。
  炸鸡翅炸鸡块还是用文氏调料腌过,裹了咸蛋黄和面粉,炸出来外脆里嫩,香气入骨。
  珍珠奶茶自然是另一份相互呼应的心意。
  燕绥很满意。
  行路不便,蛋糕蛋挞也不过说说而已,有这么一份奶茶,他就是这条街上最受宠的仔。
  他来之前已经仔细扫描过,确定林飞白和易人离应该吃的是外间一份份的夜宵,好像叫什么汉堡来着,面饼夹炸鸡,虽说和自己这个内涵一样,但明显意义不同。
  何况珍珠奶茶有且只有一份。
  殿下很满意。
  殿下浑身充满了干劲。
  感觉还可以再揉一千个面团。
  ……
  屋顶上,第三次想要下来结果看见燕绥进门,趴得更扁平的几个人,终于有点急了。
  这人来来去去的,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尤其最后一个进去的,别人都很快出来,他怎么像吃个大餐一样半天不出来。
  小姐还在府里等回报,他们不敢多耽搁,正心急如焚,忽听底下门响,燕绥和文臻终于吃完出门。
  几人大喜,不敢再等,鱼贯落下,找准那间堆满装旗箩筐的房间,果然看见黑色帘幕后筐子个挨个堆着,蹿到筐子前,扔了几个火把,生怕烧得不够快,又加了好些助燃物。
  眼看那火猛地蹿起,须臾之间成势,这旗本就是细竹竿加纸做成,背后有昌平府和韩府的印鉴。烧起来不要太容易。
  几人见事成,都舒一口长气,正要出去,忽然发现门被反锁了!
  几人大惊,扑到窗前想从窗子出去,结果手刚碰到窗扇,“咻”一声,那人只觉得冷风如刺,白光一闪,剧痛袭来,再看自己双手,已经多了十个洞。
  几人万分惊恐,大火已燃,门窗俱锁,外头的人一声不吭,也不喊人救火,这是要把他们活活关屋子里烧死吗?
  任务自然没有小命重要,几人无奈,只得自己大喊:“走水啦!走水啦!救命啊!救命——”
  外头似乎有人在笑,有人声音甜美糯软,“哟,稀奇,放火的自己喊救火。”
  这一烧,一喊,也就惊动了外头的百姓,这边客栈的门大开,所有人都被惊动起来救火,文臻和易人离在外大喊:“不好啦,咱们放旗子的房间被烧啦——”
  这一声出众人皆惊,也顾不上吃面,都涌进来帮忙灭火,人多好办事,分分钟便灭了火,将几个烧掉了眉毛头发的狼狈人搀出来,那几个人捂住头脸含糊道谢,还想蒙混过关,冷不防文臻道:“咦,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
  众人这才发觉,这几个人出现得蹊跷。文臻等人先前一直都在街面上卖面,人人脸熟,现在她的人都在客栈门外,这几个救出来的人是谁?
  有眼尖的便道:“那不是韩府的张队长吗!”
  几人暗暗叫苦,来之前自然卸掉了韩府的标志,但昌平小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会有人认得自己的。
  人一认出来,怎么回事也就水落石出了,当即有人怒道:“韩府还要不要脸了!”
  更多人上去就打,有人大骂,“我求爹爹告奶奶才让我娘把全家的旗都给了我,就给你们烧了!你们居然敢烧!”
  “为了拿回我的旗我和我发小打了一架!娘的给你烧了,你烧,叫你烧!乡亲们,这几个混账行子忒过分,不配咱们救他,扔回火场去!扔回去!”
  “对,扔回去!”
