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1章 1092.无情未必真豪杰
某一方黑暗的空间之中，一个肤色苍白，面貌清癯的老者来到一座山谷之外。
还未开口说话，山谷中便已经传来一个声音：“忤官吗？”
这老者正是冥皇麾下得力干将，忤官王司空幽，他答道：“回禀陛下，正是臣。”
司空幽徐徐说道：“与幽冥道尊的联系突然中断，不仅仅是幽冥道尊本人，连他掌握的那两个冥海界中界也失去了联系。”
“臣之后师徒联系幽冥道尊之徒，公子泽，但结果也没有收获。”
山谷中沉默了片刻之后，声音再次响起：“事情朕已知晓，你先下去吧，做好戒备，幽冥暴露，很可能会被太虚观和玄门天宗寻到线索找来。”
司空幽应声答道：“臣遵旨。”说罢行礼告退，离开山谷。
谷中是一片小小的湖泊，湖畔静静坐着一个少年，模样俊秀，看起来只有十岁左右大小的年纪，但是目光沉静悠远，波澜不惊。
这少年自然便是新生的冥皇。
他望着眼前的湖水，陷入沉思之中，片刻之后，他摊开手掌，掌心中出现了一道道灰色流光。
这些灰色流光悬浮于半空中，显化出具体模样，凝结成一个个半黑半白的生死幽冥道果。
冥皇看着自己眼前一枚枚道果，目光最后落在其中三个上面。
不同于其他道果，这三枚道果中，隐约有人影闪动，冥皇手指一点，其他道果都化作灰色流光散去，只剩下这三枚道果留存。
看着这三枚生死幽冥道果，冥皇神色平静，从中挑出一个，与另外两个分开，然后将这三枚生死幽冥道果也都重新收起，再次闭合双目，静静打坐存神。
…………
林锋等人所在的冥海界中界内，玄门天宗众人此刻站在红色巨湖一旁的小楼之中，看着眼前浮现的道道光影。
首先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头发披散开来，显得凌乱不堪，一身赭褐色麻布衣袍，看起来甚至有几分破旧。
但有些不修边幅的外貌，遮掩不住他那一身霸道雄飞的昂扬气势，哪怕只是光影投射，也可见真人之风采。
除了林锋、萧焱、朱易以外，其他人便是对着这个残存法力气息投射的光影，也感到压迫感十足。
眼前这个麻衣青年男子，正是昔年太虚观上古四杰之首，铁肩担神州，孤身镇天荒的闻赤阳。
古今公认，太虚道尊之后，此君便是太虚观史上第一强者，事实上在太虚道尊与绝皇玄殇一战受到重创之后，伤势一直未愈的情况下，闻赤阳就是当时太虚观第一强者。
而在太虚道尊赴死海之后，闻赤阳镇守神州浩土，经过多年修练，实力进一步增长，已经胜过当年与如皇战平的时候。
故老相传，与极皇神渊一战之前的闻赤阳，未必便比其师太虚道尊当年巅峰之时逊色。
只不过太虚道尊赴死海之后，虽然再无消息传出，但始终不能认定其已死，太虚道尊在死海中会否再有进步，也是未知之数，加之他毕竟是闻赤阳之师，所以包括闻赤阳本人在内，大家一直默认，太虚道尊还是太虚观乃至于整个神州浩土人族历史上第一强者。
而在太虚道尊和如皇赴死海，昊天镜极度衰弱的漫长岁月里，便是闻赤阳威慑天荒群妖，也是整个天元大世界历史上，少有的能以个人之力压制同时代妖族圣皇的人。
历经辰皇、夏皇两朝，闻赤阳虽不为人皇，却始终是公认的当时人族第一强者，亲手斩杀大妖无数。
只是这样一个盖世人杰，现如今关于其消息，却流传很少，大都只是一些与妖族征战过程中的传说，其生平其他事迹，却少有人知。
林锋微微颔首：“果然是他。”
只不过此刻光影中呈现的闻赤阳，却显得有几分落寞寂寥，神情微微怔忪，目光也在看着身处的小楼。
林锋见状，思索一下之后，又弹指打出了几道法力，同时双手一起捏了个法诀，低声轻喝：“引！”
眼前场景再变，闻赤阳光影视线所及之处，人影憧憧，又显现出一副更加模糊一些的画面。
萧焱等人知道，这是当年闻赤阳在此时，以自身法力显化的光影图像，此刻被林锋二次还原。
因为是闻赤阳记忆显化的图像，并非真实发生于眼下这座小楼之中，加之时间久远，所以林锋虽然已妙法神通加以还原，但光影片段也是模模糊糊，断断续续。
不过已经可以看出，这二次还原的图像画面中，主要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正是闻赤阳。
