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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我不死,还能活到今天吗?

  领班所称的“大哥”,当地华人称为“明哥”。这个人的背景,飞往清迈的途中,“蝈蝈”向我作过介绍:“明哥”在清迈控制着很大份额的旅游业和博 彩业,在当地华人中有很大影响力。一年多以前,“蝈蝈”率领邓佳等侦察员,在清迈搜寻并成功秘捕大毒枭张光祖,得到了“明哥”的全力支持。
  “明哥”发誓不沾毒品生意,进而或明或暗支持禁毒事业的原因,一是他的先祖深受鸦 片之害;二是他的初恋女友死于吸毒,令他对毒品深恶痛绝。
  “恐怕更重要的原因,是当地某些涉 毒的黑恶势力一直试图侵吞他的‘地盘’。贩毒来钱很快,如果他不借助政府和警方的力量打压这些贩毒势力,他在当地的影响力很快就会消失殆尽。”“蝈蝈”说。
  “有点像老教父……”我说的是《教父》中那个固执的老家伙。
  “蝈蝈”笑笑,不置可否。
  我暗想,也许“明哥”还有其他更深厚的背景?比如国际禁毒机构?但是我不会费劲去证实,更不会因为猜测而影响行动。这是特训营的教官教会我的基本原则之一。
  “蝈蝈”说,他与“明哥”有着多年的交情,因此,“明哥”是我们到清迈后的第一个“联络人”。
  这个麻将馆只是“明哥”手下很小的一处产业而已,但是“蝈蝈”知道“明哥”大多数时候落脚于此。
  没想到此刻风云突变,“明哥”居然声称并不认识“蝈蝈”!
  一秒钟之内,我已经作出判断,从领班的语气来看,“明哥”显然就在楼上,所以“蝈蝈”不会拍拍双手一走了之。如果“蝈蝈”执意要见“明哥”,正朝我们围过来的几个年轻人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接下来我们会打上一架?把我们“叉”出去,把我们头破血流地扔到大街上?甚至更坏的结果?一切皆有可能。
  我并未急步靠近“蝈蝈”,与他形成肩背相抵之势,那是摆明了要跟人打架。相反,我像是害怕了,侧移两步,离“蝈蝈”更远些,右手扶住一张无人的麻将桌。
  麻将桌上整整齐齐地摞着108张42号的麻将牌。所谓42号,是指麻将牌的高度为42毫米,厚度、宽度与高度的比例大致为2:3:4——每一张赛璐珞制成的麻将牌就像一颗小石子。一旦冲突发生,我随手抓起这堆麻将牌一通乱砸,不说把几个年轻人打得落花流水,保证我和“蝈蝈”全身而退,没有任何问题。
  特训时,教官反复告诫我:要能够把触手可及的一切器物变成武器。
  “蝈蝈”自然明白我的意图,他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自言自语一般:“明哥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呢?”
  必须承认,在“717”战斗中身负重伤,抢救时使用了各种负作用很大的药物,“假死”时心脏猝停,随后“复活”时又使用了各种稀奇古怪的医学手段——离开特训营后,“蝈蝈”告诉我,他几乎无法坚持特训营的体能、格斗、驾驶、拓展等训练,教官也多次动员他放弃,但是他一直咬牙坚持。高强度的训练进一步损害了他的健康,跟半年前的他相比,我亲爱的“蝈蝈”看上去不止苍老了10岁。
  我们第一次可以照镜子时,凝视着镜子里我俩头挨头的影像,“蝈蝈”叹息:“现在,我看起来完全是个大叔了。”
  我用脑门抵住“蝈蝈”的下巴,把腔调装得“嗲嗲”的:“你不知道吗?我从来都是‘大叔控’啊,就喜欢你这样子的。”
  “蝈蝈”把我搂得更紧一些:“听说你的体能、格斗、射击、驾驶……样样都是全优啊。”
  我大笑:“是啊,要不我怎么做你的保镖呢?”
  现在,我就打算做“蝈蝈”的保镖了。
  “蝈蝈”摇了摇头,径直迈步朝楼梯走去,领班和几个年轻人立即挡住他的去路,我的右手,离最近的麻将“长城”不差过两厘米。
  领班的手机响了,他急忙接听。后来“蝈蝈”告诉我,透过监控摄像头,“明哥”对麻将厅里正在发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通知领班:“你陪着男的上来。盯住那个女的。”
  事后,“蝈蝈”说这话的时候,我迎着他灿然一笑,我们心意相通,“明哥”的意思是:控制住那个女的,无论“蝈蝈”是什么人,应该不会轻举妄动。
  哈哈,我总是给我亲爱的“蝈蝈”当人质。
  领班引领“蝈蝈”朝楼上走去,几个年轻人转而朝我围拢过来,“蝈蝈”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他应该对我的应变能力深信不疑。
  “蝈蝈”与“明哥”的见面没有超过半小时。
  领班把“蝈蝈”引进“明哥”的密室,“明哥”懒洋洋地从堆放着数台电脑显示器的工作台前站起,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盯住“蝈蝈”。现在,他看到的是“真人”,而不是传送到显示器上的影像。“蝈蝈”朝他微微一笑,低低叫出“明哥”两个字时,他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但是他真的认出这个人。
  “明哥”冲领班挥了挥手,领班微鞠一躬之后离开。
  “明哥”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是死了吗?”
  “蝈蝈”苦笑:“明哥,我不死,还能活到今天吗?”
