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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过年的时候, 少了原燃, 张芳也回了自己家,偌大一个家里,越发显得空荡荡的,有了棉花陪她, 年夜饭时, 原本也是只有父子二人。
  安漾母亲原籍不在湳安,她去世后,安家和那边的亲戚关系便也不可避免的慢慢疏远了,安漾爷爷奶奶都已经过世,两个姑姑远嫁北方, 离湳安很远, 过年时自然也不会回来。
  因此,不和林家一起过年时, 大部分时候, 安家的年都格外冷清, 只有父女二人, 看看春晚。
  安漾乖乖在家写作业, 一起吃一顿丰盛的晚餐, 年后安文远若是有空,会带她去林家玩,或是去去外地短期旅行。
  今年安漾以为也会一样, 听到敲门声, 高高兴兴过去迎接安文远, 开门后,安文远身后却还跟了个人。
  安文远脱了鞋,领那人进来,“软软,这是易渡,我学生,他家里有点事,没办法回家过年,我把他带过来一起吃顿饭。”
  “你不是老说家里冷清,缺人玩?”安文远笑,“小渡是我实验室里最优秀的学生,叫他好好带带你,有什么不会的题尽管问他。”
  安漾站在门口,有些拘谨,也有些懵。
  她确实和安文远说过几次家里过年冷清,但是,其实是因为原燃不在,她想他了,没法直接说,所以转了个弯,说家里寂寞,不料安文远把她这话曲解得这么厉害。
  “小渡,这是我女儿安漾,比你小几岁,今年在湳附念高三,马上高考了。”
  是个高瘦,样貌很清秀的男生,比安漾大两三岁的模样。
  安漾注意到他脱下的运动鞋,白色运动鞋,洗得干干净净,但是鞋面泛着黄,显然已经穿过了很久,挂在门口的书包也一样,已经摩得边缘有些泛白,她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忙收回视线,和他打招呼,“你好。”
  易渡很沉默,却很勤快,三人一桌吃着饭。
  安文远喝了点小酒,微醺,摸了摸女儿脑袋,“以后你嫁人了,要是也嫁得离家远,估计,没几年,过年都还忘了家里有个爸爸了。”
  见她对原家小子模样,他觉得自己已经处在被抛弃的边缘上了。
  “不会。”安漾愤愤。
  见安文远不以为意,根本不信,她赌气道,“那我一辈子不嫁人,就留在家里,陪着爸爸。”
  易渡一直沉默着,吃自己手边的菜,闻言,轻轻笑了笑。
  安漾才回过神,对面还坐着个自己根本不熟的男生,有些害臊,忙闷头也吃自己的饭。
  吃完饭,她想收拾盘子。
  易渡抢在了她前面,动作很熟练,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不用了。”安漾哪好意思让客人来做这种事情。
  易渡摇了摇头,“我来吧。”
  他洗盘子洗碗,收拾桌面,动作熟稔。
  原来也有很擅长这类型事情的男生。
  安漾忽然就想起了另一个人,原燃似乎天生就不擅长做这种事情,有时候想帮她一下忙,安漾看得心惊肉跳,生怕他下一秒就把厨房给炸了,盘子碗全打掉了,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笑了,几乎笑出声。
  易渡安静的看了一眼她,没说话,手下动作更快。
  “放着放着,明天请人过来收拾。”安文远见他们抢着洗碗,哭笑不得,“你们都来,陪我看看春晚。”
  春晚还没放完,安漾揉了揉眼角,“爸爸,我想睡觉了。”
  安文远惊讶,“这么早?不守岁了?”
  “困。”安漾小声说,撒娇道,“前段时间作业太多,每天都睡好晚,过年想补个觉。”
  “行,去吧。”安文远温和道,“辛苦了,再撑半年,到时候,”
  安漾点点头,回了二楼自己房间,洗完澡换好睡衣,她缩进窝里,把床头小闹钟拿过来,紧张的看着分针一点点移动。
  棉花唧唧叫了几声,动作轻盈的跳上床,蜷缩在了被角,乖巧得很,
  这乖巧的小模样,一身黑,毛绒绒的。
  安漾轻轻笑了,挠了挠它耳朵。
  千里之外。
  少年坐在电脑面前,看着钟,安静的等着电话。
  “晚上,十二点 ,可以打电话。”安漾上午时给他发的短信,“不过,如果你要睡觉的话,就设静音吧,明天再换时间打给你。”
  知道原燃嗜睡,不一定会撑到十二点,她在短信最后特别备注。
  他自然不会睡,如果是要等她电话。
  “新年快乐!”电话一接通,那边传来了女孩清脆的声线,时针和分针正好重合,日期跃动,走到了新的一天,
  安漾眼睛满意的弯了起来,软糯的声线里带了小小得意,很欢快,“原燃,我是不是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的?”