  韩府护卫们砰砰砰磕头。
  “各位乡亲各位乡亲,我们也不想来烧啊,我们也是吃韩府的饭,上头的命令违拗不得啊,不然我八十老娘七岁孩儿谁来养活啊……”
  “乡亲们真是爱憎分明义薄云天!”眼看那些人真拖着韩府护卫要走,文臻忙上来拦住,“只是这一扔回去性质就不同啦,就是杀人哪。为这么几个腌臜人物担上官司可不值。要我说,就该交给官府,按律治罪也就够啦。”
  “姑娘一看就是天京上都那边的人吧?奉公守法,规矩得很,却不知道咱们这小地方啊,官儿可没天子脚下那么规矩。咱们的府尊老爷,和韩府的老爷,好得就快穿一条裤子啦。”
  文臻摆手,“不至于,嘿嘿不至于。”
  她才不管至于不至于,就是要扔给府尊。这么多人押送过去,群情愤怒,府尊是管还是不管?管,得罪韩府;不管,得罪百姓。无论哪头,都必定落不了好。
  敢打她主意,不给你剥一层皮她不姓文!
  既然苦主坚持,别人也不好多说,当真便捆了几人要送去官府,人被推走之前,文臻忽然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呀刚才忙着抓贼,倒忘记和父老们说一声。”说着一拍掌。
  那失火的房间隔壁的门开启,几个护卫搬了几个大筐出来,里头满满的旗子。
  “一个都不能少。”文臻笑吟吟地道。
  韩府护卫:“……”
  来帮忙的百姓们十分意外,都纷纷拍手庆贺,便有人将那几个韩府护卫给拖到官府,人来的多,鼓敲得急,府尊不能不接,等人到了手,下头焦头烂额的就是赵府尊了。
  文臻这边,人们经过这夜诸般精彩刺激,余兴不休,竟然就这么狂欢了一夜,吃空了文臻周围所有粮油店的米面,连带周边其余商贩的生意都红火了一整晚,那位最初给文臻提供面粉的店老板一晚上清空了所有库存,笑得见牙不见眼。
  天快亮时候,文臻统计了一晚收获,去掉分给粮油店老板的旗,她这里还有一万二千三百四十一面旗,如果不是后来实在调不到面粉,大家也太累了,时间也不够了,还应该更多,毕竟后半夜还有很多人挥舞着好不容易弄回来的旗,要尝上一口美味又奇妙的火面。
  韩府消息很灵通,几乎在那几个人被抓获送往官府不久,就得到了消息。
  韩芳音一直没睡,在等那边的消息,听见这个出乎意料的后续,怔了很久。
  等她想着再派人去,想办法控制事态的时候,文臻所在的那条小街灯火通明,百姓遍布,已经无法混进去了。
  韩府老爷为此大骂了韩芳音一顿,并和匆匆赶来的赵府尊商议了半夜。
  天快亮的时候,文臻已经带着旗和百姓,等在了韩府的门口。
  今天也是丰馔节的最后一天,文臻原本根本不打算参加这最后的比试。但现在不同了,很明显韩府对长川易家有人员输送,她想要这个名额,也想帮石头惩治了韩府和他那朋友,卖足了人情,将来如果自己真能混进去替代石头最好,不能混进去替代,石头肯帮忙,也有助益。
  对付敌人,本就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机会。
  韩府大门叫了很久才开,门一开,就可以看见里头的护卫站满院子。
  如临大敌。
  韩府前来的管家,和他家小姐风格颇像,面带微笑,态度和蔼,意思坚决——只许亲手赢来旗子的厨子入内,其余无关人等一律不接待。
  这让百姓们想要冲进韩府,大骂韩府无情,顺便把那个吞了好友银两的无耻朋友拖出来胖揍的美好愿望落了空。
  韩府里面不仅护卫加派,外头也有整队的衙役守卫,摆明了你敢冲我就敢打。
  寻常百姓敢打土豪,却不敢和官府对抗,只好都留在门外,用眼神给予文臻精神鼓励。
  更多人忧心忡忡,韩府的意思就给那小姑娘一个人进去?一个弱质女流,孤身入虎穴,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管家冲着文臻笑了笑。
  “这位姑娘,听说需要比试厨艺的是你?请进来吧。”
  文臻瞟一眼那装旗的筐子,管家不仅没有点数,连看都没看。
  她心中有数,笑一笑,招呼燕绥易人离林飞白,“走吧。”
  易人离和林飞白一人拿了两个筐要进门。
  门口护卫一拦,“只能这位姑娘进。”
  “我得有人帮忙抬旗筐。”
  “无妨。韩府自然有人帮忙。”便有两个护卫上前来要拿筐。
  林飞白站立不动,两个护卫伸手去抓,没抓动,两人对视一眼,双腿下沉,双手用力抓住箩筐两边,吐气开声,“拿来!”
