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登徒子
“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顾凛道。
苏毓微微皱眉，“此话何解？”
身前那人微微偏头看了苏毓两眼，直接解开了衣袍带子，宽厚光裸的后背直接 展现在了她面前。
苏毓额前青筋一跳，身子条件反射的向后靠了靠。
“怕什么？”顾凛清清冷冷的声音传过来，“你刚刚脱鞋袜的时候不是也很痛快么。”
他带着促狭的话对此时的苏毓就像是耳边风一般，因为她的注意力现在全集中在面前宽厚的背脊身上，本应完美的皮肤之上不当不正的嵌着几个血点，她一眼便能看出，这是牛毛细雨针留下的伤口。
伤口四周的皮肤微微泛青，完全不像是已经解了毒的样子，本来无暇的皮肤之上布了这些星星点点，看上去有些恐怖。
“看明白了吗？”顾凛将衣襟合拢缓缓道，“我所中之毒自从解毒之后的确不曾再侵扰过我，但是伤口却愈合的十分缓慢，着实十分蹊跷，但是御医又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毛病。”
苏毓摇了摇头。
“这根本不是愈合缓慢。”她犀利的说道，“伤口分明就在恶化。”
顾凛微微一怔，阴寒之感从脊柱之上缓慢的窜了上来，背后的针孔忽然就变为了附骨之蛆。
“我略懂岐黄之术。”苏毓试探道，“若是顾大人信得过我，不妨让我来给您把把脉，一探究竟。”
说是这么说着，但是苏毓已经站起来，挪到了顾凛身前一屁股坐了下来，表情十分严肃，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通知。
顾凛沉默了一会儿，默默的将手臂放在了她面前。
指尖之下脉搏在跳动，忽快忽慢，跳动几乎轻不可闻。
半晌过后，她才不甘心一般收了手。
“如何？”顾凛问道。
阳光之下的少女脸上忧心忡忡，卷翘的睫毛在她眼皮上打下一圈阴影，这一落在他眼里，美的有些不可方物。
“经脉受损严重，而且毒性猛烈，似乎已经深入骨髓。”苏毓微微叹了口气，“毒明明已经解了，为何还会这样。”
这虚弱无力的脉象宛如一柄重锤一般砸在了她心头，苏毓原本以为自己凭借着前世的记忆便可以护他安稳无忧，却想不到顾凛不知何时便已经卷入了这场纷争的漩涡之中。
难道是因为自己做出的与前世相悖的种种，所以才改变了如今的局面吗？
桌面上的几声叩响唤回了她的纷飞思绪，苏毓刚刚回过神来就看见了顾凛带着探究意味的一张脸。
“想什么呢。”顾凛淡淡道，“你知道吗，看你的表情我会以为我并非经脉受损，而是即将英年早逝。”
“乱说什么！”
苏毓忽然怒道，“不要乱说话啊！”
顾凛顾大人权倾朝野，坐惯了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如今在这小小农舍之中，被一个小姑娘给吼了个狗血淋头。
他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一般道，“我没事，宫中灵丹妙药多的是，不过是中毒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而刚刚扯着脖子冲着自己吼了一通的苏毓也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摸了摸鼻子青涩道，“顾大人见谅，家母乃是一名医女，受其影响颇多，医者仁心，还请顾大人见谅。”
顾凛移开了目光，淡淡道，“无妨。”
道过歉之后，苏毓还是一直在惦记着顾凛中毒的事情，兀自思考了一会儿，她猛然想起，这种比较具有代表性的特殊脉象，说不定自己母亲留下的医书之中会有记载。
“顾大人。”她忽然出声道，“天色不早了，我还是先回府吧 。”
顾凛眼神轻飘飘的往窗外看了看，外边艳阳高照，刚刚过了正午时分没多久，这人就这么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么？
他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放，口气不善道，“随你。”