  “嗯。”他很快答。
  也是唯一一个。
  安漾满意了,裹在被子里,不想马上挂电话,于是和他七拉八扯的闲聊。
  女孩声音细细的,因为缩在被窝里,有点瓮声瓮气,娇娇的,比平时随意很多,“原燃,你这几天写作业了么,看我给你买的那些资料了吗?”
  之前他的生日礼物,安漾实在不知道该送什么,于是,转手给他买了一大堆语文习题集,模拟考卷,分析资料,应有尽有,都是她细心挑过一遍的。
  少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从手边把那堆书都拖了过来,默默在心里列了个补作业计划,“嗯。”
  “你可不可以多说一点话?”安漾有些不满。
  一直都是她在说,她也想多听听原燃声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她胆子比平时大很多,也敢说出这些非分之想了。
  原燃,“……”
  他问,“想让我说什么?”
  她才发现,原燃声音很好听,从耳机里传过来,原本低而冷淡的声线,经过电流的变音,透着股淡淡的磁,说着这句话,倒,倒像是,在哄人一般。
  虽然她知道原燃不可能知道哄人,这句话也是真真正正的在发问,没半点别的意思,估计,她答想让他说什么,他真的都会说。
  虽然但是,还是让她脸颊热腾腾的,赶忙转移开了话题,依旧像之前那样聊着,又说了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半小时。
  “那明天我再打电话给你。”安漾说,“会早一点。”
  原燃,“知道了。”
  挂断电话,安漾心情极好,棉花蜷缩在她身边,伴着外头的呼啸的风声,她很快美滋滋入睡。
  *
  星域,新年活动终于尘埃落定,由排名榜第一名获得活动最高奖励。
  逐星游戏官方打算就冠军做一期专访。
  ——据说您之前,手游时代时,就是《星域》手游的老玩家了,那么您是随着手游一直跟来新《星域》的忠实粉丝?
  不是。
  ——那您参加这个比赛的目的是?
  奖品。
  ——您是天文爱好者?
  不是。
  ——那您为什么喜欢那个奖品呢,是觉得有纪念意义?还是因为外形?
  给别人的。
  ……
  因为规定必须配合采访,之后才可以拿到礼物。
  那得奖者倒是也接受了,只是每一个回答都是这么寥寥几字,没透露出半点有用信息,而且回答思维极其诡异,噎死人不偿命。
  采访到后面,逐星游戏的编辑都翻白眼儿了,最后只能强行润色,把那些回答大改一顿后才敢发到论坛里。
  很快,论坛回复盖起了高楼。
  fire这个id,在《星域》论坛上早就小有名气,之前有匿名者在传网上过一段视频,是他突破《星域》最终关卡时的操作录屏,应该是旁人偷偷录的,镜头晃得和地震一样,但是,视频里那双手,应该是年轻男生的手,格外好看,白,手指很长,新竹般骨节分明,透着一股要命的诱人冷感。
  当时,就凭那技术和手,都在论坛上吸引了不少粉。
  只可惜,到后来,就再没有了他的任何消息,直到这次星域开的比赛,大家才在排名榜上再次见到他。
  但是,还是有不少人记得的,fire这个账号过去的种种辉煌。
  【好像他参加这个比赛,是为了把星空仪送给女朋友?!】
  【火哥威武啊,之前手游时代好像就一直在霸榜,可惜后来退游了,果然实力还在】
  【求问火哥是谁?】
  【fire,星域手游时代的老牌大神啊,小哥哥手超级好看,技术也杠杠的】
  千里之外,光线昏暗的小网吧,快速浏览完那数十页高楼,男人把烟头重重摁在了桌上。
  “哥,怎么办啊。”一旁的陈跃惶恐不安问,“和老板说好了的,明天交货。”
  陈澳平早和一个金主谈好了价格,足足三十万,就等着逐星开奖,不料,在最后的截止日期翻了车。
  陈澳平粗声道,“能怎么办,你去把钱退了。”
  “妈的。”他实在气不过,站起来,灯光下,面容格外狰狞,“敢搞老子,你他妈的也别想好过。”
  陈澳平霸榜那么久,靠的什么,他自己最清楚,那人技术再高,不借助外力,是不可能打出超过他这个成绩的,他拼着不要自己这号了,也要把他一起拉下水。
  *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疼。
  电脑界面还停留在打字界面上,答完了专访,填完了地址,终于把这件事情办妥,他把桌上东西收拾好。
  机票,安家的钥匙,他最重要的两件东西。
  别的都草草撞进了背包,只有两件薄衣服,外套挂在衣架上,走的时候直接套上,他大部分物品都留在了湳安,没有带回家。
  实在不舒服,改躺下,太阳穴像是被人用锤子在一下下砸着。
  ……又开始了
  “小燃,出来吃晚饭了。”门口有人敲门,“小燃?”
