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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

  李总已经知道她与万阳集团的关系,抛开万阳比大阳有实力的前提,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已经不能简单地把余之遇定义为普通记者了。
  李总很客气地请她坐。
  简单寒暄过后,余之遇直奔主题:“以我在职时的级别,还不够见您。我只耽误您几分钟。关于我的热搜,我前期的任职情况,都明确地摆在面上,我不一一赘述了。是辞职还是被辞退,我并不在乎。但祁南窍取、篡改、私发了我的稿子,导致我未婚夫的科研成果泄露,我势必要追讨公道,若因此伤了我与老东家的和气,李总莫怪。”
  她的直接和尖锐让李总略意外,老李只能和稀泥:“小余你说这话就见外了。”
  余之遇懂为领导者那一套,她只按自己的思路继续:“许总是我师父,我入行是他带的,大阳网那些记者,是我的同事,都与我并肩工作过,我感谢他们在我蒙受委屈时站出来。团队的团结协作精神,难能可贵。我不是无可替代,一支强大的团队却不易培养。李总宽宏,一定能够体谅,不会怪罪,但别人未必能容。”
  李总闻言笑了,“小余你是在提醒我祁南会因此为难他们吗?”
  “那是我干涉不了的。”余之遇抬眸与他对视:“不过,因我与祁南的私怨影响到他人,我就有责任了。许总是强将,他带的队伍是精兵,从前的大兴网,现今的万阳网,都需要精兵强将。”
  她以此告诉老李,祁南若为难任何一个记者,大阳若对许东律有任何不公,她都会管。怎么管?万阳接管。
  李总意外于余之遇的强势。在他看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在经历了网络暴力后,即便不是萎靡不振,也该躲在校家背后。结果,她居然来威胁自己。
  换作是别人,李总怕是要冷脸下逐客令了。可他听许东律说了,余之遇是由未婚夫陪同前来。那位许总聪明的很,这是在提醒他,此次事件非但没能动摇她与肖子校的关系,反把他们的关系推得更近了一步,余之遇此刻已是校家一份子,是有万阳集团撑腰的人,他应该客气些,顾及些。
  是啊,大阳虽也是集团,实力却不及万阳。人在江湖,为了生存,为了追逐利益,有时是不得不低头的。尤其,一个总编,尚不值得他为此得罪万阳。
  李总笑了,他承诺:“总编的职权确实需要调整一下了,回头我和东律商量一下,有些重担,还是要他来挑的。”
  这是要削祁南权的意思,余之遇见好就收。
  自那天起,她又忙碌起来,白天不见人影,晚上到家电话不断,肖子校都有种被冷落的错觉。不过,他喜欢看她勇敢倔强,光芒万丈。于是,他放心的专注于自己的事了。
  杜涛在某个下午来了中医医院。他不再是制剂室的药师,无法自由进出。他给肖子校打电话说:“我在一楼,师弟有空下来叙个旧吗?”
  肖子校等他多日,结束通话后下楼。
  两个人没舍近求远,直接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下。
  西装革履的杜涛打量身穿医生服的肖子校,笑了下:“我现在是客,师弟连杯水都不请我喝?”
  肖子校长腿交叠深坐在椅子里,眸色沉沉:“客?谁的客?”
  杜涛面孔上的笑僵了下:“看来肖教授是不打算念师兄弟之情了。”
  肖子校语气极淡:“杜总若念半分的师兄弟之情,你我会有这一刻见面吗?”
  一声杜总,为两人划清了壁垒界限。
  杜涛敛眸:“这三年你在做什么,我是知道的。你的这个项目,保密工作做得不够。中医大和院方都有人知道。临水我去过多次,只是为了避开你,没在县里停留。此次中新转型,我提出将中药材种植基地建在那,是根据我团队的研究成果择的址。”
  肖子校寸步不让:“既然如此,杜总何必专程跑一趟?”
  杜涛自知在这位堪称天才的师弟面前没空子可钻,但他不是轻易示弱的人,尤其这件事关乎自身的未来发展,他说:“除了大阳网上那份报道,我也拿得出数据报告。”
  肖子校似笑了下:“杜总再绕下去,我就真听不懂了。”
  杜涛摸了下下巴,终是问:“你在等什么?”
