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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终点与起点

  刘行深和韩文约的死,宣示着这场宫变落下帷幕,李俨顺利进入宫城,他在寝宫看到了仍旧在昏迷中的李漼,这个享乐皇帝倒真是命好,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他还能跟没事人一样睡着。
  旋即,李俨以李漼的名义,发出了一道敕令,说是刘行深韩文约意图造反,李俨察觉及时,故而率领众人救援,现在贼首伏诛,大事已定。
  神策军在田令孜的带领下,退出了长安城,整个皇宫的戍卫,暂时由普王府甲士、安王府甲士,和李茂贞、王建所部负责。
  宫城内神策军的高手,陆续投降,李俨也没有把他们怎么样,神策军的力量究竟还是太大了些,哪怕李俨已经控制宫城,也无法对神策军的众高手斩尽杀绝,只能让田令孜暂时统领神策军。
  好在田令孜出任神策军都虞候,时日已经不短,倒也没遇到什么阻碍。
  一场宫变,诛杀了刘行深韩文约,和两人的嫡系亲信,其余的神策军并未被宣布有罪。神策军作为一个势力庞大的利益集团,本身是不可动摇的,他们还将继续维持对长安城的控制,差别只在于,李俨会给他们换一个效忠他的领头。
  这个领头人物,无疑就是田令孜。
  李俨在宫城忙碌的时候,李晔扶着李岘来到康福坊。
  李岘要李晔送他回来,还真不是没事找事,西内苑的大战后,李岘一连吐了很多血,整个人虚弱不堪,连走起路来都脚步虚浮了。
  此时已经过了三更,街面上早没人了,又因为宫城动乱,神策军冲进城中,家家户户都关了窗灭了灯,四周漆黑一片,也静谧得很,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有些突兀。
  “无论哪个皇子继位,我都不能再出现在世人眼前。”李岘说道,“日后若是腿脚还算便利,便走一走江湖,若是不便,怕是只能闲居道观了。”
  李晔当然明白李岘的意思。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若是再出现,必要改写八公山之役的历史,而事实没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李岘虽然受了冤屈,但朝廷给他的名分还算体面。
  死于君王猜忌,也没什么好平反的。
  不过有李晔在,给李岘造一座道观,让他在里面隐居倒是很容易。
  整座康福坊,只有锦绣阁还亮着灯火。
  准确的说,是锦绣阁中的一件屋子,还亮着灯火。
  李晔抬头看了锦绣阁一眼。
  李岘平静道:“灯火处,即是归处。”
  把李岘交给泪水盈眶,却拼命忍着的柳三娘,李晔没有多作停留,宫城的事还没结束,他还要回去看看。
  ......
  宫变结束了,李漼没有醒过来,最终,他没挨过这个冬天,年节前就驾崩了。
  李俨顺利即位,大赦改元的同时,也遍赏功臣。
  那些在宫变之役中出了力的,都得到了满意的封赏,田令孜成了神策军中尉,李茂贞、王建加官进爵,南宫第一由钦天监司首,成为了钦天监寺卿,李晔则成为长安府尹,至于许少牧,则被调走了,是很满意的走的,临行的时候,送了李晔一大箱子书,说是他的私藏。
  扳倒刘行深与韩文约后,李晔之名再度传遍天下,这回造成的轰动,比扳倒韦保衡的时候还大,民望也达到了新的高的,不仅是长安城,整个中原都在传送李晔的美名,俨然又成为第二个李岘的趋势,再加上升官,李晔终于在半年后,借着源源不断汇聚过来的气运,晋升练气七层。
  后来李晔去过一品楼,不过没有再见到黄巢,就连一楼大堂楼梯旁,说书的目盲老头也不见了,李晔还专门差人打探过,发现黄巢没有参加春帷,就直接从长安消失。
  李晔在长安城外,给李岘修了一座道观,柳三娘跟着他一起住进了道观,一直照顾李岘的起居。宋娇、刘大正两人,时不时会往道观跑一趟,跟李岘叙叙旧。
  李俨即位后,做派跟李漼没什么两样,平日里也不怎么理会政事,寻欢作乐倒是一把好手,李晔起初还尝试劝过几回,后来发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就不再多劝。
  李俨即位没到一年,路岩和王铎就掐了起来,起因是路岩奉承谄媚,把李俨哄的很开心,所以越来越受宠,权力也越来越大,于是贪赃枉法,俨然又一个韦保衡,而王铎刚正不阿,时常直言进谏,渐渐就被冷落。
  两人斗了不到半年,王铎便被贬官,外放任了州官。
  田令孜取代刘行深和韩文约的地位后,成为整个长安城最有权势的人,除了李晔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就连路岩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田令孜也不是什么好人,只负责贪污受贿和哄李俨开心。
  乾符元年,即李俨即位初年,大旱之后大水,天灾导致粮食缺收,而朝廷横征暴敛,以至于饿殍遍野,终于酿成人祸,濮阳王仙芝、商君长等人,率先举事,攻占州县后又连陷数州,声势大涨,天下震动。
  乾符二年,黄巢聚众举事,响应王仙芝。
  此后乱兵转战南北,攻城掠地,发展成为数十万流兵。
  朝廷令淮南、忠武、宣武、义成、天平四镇,合兵进讨。
  此后官军败多胜少,朝廷屡次易帅,而乱兵始终不能平定,反而声势愈发壮大。
  乾符四年,黄巢攻陷郓州,杀天平节度使,又陷沂州。为防乱兵控制淄青,朝廷以李晔为平卢节度使,遏止乱兵肆掠之势。
  平卢节度使,下辖齐、淄、青、莱、登等州,东临大海,西部以泰山为界,与郓、沂州相邻。
  ......