  门被直接推开,有人从身后搭上了他肩,想把他强行掰过来,少年陡然睁开了眼,视线空洞阴沉,原和义被拎着领子,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被他硬生生提了起来,直接甩出了米余,磕到了门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
  原和义喘着气从门内出来了,一边脸颊还流着血,“不行了。”
  原戎焦急的等在门外,忙迎上来了,“小燃怎么样?”
  原和义,“已经又不认识人了。”
  原和义擦掉了脸上的血,喘息平息了几分,“爸,有病,还是要去看的,您不能因为心疼小燃就讳疾忌医,我和赵院长熟,他们院里有高端心理治疗师,医生和仪器都是一流,保证可以给小燃提供最好的单独治疗。”
  原燃重新把自己关进了房间,谁都不让进。
  原戎神情很痛苦。
  环礁疗养院,名气很大,说得好听,但是里面住的很多都是精神有问题的患者,原戎知道那些人会怎么给人治疗,注射镇定剂,穿束缚衣,以及各种各样折磨得人生不如死的仪器。
  他实在是舍不得孙子,原和礼从不管这孩子,他是个家庭意识很淡薄的男人,一心扑在事业上,在家时间寥寥无几,原燃出生那天,他只在家待了一晚上,很快又离开,第二天照常工作,一点没有改变行程。
  小时候,原燃是被他带大的,他从小倔,性格有点孤僻,但是个很聪明的好孩子。
  原戎有肺病,年轻时,被子弹擦过了肺,留下的老毛病,京城不养肺,加上原燃七岁时出的那起绑架事件,原戎深感自己无力再带大一个男孩,正好,白念芳一直想接他回家,于是,原燃回了家,他去了外地疗养。
  中途原和礼只对他提起过一次,说小燃生了点病,白念芳带他治疗去了,说得轻描淡写。
  原戎现在还记得,他从别庄把原燃接回来的时候,孙子木然空洞的眼神,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再开口说话叫人,像是患了失语症。
  他不愿意相信,自己孙子真的会有那样的病,直到他后来亲眼见到原燃发病时的模样,以及白念芳手上的伤疤。
  “爸,你先回去休息吧。”原和义叹了口气,“小燃的事情我会处理好,明天,我叫赵医生过来一趟,亲自给小燃看病,之后再做决定,一切都听医生的,怎么对小燃好怎么来,这样行吗?”
  原戎没再说话,一阵猛烈的咳嗽,声音疲惫,最后却依旧没松口,“先看看小燃情况。”
  那扇门被人强行打开,
  一片漆黑,原和义开了灯,警惕的环视了一眼,没人。
  屋子里已经空空荡荡,只有窗户半开着,窗户还在窗外翻飞着。
  卫西皆在前面开着车,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眼,“燃哥,你不是吧,这是玩的哪一出?”
  原燃坐在后座位上,汗水已经把头发都汗湿,整个人都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没说话,脸色苍白,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燃哥?你不舒服这是?”卫西皆再迟钝,也看出了不对劲儿,“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啊?”
  “机场。”少年声音微弱,很沙哑,卫西皆还想说什么,被他看了一眼,撞上那种眼神,卫西皆登时不再敢说话。
  “我送你到机场。”幸亏他刚拿到了驾照,不需要别人帮忙开车,
  “您没事吧?”空姐见到那个少年,“需要帮助么?”
