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美如玉_分卷阅读_161
那个王八蛋,显然是等着如玉自投罗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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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提心吊胆挨到端午节,生怕张君又要回来歪缠,许是宫里果真事儿多,他连着四五天都没有回来。
永国府的白楹联尚还新展展的在门上贴着,小辈们即便欢喜,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过节。但毕竟年青人们,怎么也拘不住他们想找乐子的心。到了端午节夜里,蔡香晚在秫香馆备了酒和果子,将隔壁府中三个妹妹一并儿叫了过来,张诚和如玉也来凑热闹,一家子大大小小围在一处,吃酒玩乐。
张君好容易等到皇帝肯回后宫去慰问妃子们,出了宫一路策马加鞭,急冲冲回府。到了东门外连马都顾不得下,跃上瓦檐窜着房脊,直接跃墙进了竹外轩。大过节的日子,这一院子竟是灯黑影暗一个人都没有的样子。
张君脑子一懵,生怕如玉已经背着包袱走了,闭眼片刻,高声喝道:“这院里的人了?都死到何处去了?”
许妈本在后罩房作针线,连迭步儿跑了出来,见是张君在檐廊下站着,连忙回道:“今儿端午,二少奶奶带着秋迎和丫丫两个往四房院里过节去了,只留着老奴一人看家,您可要老奴过去叫人?”
张君踮脚望隔壁,张诚院里也是灯黑影暗。他闷声道:“不必,我自己去找即可。”
还高兴到有心思去过节,可见西京那间店子被人查封了的消息,还未传到她耳朵里。
张君作惯了梁上君子,最擅长的就是蝙蝠倒吊,自然不会走路去秫香馆。他心里憋着一口闷气,要看看自己不在时,如玉究竟如何在这几欲闷坏人的永国府里给自己找乐子,遂仍是沿脊走瓦,悄悄儿的进了秫香馆的后院,直接从主屋后面的窗子钻了进去,隔着屏风,便能瞧见一屋子男女不避,长幼不分的乐呵。
虽说男女不分,张仕和张诚两个却是坐在地上,而如玉和蔡香晚并几个妹妹们坐在靠窗的大炕上,桌上小圆碟的干果蜜饯鲜果儿摆了满满,人人面前有只小壶,显然是在自斟自饮的。
周昭不在如玉便为长,她坐在最中间,恰背着窗子,歪靠着两只引枕,正在与蔡香晚两个说着什么。她穿着木兰青的双绣缎衣,刺绣面妆花裙,大约已经喝了不少,两颊浮着春粉,蔡香晚在她耳边笑语着什么,她便止不住的一直在笑。
张诚手中持着酒筹,站起来将偎在炕上的嫂子与妹妹们过了一眼,亮自己的酒筹:“这一回,我抽着了诸葛亮,现在,我要点曹操了!”
蔡香晚在说白日里南宁府遣人来送礼的事儿,那姜大家遣来的两个婆子四处找张登,又各种风言蔡香晚管家不力,显然区氏丧去才不过四五个月,姜大家已经急不可奈要嫁进来好好束勒几个儿媳妇了。
如玉也抽了支酒筹放在身边,她听蔡香晚说话的功夫,眼不见儿的张茜便将她的与自己的悄悄调了包儿。
“是你!二嫂,拿你的出来我瞧瞧。”张诚巡了一圈儿,手指住了如玉。
如玉看也不看,顺手捡起自己的酒筹拍到桌上,叫道:“这你可错了,我抽到的是夏侯渊,我不必吃酒,你们快猜拳去。”
有叔有嫂,行名士美人令自然不合适,所以他们行的是最洒脱的捉曹操令。张诚凑了过来,张仕也凑了过来,几个小姑子齐齐指住如玉叫道:“捉着了捉着了,二嫂恰是曹操,快快儿的,连饮五杯!”
如玉方才抽筹的时候分明记得自己抽着的是夏侯渊,这会儿自然不肯白吃酒,捉过几个小姑子扯着要看她们的酒筹,笑着叫道:“必定是你们几个捉弄我,快快儿的,把嫂子的夏侯渊找出来,否则明儿我就到南宁府去请姜大家回来,叫她好好的教你们学规矩。”
几个小姑子那里肯,张宁拿壶张茜斟酒,几个合伙便要给如玉灌酒。如玉本就酒力浅薄,见张凤端着酒来了,抿了一唇便捂着嘴不肯再吃,连连往后退着:“今儿你们故意灌我,我怎么觉得回回都是我在吃酒?不行,我实在吃不得了,不如你们吃着,我先回去睡觉去。”
几个小丫头还要闹,张诚一个眼色止了她们,小叔与嫂,当然也不敢相逼的太厉害,回到远在下首的桌前坐了道:“若不愿吃酒,不如二嫂唱首曲子来给咱们听?”
自打永国府接二连三抬出去几个死人,府中不开宴,不请人,整日茹素嚎丧,几个小姑娘连戏与曲子都好久未听过了。张凤连连鼓掌叫道:“好二嫂,我头一回听说你还会唱曲儿,快快儿的,唱一个来给我们听,好不好?”