  “咔嚓”一声,筐子断裂,林飞白还是一动不动,那两个护卫失手,踉跄后退好几步,嘭一声撞在门口石狮子上。
  韩府管家脸色微微一变,怒道:“这位姑娘,你这是何意?”
  “何意?就是不信任你的意思。”文臻笑道,“昨晚派人来我这烧旗,在场乡亲们都看见了。现在数都不数,就想叫我把旗交给你们?当我傻呢?”
  “我不懂姑娘的意思,什么烧旗不烧旗。”管家板着脸道,“韩府何等声势地位,还会赖你们不成?”
  这话引起一片嘘声。
  “我一向比较相信白纸黑字。要么,当着所有人的面点数,白纸黑字写明你这位管家画押,我把旗交给你们。要么就我们抬进去,哦对了,提醒管家一句,不管需不需要人抬旗,这几位都有资格进府,因为我用以得旗的火面,是我们四人共同制作而成,在场百姓都可证明。”
  “对!是他们四人合作的!缺一不可!”
  “火面绝世无双,都赖这四人技艺非凡,我可是一步不挪看了一整夜!”
  管家铁青着脸,退后一步,“那就进来吧!”
  百姓欢呼声里,文臻四人进府,大门几乎立刻就重重关上了。
  一进门,看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哪里像个厨艺比试,活像到了比武校场。
  昨天的熟脸孔都没看见,四面来往都是满眼敌意,形容彪悍的人士。
  走不了几步,便有人过来说:“听闻昨日火面十分惊艳,其中有位小哥的甩鞭干面手艺非凡,我们昌平面食联盟对此十分仰慕,请这位公子前去赐教。”
  说着便有两三个人上来围住了易人离,面带笑容表达着滔滔不绝的赞美,并表示这也是厨艺比试的一环,既然做面食,就要先经过面食联盟的评判。
  易人离也便面带笑容跟他们去了。
  剩下三人再转过一个回廊,便有三五人上前作揖,道林飞白昨夜那飞剑凉面思路独特,昌平侠客联盟因此有所领悟,想要因此研究出一种武术和厨艺相互糅合相辅相成的全新大道,需要和这位首创的公子一起研究讨论,力争开辟美食和武侠结合的新流派。此乃造福百姓之创举,不过涉及武艺可能有刀剑切磋,公子如果害怕便请自便云云。
  来人一改先前那一批的谦恭之态,显出几分轻蔑来,激将法用得溜熟。
  林飞白冷冷听完,二话不说便和他们走了。
  剩下文臻和燕绥走了又一个拐角,已经到了府中近中心的位置,又有人来,道府中厨神王老先生,听说燕绥能把面团揉得滚圆,分出的面条根根长短粗细完全一样,引以为奇技,想要一见奇人。老人家年纪大了,行路不便,不然是打算亲自来见公子的。想来公子人品高贵,尊老悯幼,定然不忍令我家长者奔波失望。
  文臻表示万分的钦佩,这些人眼力真神奇,一眼就看出来燕绥尊老悯幼。说真的她这么久都没看出殿下还有这么优秀的品质,倒是御史台那些七八十的老御史经常被他气得要触柱,他那些皇弟皇妹皇侄子看见他就四散奔逃。
  当然现在殿下可不能这辜负这难得的吹捧,因此表情满意地也跟着走了。
  以上三次,不管用什么语气方式理由,都有一个中心意思,就是这也是整个厨艺比试的一环,不去不行。
  现在就剩下文臻一个人,跟着韩府引导的人前行,一路深入,走过的距离,感觉好像已经够把韩府来个对穿。
  等到引路的人终于停脚,文臻就看见前方有高台,台上有人。
  高台对着一道围墙,围墙上有门,那门的制式,像是出入宅院门户的大门,感觉像是韩府的后门。