一向豪迈勇烈的闻赤阳，在这幅画面中，却又是另一个模样，神色少有的温和，双目之中满满皆是爱意，看着身旁的女子。
那女子容颜清丽脱俗，气质高华，犹如天上流云一般，令人观之难忘。
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她腹部高高隆起，赫然已经有了身孕，坐在软椅中，手掌轻轻抚摸肚腹，同样一脸甜蜜，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时不时与闻赤阳视线交错，目光中也满是爱意。
闻赤阳牵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云儿，我要去了。”
那女子目光中顿时满是担忧：“天荒广陆传来的消息，神渊灵极恐怕不弱于昔年的绝皇玄殇，你师门昊天镜未复原，你此去危险重重。”
闻赤阳拍了拍她的手掌，缓缓说道：“正因为如此，这一战，我才更要参加。”
他微微一笑：“更何况，总要战过，才知结果如何。”
闻赤阳稍微顿了顿之后，看着面前女子轻声说道：“我心无畏，唯一牵挂，便是你和孩儿，若我此战一去不回，更是无法亲眼看到孩儿降生并长大成人，这将是我最大的遗憾。”
“但是，回来见你们，这也将是我心中最大的愿景，会给予我无穷力量。”他微笑着说道：“你便留在这里，这个异域空间非常隐秘，夏方禹找不到这里。”
那女子微微蹙眉：“若非怀了孩儿，我本也不惧夏方禹，他要杀我为他儿子报仇，可我妹妹却也死在他的手上，我答应过你，无论如何都会放下过往，但如果他要来找麻烦，我无所谓，就怕伤了孩儿。”
闻赤阳说道：“普天之下，只有昊天镜才有可能找到这里，但我相信，若我有不测，雁师弟看在过往情分上，应该还是会保持沉默的，毕竟，除了夏瀚想要玷污你们姐妹，被你们杀死以外，你们手上再无其他人命。”
“虽然我和雁师弟在一些问题上的看法存在分歧，但我们终归同门师兄弟上万年了，从他入门第一天起，便是我代替师尊传法，替他打牢基础，看着他从一个孩子长成大人。”
被称为云儿的女子沉默了一下后，还是展颜微笑：“是啊，你不用顾虑我们这边，放手去做，我相信你还会像上次两界战争时一样，平安回到这里，我在这里等你。”
闻赤阳微微一笑，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小楼。
二次复原的光影画面，便到此结束，众人眼前，再次只剩下闻赤阳独自一人，满脸落寞驻足于这小楼之中。
林锋等人现在也都明白过来，此楼非彼楼，眼下众人身处的这座小楼，是闻赤阳以自身法力投影构造而成，重现了昔年与爱妻在一起时的居所，只是这里，却没有他的妻子，没有他即将降生的孩子，只有他自己独自一人。
在只有他一人的情况下，这位传闻中勇武刚烈的绝世强者，显露出了他脆弱的一面。
不过，无情未必真豪杰，林锋等人谁也不会因此小觑了他。
闻赤阳目光中隐约间浮现几分忧虑之色：“我重伤之身跌落冥海，虽然机缘巧合下反而险死还生，但也身陷冥海之中不得脱身，如今多年过去，却不知道云儿她们现在可还安好？”
他环顾小楼，轻叹一声：“今日之后，我便要彻底深入那冥海中心，这里也无法再回来了。”
落寞忧虑都只是瞬间，很快闻赤阳身上就重新流露出昂扬之气：“此次一去，如果能成功，我便还有重临大千的机会，到时便可以同云儿她们团聚。”
光影到此彻底为止，闻赤阳的身影在小楼之中渐渐化作万千光点散开，原来这个身影，也只是他法力的一具投影。
林锋等人默然无语，良久之后，杨清声音微微有些干涩的说道：“夏方禹，应该是夏皇的本名吧？夏瀚，似乎是夏皇独子的名字。”
萧焱、朱易和李元放无声的点点头。
李元放沉声说道：“从未听说过闻赤阳有妻儿子嗣存在，她们，现如今会在哪里？”
朱易摇摇头：“现在讨论，还言之尚早，我们知道的信息还太少，倒是闻赤阳，他的这位妻子，有些奇怪……”
他看向萧焱，萧焱缓缓颔首：“我也感觉到了，但不是当面见到，而是看法力留存光影，还是二次显现，所以也有些拿不准。”
林锋眯缝着眼睛，沉思片刻之后，淡淡说道：“你们的感觉没有错。”
“闻赤阳的妻子，是妖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