  西内苑早已修缮如初,春日阳光正好。
  李俨在湖边喂鱼,他洒了一把鱼食,拍拍手,转身摇头叹息:“些许贼寇而已,也就吵得热闹,满朝文武有的是领兵之人,天下藩镇有的是充足精兵,要平定他们轻而易举,你何必要亲自去跑一趟,多累,留在长安岂不清闲自在?”
  李晔坐在亭子里看着他,闻言摇头道:“算起来,乱贼起兵已经四年,如若果真能轻易平定,也不会拖延到今日。朝廷数次易帅,虽也取得了一些胜利,但这些乱贼并不在一地滞留,而是流动作战,四处乱窜,要围歼并不是易事。”
  说到这里,李俨就有些气愤,他咬牙道:“这都怪那些藩镇作战不力!临战时相互观望,谁也不肯冲阵在前,一旦乱兵大举杀来,就脚底抹油一哄而散,完全就是为了保存自身实力,不肯向朝廷尽忠!反倒是向朝廷要钱要粮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叫的声音大,朕真是恼火到了极点!”
  李俨说的是事实,但不是全部。
  藩镇彼此观望,谁也不肯吃亏,固然是大军没有迅速取胜的原因,但好几次官军取得大捷,把乱兵逼得就要败亡,而朝廷却因为党派之争,彼此都想得到战争胜利的大功,导致数次突然易帅,给了乱兵可趁之机,也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战争不利的时候,就让良将领兵,一旦取得优势,觉得胜券在握,便又将良将换下,让自己的亲信势力上场,结果就是饭桶坏了良将辛苦得来的果实,让乱兵死里逃生。
  这就是路岩的作为。
  除此之外,朝廷派去的将领,有大过而不罚,有寸功而大赏,藩镇兵马取得战绩之后,朝廷却吝啬奖赏,一旦有了战败的罪责,就推给藩镇,如此赏罚不明,导致朝廷威望大减,本来还算努力奋战的藩镇兵马,渐渐也就不服了,态度消极起来。
  各种各样的利益之争,充斥在这场平乱之争中,而又得不到很好的协调,这就是战争始终不能取胜的根本原因。
  李晔无法跟李俨细说这些,说了他也不会听,听了也不一定认同。
  他只得道:“藩镇兵马在战场上彼此观望,谁都不肯尽力,这就需要朝廷竖立一个英勇奋战的典型。同时,各路藩镇彼此不服,也需要朝廷派遣重臣,威服各镇,让他们谨遵朝廷号令。”
  说到这,李晔笑了笑:“臣虽然没什么威望,但毕竟是皇朝亲王,而且天下人皆知臣有陛下宠信,所以臣可以借陛下的威望。有陛下的天威在,各路藩镇,谁敢不服?”
  李俨苦笑道:“说不过你。”
  ......
  李晔回到安王府,就把上官倾城、宋娇、李振等人叫了过来,布置了许多事,让他们各自去准备。
  外出镇藩,还不知要去多久,所以王府八百甲士,李晔是要全部带走的。这些甲士也曾跟随李岘征战过,正该用于沙场,戍卫王府,反而是大材小用了。
  数日后,一切收拾妥当,李俨的敕令已经颁布,将李晔出镇平卢之事昭告天下,节度使节钺也到了李晔手中,万事俱备,就等选择吉日出发。
  李岘没有跟李晔走的意思,他的身子已经经不起折腾。
  其实李晔很清楚,李岘之所以回长安,并不是为了帮他,李岘成就真人境之后,俗世牵绊基本已经没有,他唯一还存有的一点执念,就是大唐的江山社稷。
  生社稷,死社稷。这就是李岘。
  是夜,皓月当空。
  李晔坐在屋顶上,提了一壶酒,独饮独酌。
  酒壶空了之后,他站起身,沐浴夜风而不语。
  出镇藩镇,是他努力了很久的事。
  到了藩镇,也就到了江湖,到了天下。
  在修道成仙的路上,他迈出了一大步。
  而迎接他的,是更多的挑战。
  ——————
  第一卷终。
  ps:写了一篇十国的番外,在作品相关里。
  感谢一叶而知春秋、小小xxxxxxxx、百毒散人、毒蛇兄、法号星空等各位兄弟的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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