  两人心领神会地相视而笑,“明哥”示意“蝈蝈”在工作台前的另一把皮转椅上坐下。他抓过两个玻璃杯,从冰桶里挟出两块冰,分别扔到两个杯子里,随后各斟上半杯威士忌,将其中一杯递给“蝈蝈”。
  “兄弟你既然已经死了,现在是什么身份?”“明哥”饶有兴趣地发问。
  “没有任何身份。一个复仇的幽灵。”“蝈蝈”轻晃玻璃杯,冰杯撞击杯壁,发出悦耳的“叮咚”声。
  “明哥”对“717”战斗的内幕以及后来段蒙生对中缅两国警方的“交代”显然十分熟悉。他浅浅地抿了一口酒:“这个,复仇,你得去找老爷子吧,我可帮不上你……哈!”
  他说的“老爷子”指的是段蒙生。
  “还不到找他的时候……”“蝈蝈”掏出照片,压在桌面上朝“明哥”推过去:“我得先找到这个人。”
  “明哥”探头望了一眼,立即说:“赵五,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老爷子不是已经把他烧成了焦炭?”
  “蝈蝈”盯住“明哥”的眼睛:“你信?”
  “明哥”大笑:“我当然不信。就像你这个死人,现在不是坐在这里,跟我喝上一杯吗?”
  “明哥”滑动皮转椅,急速地敲打键盘,一张张页面迅速掠过显示器。几分钟后,“明哥”一摊手:“要找到一个死人的下落,我没这个本事。但是我可以把你引荐给一个人……据我所知,他也一直寻找赵五的下落。”
  “蝈蝈”没有说话,静待“明哥”揭秘。
  “明哥”说的,这个同样在追查赵五下落的人,是“717”事件后,被段蒙生嫁祸的缅北另一特区“主席”黄某。
  事实上,“蝈蝈”的想法与“明哥”不谋而合,但是“蝈蝈”绝对不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他举杯朝“明哥”致意:“还是明哥有办法。”
  “我可以安排你和黄主席尽快见一次面。地点呢,最好是黄主席的地盘,这样显得你有诚意;动机嘛……”“明哥”沉吟着。
  “蝈蝈”依然没有说话,虽然他的脑海里至少有三种后续方案,但是他仍然等待着“明哥”主动说出,以示对“明哥”的尊重。
  “你当然不能是已经‘死了’的阿国,这样吧,就说那边……”他随手一指,“蝈蝈”明白“明哥”指的是中国大陆地区:“有人出了大价钱,让你活捉赵五。我想,你要的一定是活人吧?出钱的人是什么背景?官方还是民间?私人寻仇?哈哈,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对了,你现在叫什么名字?”
  “蝈蝈”掏出身份证,朝“明哥”递过去。“明哥”拿起一把扫码枪,把“蝈蝈”的身份信息扫进电脑。
  “对,你现在是小李,明哥的朋友,纵横东南亚多年的隐秘杀手。你就以这样的身份去见黄主席。事,你去做,黄主席欠下的人情,算我的。”“明哥”笑嘻嘻地说。
  ……“蝈蝈”上楼之后,我冲着那几个对我虎视耽耽的年轻人嫣然一笑,右手食指和中指缓缓抚过麻将“长城”:“几位哥哥,玩两把呗?”
  那一夜,我穿的是黑色短款机车皮衣,长发蓬松,在头顶挽了个乱髻,笑起来一脸风尘,哈哈,这本来就是我的老本行不是?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年轻人眼珠子一转,嘻皮笑脸:“玩两把就玩两把。怎么玩?脱衣麻将?”
  他的意思是,输家不输钱,而是脱衣服,直至一丝不挂……我哈哈大笑:“脱就脱,谁怕谁?”
  “蝈蝈”和“明哥”谈完事,那个带头向我叫板的年轻人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裤,而我呢,仅仅是脱去短皮夹克。
  “明哥”把“蝈蝈”送到密室门口时,拍着“蝈蝈”的肩膀,示意“蝈蝈”看电脑显示器。显示器上,是笑颜如花,正和他的兄弟们打麻将的我。
  “明哥”指着我的影像轻笑着说:“老弟,我现在有些相信你真的是‘死’了。你们这种人,出来做事的时候还能带着小情人,只有‘死’了,才有这种可能吧?别跟我说那个小美女是你生意上的伙伴,我一眼就看出来,你们两个人,哈哈,死心踏地。要不然,我也不会让你上来的。哈哈,老弟,再见!”
  “蝈蝈”走下楼梯,招呼我走,我大叫一声:“等等!”
  我摸起一张麻将牌,“啪”地一声拍到牌桌上:“哈哈,自摸三家!”我挥手指向只剩下小内裤的那小子,厉声说:“脱!”
  那小子赶紧捂住裤裆。我一把抓起椅背上的机车夹克,扬声大笑,挽住“蝈蝈”的胳膊,昂首而出。
  一个多月后,“蝈蝈”和我,经由“明哥”牵线,在中国腾冲境外的缅北小镇甘拜迪,与黄主席见面了。这个地方,距离“717”战斗发生的德宏州盈江县支那乡仅有几十公里,这也正是“717”事件之后,段蒙生把袭击事件栽赃给黄主席的理由之一。
  “明哥”之所以让我们等了这么长时间,是因为他一直在跟进掌握黄主席搜索赵五的进展。我们去见黄主席之前,“明哥”告诉“蝈蝈”:“我可以非常肯定地告诉你,你要找的人,黄主席已经替你找到了。”
  黄主席并不否认他同样在追查赵五,他说:“没错,我们找到了这个人,他藏在密支那……不过,他消失了,我的人最后一次看到这个人,是三天以前。我怀疑是不是老段已经真的做掉了他?只有真正的死人才不会乱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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