苏毓回府心切，一时间也没怎么注意到这人怪异的脸色，得到了应允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向往外冲，但是却忘了自己刚刚受伤的脚。
一阵酸麻胀痛清晰的从脚踝传过来，她痛呼一声，腿一软直接坐在了门槛上。
“怎么样？”
苏毓听见声音抬起头，顾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的蹲在了自己面前，他眉头微皱，一？只微凉的大手握上了她的脚踝。
“肿了。”他不满道，“疼不知道说吗，逞什么强？”
苏毓唔了一声，结结巴巴道，“我……忘了。”
“这都能忘？”
她低下头不说话。
顾凛冷笑了一声，只当她是不愿意屋子里独处一室，站起身冷冷道，“十一，备车。”
苏毓再一次坐上了顾凛的马车，相同的是，这两次顾凛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十一在外边撩起了门帘子满脸笑嘻嘻，他笑着挤着一双眼睛，暧昧的眼神不断在两个人中间游移，苏毓被他看的浑身发毛，忍不住不自在的看了顾凛一眼。
顾凛感受到了她的眼神，从怀中取了一枚银子，双指成刃，银子从指尖飞出，不轻不重的砸在了十一的肩膀上，警示意味十分明显。
奈何十一跟了他这么多年，已经活出了一张厚脸皮，他嬉笑着将银子从地上捡了起来揣在了自己怀里，吹了声口哨道，“出发咯。”
马车开始前进，路途有些颠簸，自从上一次中了暗器之后，顾凛这身子就变得矜贵的很，周遭稍有变化就开始隐隐作痛，毒素流过浑身经脉，最后连手指都泛着青白。
“顾大人。”苏毓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毒解了。”
顾凛本在闭目养神，听见这话睁开眼睛，半晌才出声问道，“你为何一直这么关心我的身体情况？”
苏毓微微沉吟道，“顾大人为了我才中了牛毛细雨针，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多关心才是。”
“那之前呢。”半卧着的人犀利道，“当初那宫女扬言要砍下我的手臂，你想也不想就要替我挡，这你又作何解释？”
她被这话一噎，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圆过去。
“想依附阁老之人多如过江之鲫，这种方式我也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了。”顾凛说道，“如果你是想用这种方式收买人心，我劝你可以早一点收手了。”
苏毓微微闭眼，这才是顾凛。
“我并无其他心思。”她低声道，“顾大人身居高位，自然要比我们这些人尊贵许多，为顾大人分忧解难，挡枪挡箭，不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顾凛眯了眯眼。
还当真是滴水不漏。
苏毓一腔热血被他一盆冷水浇了个通透，此时正恹恹靠在车厢上想事情，怀中冷不防的被丢了一个小瓷瓶子，一小股清新的草药味冒了出来。
“消肿的。”顾凛淡淡道，“宫里的东西，一天涂几遍，好的会快一些。”
苏毓心里甜丝丝的，她强行压抑了一下内心的忽然翻起的喜悦，镇定道，“多谢顾大人。”
马车在小半个时辰之后停了下来，苏毓撩开门帘就要下车，正准备往下走的时候，胳膊忽然被身后人架住，顾凛微微用力，将她人架空，轻飘飘的放到了地上。
“多谢……”
“你谁啊！”
一声暴喝将在场的三人都给吓了一跳，苏毓有些慌张的向声源寻过去，翠幕正满脸愤怒的朝着这边冲过来，还没等苏毓阻止，小丫头就顺手揪了一段柳枝条抽在了顾凛身上。
苏毓一动不敢动，她近水楼台，十分清晰的见证了顾凛本来就不怎么好的脸色更黑了一个度的过程。
“登徒子！”翠幕还没看见这人的脸，继续怒骂道，“胆敢调戏我家小姐！真是大胆狂徒！”
顾凛额上的青筋抖了抖，忍无可忍的转过了身，双目沉沉的注视着她。
“顾……顾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