  长着一张极其惹眼的脸,而且,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模样,有些微的痉挛,一直闭着眼睛,出了很多汗。
  他摇了摇头。
  飞机无声无息的在湳安机场降落。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
  大年初三的凌晨,湳安街头,他背着包,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脸色苍白得和鬼一样,头发乱七八糟,狼狈不堪。
  他不能就这样回去见她。
  会吓到她。
  而且他不确定,自己这次的神志不清,还会持续多久。
  石俊茂在家看春晚重播,一边往嘴里扔着花生,喝个小酒,翘着二郎腿,舒服极了,直到门口一阵沉重敲门声,惊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了下来,那声音,重得和要把他门敲碎一样,他骂骂咧咧了一声,“谁啊,搞老子门是吧?
  看清夜色里来人后,他半路改口,“卧槽,小祖宗,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鬼样子?”
  *
  安漾这个年过得很舒服,每天和原燃打打电话,在家学习一下,偶尔看看小说。
  易渡沉默得几乎没有存在感,而且很勤快,张芳不在家这几天,家里大半活儿都被他干完了,安漾说过不用他做,易渡说好,转手又都给做完了,安漾再说,他就说是他这几天在这里白吃白住的一点小回报。
  这天,安文远要出门和老朋友见面,易渡说下午回学校,安漾便没什么顾忌的出门见林希了。
  走前,她给原燃随手发了个定位,“出门吃午饭了。”
  虽然知道原燃应该还不会回来,昨天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安漾习惯出门给他报一下地址,怕他回来见不到人觉得冷清。
  “来,庆祝我们软成年,喝点酒。”林希给她倒了一杯酒,挤挤眼,“礼物开学给你,明天我要出门走亲戚。”
  安漾没有抵抗住她的反复劝说,一口,直接喝完了一杯。
  酒好苦啊,喝了一杯,她脑子就有点晕飘飘,瓷白的脸一下也红了。
  林希目瞪口呆,“这么猛的?”
  “呜,好苦。”
  ……
  少年出现在门口时,安漾已经喝趴了,林希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
  “安漾怎么了?”原燃声线很冷,盯着她,漆黑的瞳孔冷冰冰的。
  “就是喝醉了。”林希忙说,“……有点神志不清,你看着点儿,实在不行路上买点醒酒药,或者让她回去睡一觉。”
  原燃目光转回安漾身上,似乎在认真判断真假。
  林希打了个寒颤,觉得被他那样看完一眼后,自己都得折好几天寿。
  安漾喝醉了,睡着了,很信赖的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原小猫,你回来了。”她笑道,大眼睛雾蒙蒙的,水润又干净,很亲昵的趴在他背上,“欢迎回家。”
  少年回头,轻轻在她的脸颊上碰了一下,女孩歪了歪头,没有讨厌的神色,又闭上了眼,长而翘的睫毛颤了一颤。
  气味干净,馥郁,甜香,吐息里有股淡淡的酒味,他从不喝酒,但是此时,竟然也觉得那股味道一样让人发疯。
  他忍不住再次贴近,女孩在梦中发出了轻轻的呢喃,
  是她不让他做的事情。
  按世俗来说,他现在这种行为,应该是很卑劣无耻的吧。
  但是,忍不住,安漾在梦里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声,“原燃。”
  “嗯。”她叫一声,他应一声。
  家里没人,他拿出钥匙开门,带着她进门。
  原燃把她放下沙发,安漾还黏着他,“原燃。”
  是她记忆里的原燃,他把外套脱下给她穿了,里面是一件黑色薄卫衣,应该是洗过澡不久,干干净净,气味比她好闻很多,只是似乎又瘦了一点,锁骨线条清瘦明晰,她靠在他怀里,正对着那块干净的皮肤,一抬眸,能看到他长睫投下的影子和淡色的薄唇。
  安漾在他头上一阵乱揉。
  毛绒绒啊毛绒绒,触感好得不得了,散着薄荷味清香。
  她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随后缩进他怀里,不让他走。
  第一次这么主动接近他。
  真么多天的煎熬,一下得到了抚慰,被熨平得不留一丝痕迹。
  本来就淡薄的道德意识,一下都被抛到了九天之外,他回以热情……她现在,浑身上下,眼里也好,身边也好,似乎都被他完全占有着,意识到这点后,让他舒服得直眯眼,把脑袋凑过去,让她揉。
  女孩却忽然收回了手,身子一下抽离出他怀抱。
  少年明显没有满足,抬起头,漆黑漂亮的桃花眼看向她,也有些迷蒙,似乎被她染上了醉意。
  “笑一个。”安漾说。
  女孩双手揪住了他的袖子,眼睛睁得大大圆圆,目光迷蒙,酒气清冽,声音软糯糯的,“不然,不揉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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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醉酒软软,在线调戏民男(大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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