  原本余之遇的稿子一发,他就该有所动作的。毕竟是自己的科研成果被公布了,换谁都会急,急则生乱。杜涛一直在等肖子校的反应,可多少天过去了,他始终按兵不动。
  从糊涂到慌,杜涛坐不住了。
  肖子校看着他,那双眼像夜一样漆黑,却有阳光般的坦荡,他说:“等你澄清。”
  杜涛脸色微微变了下,“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发声。”
  这是甩锅的意思,也是他为自己留的退路。他意在告诉肖子校,从中新在微博发消息,到大阳网发稿,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表过态,他在撇清自己。
  现今的局面,不容他撇清。
  肖子校语气冷凝,似带着警告:“你只有一次机会。”
  杜涛一愣,莫名地,他脊背发凉。
  肖子校极淡地勾了下唇角,却不含半点笑意,“这个项目,起初一年我并没有当做课题来做,直到我一次次上山,发现越来越多的药用植物,才专注研究。保密这种事,要做到百分之百很难,所谓的保密协议有时不过是君子之议。尤其那是一座山,与常规的新药研发有本质区别。既然谁都可以上山,我没必要把自己搞得风声鹤唳。”
  “若要滴水不漏,我不会建议中医大把基地设在那,更不会把当时还不是我女朋友的余记者带去那。那些我出镜的公益报道一出,我的行程不再是秘密。我想不止是你,应该还有很多人去过临水。或许我们做了同样的研究,同一种药材的研究,”肖子校抬手用食指敲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但我们的理念,不可能相同。”
  “我不在意你和中新,和大阳网那位祁总编是怎么达成的共识,我只关心,那篇署名余之遇的新闻稿发出去后可能产生的两种后果。”
  “第一,我的团队因此分崩离析。日防夜防,老板难防。他们守口如瓶的秘密,老板转头把资料给到未婚妻手里,导致他们三年的努力变成了杜总你的艰难历程。如果他们失去判断,只用耳朵听,只用眼睛看,不懂用心分辨,便会被分裂,近而质疑我。失去信任的团队便是一盘散沙,我内忧外患,或许就无暇顾及成果外泄。这应该是你想要的结果。”
  “第二种结果便是针对余之遇,是那位祁总编想要的。她窍取稿子,以此抹黑污蔑余之遇。拿‘以未婚夫的研究成果帮前男友实现公司转型’的话题,轻巧地往我和余之遇头上扣一顶帽子。在她看来,我会因面子受损不原谅余之遇,近而让余之遇失去一段爱情,职业生涯也会留下污点。但她忽略了我对余之遇的了解和信任。”
  话至此,肖子校极淡地笑了下:“你们合作,确实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他说的全对。
  陆沉确实是以重金相聘,杜涛却看出来老板对新制剂的研发兴趣不大。当然,他能够理解,新药研发难度大,耗时长,更需要资金支持,中新等不了。
  那自己的价值将如何体现?在促成中新购下几种制剂专利,从中谋取到十分满意的报酬后,杜涛将目光放到了临水。
  建中药材种植基地不是什么新鲜的想法,却是一家药企实力的体现,而要确保中药制剂的疗效,除了对症下药,质量优质稳定的原料药更是必不可少。
  他以此说服了老陆总和商女士,在临水建中新自己的基地。
  杜涛的确去过临水,采集过几种药用植物带回实验室研究,但他的所谓研究不过是皮毛,临水的气候变化,每种药用植物的气候生态位,环境变化情况下中药材的迁移分布等,他都没有仔细研究过。
  肖子校说得没错,在杜涛这“临水适合多种道地药材生长”只是一句空话。
  他本意是先把这个项目掐在手里,再慢慢研究,从结果反推过程,采取的是以结果为导向的思维方式。这个结果除了平时的打探观察,连蒙带猜,再加上祁南听商女士聊起在临水建基地后拿出的那份从余之遇电脑中窍取到的肖子校的研究数据得来。
  这样做风险很大,可杜涛没有经受得住诱惑。随着社会人口急剧增加和生态资源被破坏,自然道地中草药资源已经无法满足市场需要,很多品种只能靠人工种植取代,相比之下,万花山那样的天然药库太过难得。面对祁南窍取到的数据报告,他一时迷了心窍。
  好在事情在按他的预期走。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本该一心的陆沉和祁南翻了脸,祁南擅自改了剧本,欲置余之遇于死地。
  女人的嫉妒心真是可怕。
  若没有校家护着,余之遇要翻身,难如登天。
  当然,难归难,并非没有可能。
  杜涛听说了大阳网全体记者辞职的事,他回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制剂室食堂见到的那个自称后浪的女人,对余之遇倒生出几分佩服。
  由于同事间存在利益冲突的现实,彼此间都有自我保护和设防的心理,职场上基本没有真正的朋友。可她分明被泼了一身的脏水,不仅没有人落井下石,同事竟都站出来维。她的为人,想必真心不错。
  杜涛明白为何报道出来却没有影响到肖子校和余之遇的感情了。他们本是一类人。杜涛不喜欢肖子校,因为他太优秀,掩盖了自己在导师面前,在业界中的光芒。可这位小师弟的为人,他是认可的。
  杜涛终于说明来意:“我可以替余之遇澄清,证明她没有和陆总藕断丝连,为你摘帽。”
  这是牺牲祁南自保的意思,是要以余之遇的清白换他成果的意思。