  高台上已经站了好几个人,都在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高台之下还有一排椅子,昨天见过的韩绿茶小姐也在座,前头两位分别是两位中年人,应该就是赵府尊和韩老爷,其后那些老老少少的,应该就是这昌平有头有脸的人物。
  见她来了,其余人都坐着不动,上首那两位尤其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冷冷看她一眼便转过头。
  倒是韩芳音,态度如常站起身,对文臻笑着一指,道:“比试还请上高台。说到底厨艺高下非一家之言,得千万人见证是不是?”随即又莞尔道,“只是我却没那眼福了,有事少陪,这位姑娘你且请吧。”
  文臻也就对她多看了一眼,这位韩小姐不管人怎么样,也当得起能干精明二字。
  按说此刻在场最该挂脸色的就是这位韩小姐,毕竟昨晚人是她派的,吃了大亏,如今这脸上可一点都看不出。
  有事,有啥事,去撬俺的墙脚吗?
  文臻看着韩芳音四面致意一番便匆匆离去,抬脚便上了高台。
  ……
  易人离跟着那群人,去了一个单独的院子。
  那院子里并没有所谓的面食联盟,也没人和他请教如何用鞭子就能甩干面条的水分。
  只有一个华服少年,叉着双腿抓着个鞭子站在院子里,身后跟着一大群打手一样的人物。
  只有一个青衣男子,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神情有些厌倦,气度却颇不凡。
  易人离目光从那人身上掠过,那人却似乎在开小差,并没有注意到他。
  那华服少年见易人离走神,顿觉不满,手中长鞭啪地一甩,对着易人离的脸就抽。
  易人离猝不及防,百忙中团团一翻,衣袂飞舞间人已经转过一圈,长鞭游蛇般从他颊边掠过,鞭梢甩在旁边一棵小树上,咔嚓一声树断。
  易人离落地,那少年鞭子一收,狂笑,“还说你鞭子出神入化,却原来也不过是吹出来的脓包,本来还想,如果真有点本事,要了来做个外院护院也可以,现在,啧啧……”
  旁边的打手们也便笑了起来。
  “秋少爷您开什么玩笑啊,易家护院何等身份,这小子哪配。”
  “就是,使鞭也要看鞭在谁手中啊,鞭子在秋少爷手中是游龙,在这小子手中就是鼻涕虫。”
  易人离眉毛一挑,“易家?”
  “叫你小子知道。你面前的这位,是长川易家外院副总管丘老爷的独子。咱们的丘秋少爷这次亲自来韩府,监督韩府选新厨子。听说你昨夜使鞭使得不错,召你来瞧瞧,你赶紧给少爷好好使一遍,咱们少爷瞧着好了,说不定能给你个外院护丁干干!”
  “怎么样,听见易家,腿软了吧?不过就你这种身份,可能都不知道易家是什么家族,咱们长川易家,祖辈从龙,分封川地,世袭刺史,独掌长川军政大权,长川八百里城池,千万百姓,尽归我易氏门下,易家,是长川无可替代的王!”
  “哦,原来这位丘秋公子家是长川王啊,了不得了不得,失敬失敬。”易人离一抱拳,笑得流里流气。
  “你这小子耳朵怎么长的,我们说的是易家!”
  “啊,是易家。那这位丘公子神气什么?方才怎么说的……易家外院副总管的儿子?那不就是个不姓易的奴才?啧啧,白瞎了我的景仰,差点以为易勒石是你爹呢!”
  “你!”
  那一边一直神游的汉子听见易勒石的名字,才转头看了易人离一眼,这一眼,便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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