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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

  梁桢愣了下,空调上分明贴着一张纸呢,上面白底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空调已坏,等待维修!”
  “不是坏了么?”
  “没坏,就是平时不想开,电费太贵了,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话刚说完空调就开始运行起来,丝丝凉风吹在脸上倒像是终于让人缓出一口气。
  妇人把遥控器搁桌上,自己撩起围裙在额头上抹了把。
  “手擀面马上好,你先喂孩子吃馄钝。”说完转身又往厨房去,梁桢看到她后背的衬衣已经被汗浸湿。
  她转过来往下沉沉压了一口气。
  很快妇人又端了一碗面出来,见梁桢正站在桌子旁边翻开小男孩的作业本。
  “错了很多啊!”
  “是啊兔崽子,念书不花心思,成天只知道玩游戏,他爸也不管,行了你过来吃饭吧。”
  梁桢把作业本放下,坐回之前的椅子。
  豆豆已经小半碗馄钝下去。
  梁桢拿筷子尝了口面条。
  妇人:“怎么样?”
  梁桢:“很好吃!”
  “是吧?我往里面搁了点香油和辣子,以为你要吃不惯!”
  梁桢又尝了一口,其实她吃不了辣椒,面也偏油腻,可是有时候执念如此。
  “没有,真的挺好吃!”
  “好吃就行,哦对了,上次你过来打包了一份粥,喝了吗?味道怎么样?”
  梁桢怔了怔。
  那粥是之前打包了带去钟聿那边的,本想给他当早饭,结果两人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喝了,也不错。”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你都说不错啊。”
  “是真的不错。”
  “不过我那粥卖得确实还行,一个早上可以出掉几十碗,再弄点茶叶蛋玉米之类,最近生意还凑合。”
  梁桢:“那你以后打算是专门做早点生意了?”
  妇人抹了把汗,干脆拉了椅子坐到梁桢边上。
  “哪能哟,光靠早饭也挣不了几个钱,但你也看到了,大中午也没几个客人,以前一中还在的时候倒还行,可现在一中搬去新校区了,前面又要拆迁,生意越来越冷清,所以只能凑合着每样都弄点。”
  言下之意是一日三餐都卖。
  “这样岂不是会很辛苦?”
  “辛苦倒不怕,只要能挣着钱,可现在生意是真的越来越难做,再这样下去恐怕迟早得关门!”
  妇人额头有汗往下滴,她拿手擦了下,灰暗无光的眸子藏了起来,映入梁桢视线的是一双粗糙无比的手。
  这双手成日磨面搓团,洗菜洗碗,日复一日的辛劳不光在她脸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连着每个眼神,每句话,甚至每一寸筋骨都充斥着疲惫感。
  这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的女人。
  “小飞爸爸呢?”
  小飞就是趴那睡着的男孩。
  “他爸?”妇人呵了声,“他爸能安安分分不来吸我的血就阿弥陀佛了,其他根本指望不上。”
  梁桢听完低了下头,感觉心口被堵得慌。
  片刻之后她又问:“小飞爸爸最近还跟你动手吗?”
  “好点了,前阵子喝多了小中风,在医院住了一阵,上周刚出院,还躺家里呢,想跟我动手估计都没那力气。”
  女人说到后面居然还能笑,不知是乐观坚韧还是生活的绝望让她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勇气。
  梁桢:“如果他再打你,记得找巡捕或者居委会帮忙,千万不要忍气吞声,但若他在气头上,也别硬碰硬,有家暴倾向的人没有理智,真惹恼了还是你沾下风!”
  妇人苦涩笑笑:“这个我懂,我打不过他,真要把他惹毛了吃亏的还是我,再说就算为了小飞我也得忍。”她说着又转过去看了眼趴桌上睡着的男孩子。
  在一次次经历生活的压力,磨难,甚至家暴之后,她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孩子。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这句话正合适用在这个妇人身上。
  梁桢苦涩发笑,“对,你得忍,起码忍到把小飞抚养成人,因为这是你作为一个母亲的责任!”
