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他好像全身都写满了不高兴, 等着程芝来哄他。
  放在以前, 程芝的确会放下身段，把他哄的服服帖帖的。
  现在, 程芝晃了一下神，把视线别在窗户外面, 盯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出神。
  沉默了一路, 傅言从兜里叼出来烟。
  “我问你程芝。”
  他突然出声，程芝回过神来看他。
  “你知道我现在在追求你吧？”
  他声音带着嘶哑，放在方向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
  “你追我？”
  程芝的声音柔柔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多少钱呢。”
  哪里有追人还摆脸色的。
  傅言的语气缓和了一下：“比起其他人, 我应该是你第一个考虑的对象。”
  程芝没有应声。
  傅言低睨了她一眼：“所以, 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就不要有了。”
  凭什么。
  程芝瞪了他一眼，这话说的好像是她在招惹别人一样。
  她那双狐狸一样的眸子带着薄薄的怒气，好像随时会露出自己锋利的爪子。
  “就算按照先后顺序，也应该是我优先。”
  “你到底想说什么。”程芝轻蹙了眉心。
  “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 你先救谁。”
  “我妈。”程芝毫不犹豫。
  傅言心坠了一下，憋气：“我和秦迟行呢？”
  “你就不能去学一下游泳。”
  “救谁？”傅言把车子停在路边，从兜里拿出烟，摸着黑色烫金的打火机。
  “都不救。”
  傅言没完没了：“我和那个小李呢。”
  没完没了到这个地步，程芝瞪着他，莹润的唇轻抿着，眉心蹙的越来越狠。
  傅言摸了下鼻子，没有再执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过了一会，傅言接着问：“既然这样，程芝你什么时候答应和我在一起。”
  “不考虑。”
  程芝扭过脸，认真说。
  “傅言，我现在真的不想考虑和你的事。”
  过去那些事情和伤害，她现在还忘不掉。
  傅言沉了眼，白日里那些言语又萦绕在他的耳畔。
  “我不喜欢。”
  “我不考虑。”
  “关你什么事。”
  傅言只觉得胸口空荡荡的，钻进去的风肆无忌惮在身体内徘徊，想要把他拉向无尽的深渊地狱。
  他才爬出来，才知道喜欢程芝。
  程芝就不要他了。
  傅言的拳头用力而青筋暴起，指节泛着白，才堪堪把体内的燥意压下去。
  安静的车内空间，只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外面突然刮起来大风，酝酿了一天的大雨马上就要下来。
  一串陌生的电话打了过来，程芝接起来，是小李。
  “程芝，我想请你看电影。”
  小李的声音在车内回荡，两个人离得近，傅言听得清清楚楚。
  “她没空，她不会和你去的。”
  傅言夺过电话，声音像是带着寒冰，利索说完就挂掉，然后拉黑。
  程芝蹙着眉，“你做什么？把手机还给我。”
  傅言在手心里把玩着：“他怎么知道你手机号？”
  “我怎么知道的。”程芝也生了气，“傅言，你凭什么管我。”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这句话像是捅了篓子，傅言压抑一天的情绪隐隐有了崩塌的痕迹，他也沉下眼。
  “程芝，我们之间怎么没有关系？”
  他咬牙切齿，上上下下打量程芝，控制不住的烦躁。
  程芝：“有关系你就可以随便动我的东西吗？”
  她说这话语气也是柔柔的，却带着让人不容置喙的气势。
  小猫也会露出爪子。
  她上前去抢傅言手里的手机，傅言举的高高的，她够不到，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的就纠缠在了一起。
  傅言不敢用力，怕弄疼了她。程芝盯着傅言拉扯她的手，毫不犹豫一点点掰开，“开门，我要下车。”
  傅言一言不发，他重重咬着后槽牙。
  两个人对峙了一会儿，傅言再次拉住程芝。
  “别走。”
  外面一声闷雷，眼看就要下大雨。
  有些东西，他不想再失去。
  “对不起。”傅言哑声说。
  程芝却没有再看他，打开车门离开。纤细的身影像翩然而至的蝴蝶，在呼啸的风里逆行。
  傅言紧跟着下了车，给她撑起一把伞。
  “你走吧。”
  程芝头也不回，“你需要冷静，我也需要。”
  说完，她钻进出租车，夹杂着风离去。
  傅言手里还捏着那把伞，闭着眼自嘲一笑。
  -
  出租车司机见惯了这种事情，一上车就问程芝：“和男朋友吵架了？”
  程芝不知道怎么解释，胡乱点了一下头。
  “年轻人都是这样，一会儿消了气就好了。我看你男朋友后来跑出来追你，对你还是很在乎的。”
  一个自大不懂的尊重人的变态而已。
  回到家里，程晓芸瞥了一眼出租车，状似无意地问：“傅言呢？”
  “不知道。”
  程芝并不想多说，不想好不容易的团聚时刻还充斥着他的身影。
  就像现在一样，挥之不去。
  程晓芸了然，抱着肩膀往里走：“这天要下雨了，芝芝你该找个人陪。”
  程芝停下脚步，认真说：“不用，我现在就很好。”
  程晓芸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坐在主位。
  韩婷冬今天没有来，只有母女两个吃饭，长长的餐桌上是奇怪的静谧，偶尔只有勺子触碰的声音。
  “妈妈做什么都是为了你。”
  程晓芸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
  程芝不明所以抬头，程晓芸看着程芝和她相似的眼眸，以及那双明显和她不一样的鼻梁。
  可惜了。
  “没什么。”
  程晓芸并不想多说，“吃了饭就在这里睡下吧，外面下了大雨。”
  程芝随着她的话音看过去，电闪雷鸣间，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噼里啪啦。
  夏天总是下这样的雨，来的猛，也走的急。
  程芝洗澡的时候，就想到前段时间的那场雨。
  傅言跪在地上，接过她递过来的伞，说：“我不会让你后悔。”
  程芝叹了口气，感受着花洒里的水珠滴落在她身上的感觉。
  窗户外面黑漆漆一片，大雨倾盆里，傅言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盯着二楼的窗户看了许久。
  直到灯光熄灭，大雨骤停，万物俱静。
  傅言才开着车驶去，沐浴着晨起的微光。
  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