  肖子校笑了,他抬腕看了下时间,起身:“你发声的机会只有一次,该澄清什么,杜总,你好好想一想,我只等三天。”
  杜涛看着肖子校笔直的背影,讥讽:“看来研究成果和未婚妻之间,你的选择是前者。”
  “我不需要做选择。”肖子校没有回头,他一字一句道:“我有本事喜欢她,就有本事护她。”
  所以,他是二者皆要。
  杜涛绷紧了下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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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子校让喜树将团队成员全部叫到他办公室。
  自从大阳网发出那篇新闻稿,之前怀疑杜涛窍取了他们研究成果的小伙子们异常沉默,肖子校发现了,一方面余之遇病着,他没时间没精力安抚大家,再者,他也在思考解决办法,才一直没有表态。
  等所有人都到了,他站在桌案前说:“临水的项目比计划提前了两个月,大家都辛苦了。之前欠下的假期明天起兑现,和以往一样,一周。利用这七天,你们思考一下未来,是留下,还是另谋高就。留下的,一切照旧。决定走的,我会给出一封令人满意的推荐信。”
  话音落下,包括喜树在内的所有人都怔住了,本就安静的办公室瞬间针落可闻。
  肖子校的视线在每张面孔上停留两秒:“这个项目的成果评审我已经审核过了,根据预期价值奖金刚刚划到了你们的账户上。”
  临水的项目与以往不同,在启动前没有寻找资方,此前的一切投入均是肖子校个人承担。原本大家以为,是要等到项目成果出来再谈资方,奖金发放会很晚。尤其出了成果泄密的事,大家更觉得三年的辛苦付诸流水。
  神曲的手机正好在手里,他好信一查,吓一跳:“这么多?”
  其他人也掏出手机查询,比预期的都多。
  大家齐齐看向肖子校。
  他神色不动地说:“在评审结果的基础上每个人的奖金上浮了百分之二十,作为你们这个假期的旅游基金。”
  大家掐着手机,既激动于有奖金入账,又莫名很慌。总之,心里不是滋味。
  喜树看着账户中收入的逼近七位数的奖金,垂眸说:“这笔奖金,我不能接受。老师,这是您个人的钱。”
  百分之二十的上浮幅度已经不低,再加上原本的奖金基数都是六位数,对于个人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可想而知,综合起来是多大的支出。
  神曲也要说话,被肖子校截住了,他说:“这是你们应得的。除此之外,就是课题署名。网上的报道你们都看到了,那些数据资料是我给余记者的,那篇稿子是她计划在我们课题完成后发表。但很遗憾,她电脑被植入病毒,稿子泄露。”
  肖子校向来不是爱解释的人,可事涉余之遇,他不自觉便多说了两句。
  却也点到为止。
  愿意相信的人,不用解释也不会有所质疑。若认定了是余之遇的问题,他解释再多也是徒劳。
  肖子校深吸口气,说:“成果泄露责任在我,我来解决。待解决完成,你们作为课题研究成员,我会根据每个人的研究贡献,安排署名次序。”
  课题是有署名次序的,从前到后依次是主持人、第一参与人、第二参与人、第三参与人……肖子校作为当仁不让的课题研究贡献最大的人,是课题的总负责人,署名课题主持人的位置,排名第一。接下来是课题参与人,大家心里都有数,喜树必然是第一参与人,神曲排名第二,其他人依次向后。
  署名次序排名越靠前越好,将来用课题参评职称时是可以加分的。可问题是,现在成果被窍取了,还能如何解决?
  大家的目光中满是疑惑,也有期待。
  肖子校却没再多说,他开会向来有事说事,把休假,奖金,署名三件事讲完,直接散会。
  下班时,喜树特意到他办公室来打招呼说:“老师明天见。”
  肖子校心说明天你们休假,还见什么,喜树已带上门走了。
  等走廊外安静下来,成员们都下班了,肖子校去了实验室,里面收拾的整整齐齐,是放假前该有的样子。
  然而,第二天早上团队成员无一缺席,他们精神饱满地出现在实验室里,咧着嘴向老板表态:“凝心聚力,共克时艰!”
  这才是他肖子校团队该有的模样。
  肖子校掷地有声:“我一定把属于我们的成果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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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之遇再去大阳网时,是与沈星火一起。她最近除了忙自己的事,都在万阳网协助沈星火进行网站内部整顿,力求尽快与万阳集团的业务接轨。
  听闻她要来找祁南“叙旧”,沈星火提出一起。
  祁南正在给各部门开会,余之遇直接进了会议室,抢在她开口前说:“建议你休会十分钟,免得我接下来的话污了大家的耳朵。”
  不等祁南发话,夏静第一个站起来,迎向余之遇身后看热闹的沈星火:“沈总,到我办公室喝杯茶。”
  昔日的仇敌,今日已能喝茶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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