  妇人怔了怔,大抵是看到梁桢眼中似在克制的某种情绪,有片刻恍神,可转念一想,自己这些负面情绪也不该跟一个客人倾吐,尽管这个客人已经在她这里吃了七八年饭。
  “那什么…”妇人卷着围裙站起来,“尽跟你在这拉家常了,我后面厨房还有事忙,你赶快吃吧,面都要坨了。”
  妇人擦了擦手往厨房走,路过小男孩身边的时候又猛地踹了下桌腿。
  “睡睡睡,明年就要中考了,你这点分数是不是打算直接念个技校就算完?”
  小男孩被踹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左右看了看,妇人已经揭开帘子进后厨又开始忙。
  豆豆倒被吓了个激灵,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将嘴里塞的一只馄钝咽下去。
  “妈妈,妈妈…”他摇着梁桢的手臂。
  梁桢迅速别过头去用手指捻了下眼角,转过来时已经恢复平静。
  “嗯?怎么了?”
  “芝兰婆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好凶!”
  “……”
  …………
  顾秋池在画纸上落下最后一笔,窗外夕阳刚好落山。
  她觉得这真是一片极美的景致,包括眼前自己刚完成的画作,她对之十分满意。
  得,必须去找那个人分享。
  于是她把画从架子上拆了下来,卷好装进画筒,穿上外套戴好头盔,风风火火就往郊外赶。
  一路风驰电掣,二十分钟后进了一条破破烂烂的巷子,车子继续行进,熟练地在犹如迷宫般的小巷里穿来穿去,最终停在一栋楼门口。
  她背着画筒喊门,可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倒是对面楼里冒了颗脑袋出来。
  “别喊了,没人!”
  顾秋池回头一看,抓着牌满头卷发棒的中年女人正是这楼的房东。
  她立即换了副笑面孔,“袁大头出门了啊?”
  “没出门,搬了!”
  “搬了?”
  “对,欠了我三个月房租不给,还留着他过年吗?上周就被我扫地出门了!”
  “……”
  不过房东太太也不是善人,顾秋池尽量表示理解,又问:“他搬去哪了?”
  “这我哪知道,你不是他学生吗,不会自己问?”
  顾秋池还想再问什么,房东太太“砰”地一声合了窗。
  真是,简直太势力!
  顾秋池气得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就朝二楼窗户扔,可惜没扔中。
  她这才想起来要打个电话问问,可是号码拨过去,听筒里传来标准化的系统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册那!
  她抬腿就朝铁门狠狠踹了脚:“袁大头你个王八蛋!”
  这边刚踹完,二楼那颗花卷脑袋又冒了出来,“死丫头你再给我踹下试试!”
  顾秋池正在气头上。
  “踹就踹,踹了你又能把我怎样!”她瞬间化身“问题少女”,对着铁门狠狠又是两脚,气得房东太太差点直接从二楼跳下来。
  “死丫头,有种在那等着,别跑!”
  眼看房东太太扔了牌从二楼追下来,不跑就是王八蛋。
  顾秋池迅速跨上车,卷着油门就往巷口冲,一路飞奔回市里,趁着等红灯的空档又给钟聿打了电话,可语音提示对方关机。
  妈的一个关机一个消失,都特么合起伙来要让她寂寞而亡么!
  顾秋池浑身都是气,卷着油门在十字路口拐了个方向,一路杀到钟聿呆的小区,把车随便扔门口,上楼,也懒得敲门了,反正知道密码,直接摁了进去。
  “艹,停尸间啊,冷气开这么低!”
  顾秋池从闷热的外面进来,猛地遭遇强冷空气,鸡婆疙瘩都掉了一地,不仅如此,屋里还没开灯。
  那会儿已经到晚上了,连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整个就是黑漆漆。
  “喂,有人吗?”
  顾秋池喊了声,空荡荡的屋里连个回声都没有,她当即断定家里没人,重新拿起画筒准备出去。
  突然,“咚”一声。
  “谁?谁在那里!”
  客厅那边似乎有动静,顾秋池把画筒死死抱住,她想着必要的时候也能当武器,再斜身贴着墙往客厅那头移,一直移到靠沙发的地方,只见茶几旁边的地毯上有东西动来动去。
  光线实在太暗了,她也分辨不出,但秉承敌动我不动的原则,顾秋池杵那不出声。
  这时地毯上的东西突然竖了起来。
  “卧槽,你他妈在家怎么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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