如玉手捂着盅子生怕几个小姑子要斟酒给自己,偏叫几个小丫头围在中间,不知何时喝酒变成了唱曲儿。连连摇头:“不要不要,我那会唱什么曲子,你们自吃着,我该回家睡觉了。”
她下炕要找自己的绣鞋,摸了半天摸不到,连声叫道:“秋迎,秋迎,快将我的鞋寻来。”
张凤手中两只如意云纹的缎面绣鞋,恰是如玉的,她站在炕上跳着脚将两只鞋子高高扔到了蔡香晚的炕柜顶上,笑似银铃:“二嫂,说好了大家一起乐一乐,你怎能半途走掉?快,我今儿必得要听你唱个小曲儿才肯放你走。”
如玉终归是长,渐渐觉得她们闹的有些过了,虎了脸道:“不行,你们也该回去睡了。老三,老四,将几个妹妹送回去,咱们就此歇了呗。”
几个小姑子一听这就要被送回去,顿时没了起哄的心思,怏怏儿坐到炕上努起了嘴儿,爬过去央求蔡香晚道:“四嫂,你来请二嫂给咱们唱一个好不好?”
蔡香晚拽住她的手道:“横竖如今咱们无人管束,不趁着那姜大家没嫁进来的时候乐一乐更待何时?我常听你在家哼些小曲儿,就在此唱一个,我们都是从未出过城的,听你哼个乡间小曲儿乐一乐,比吃酒更高兴了。”
张君本来欲走的,听隔壁突然噤了声,暗道只怕如玉是要唱小曲儿了,心中不知是酸楚还是吃味,乡里的小曲儿,不是情哥就是郎,老三老四两个大大方方的坐着听,他倒弄的像个贼一样。
如玉清了清嗓音,手中还握着那只酒盅儿,环首扫了一眼坐于身边的几个小丫头,手在桌上轻叩几下,便唱了起来。
“东山头升起红云朵,红彤彤照亮西山坡……”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悠扬婉转的调子,甜而舒缓。外面丫头们也在偷偷吃酒,此时皆噤了声,听这平日里总是笑的甜兮兮的二少奶奶唱山歌,人甜歌更甜,她用曲折悠悦的调子,描绘着一个新奇欢快的世界。
吆喝着羊群出了窝,羊儿奔跑着多快活。
流水响过老树柯,东风吹拂绿草坡。
羊群赶上绿草坡,一对对羊群像莲朵。
莲朵开花白瓣瓣,山羊跳上青石岩。
岩下的绵羊咩咩叫,牧羊的人儿哈哈笑……
无关风月无关情,对着一家子的兄弟姐妹们,她唱的是首放羊娃的山歌。一曲唱罢,如玉不等她们鼓掌便虎了脸道:“这回你们是真的该走了,老三老四,快把几个妹妹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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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张君满满一腔的酸意出了秫香馆,转过巷子走到竹外轩门上,便见月光下老父亲负着两只手,正在张诚院门前徘徊着。他恰见张君走来,迎上来问道:“何时回来的?”
张君道:“就此刻!”
张登深叹了口气道:“囡囡有些不乖,我去瞧了一眼,出来想看看老三在否,谁知一院院的皆是灯黑影暗,想必他们是到老四院里去了。”
张君才听了一回人家几个的吃酒欢歌,应了一声道:“父亲,我该回去睡觉了。”
张登默了片刻道:“只怕明日出征令就能下来。想当年我统三边兵马的时候,沈归不过一个火头兵,如今我重披甲,却得归到他治下。
你是年青人,眼光浅显,以为自己只要能得圣心便可保无忧。为父却不得不顾着这整个永国府的孩子们,皇上允我再度出征,显然也是想要通过我来压制赵荡。太子样样都好,唯度信任南宁一府太过,将个太子妃尊的很高,你千不该万不该……”
张君一听就知道他又要说姜璃珠,连应都不肯应付,推了竹外轩的门转身便走。
张登气的吹胡子瞪眼偏又无可奈何,摇头负手,灯黑黑影暗暗往他那冷窖冰窟似的慎德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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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时如玉心情大好,秋迎与丫丫两个偏还在撺掇:“少奶奶,你唱的山歌实在好听,再唱一首给我们听好不好?”
关上院门便是自家地盘,如玉本就爱唱,在陈家村里族长镇着虎歌娘压着也压不住她爱唱的嘴,此时对着两个丫头自然更要唱上两句。
“大河边里一苗葱,挖了苗儿断了根,大河边里一苗韭,月月来了月月割……”半勾儿弯月当空照着,如玉也不进屋,索性在檐廊下唱了起来,忽而外面门叫人拍的山响,是安康的声音,他连声叫道:“嫂子!嫂子!”
秋迎才开了门,安康便冲了进来,一身的热汗腾腾:“嫂子,不好了!”
如玉挪店铺的事儿还瞒着丫丫与许妈几个,一猜也知安康要说铺子的事儿,连忙将他拉进卧室,点了灯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