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折损
天边又生异象。
风澜大陆人心惶惶。
苍梧收了圣泉的碎石，正欲回鬼蜮处理，路过神塔之时，心头忽然一紧。
她忙抬头看向南面，脸色难看至极。
“这是……”风彻跟在她身侧，也感受到了那个动静。
他神色僵硬，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这……这是神龙降世之兆！”
话还未落，眼前便一道劲风闪过，身边的人已经飞出。
“该死的！”苍梧拳头一紧，忍不住咒骂了声。
她修为极高，穿梭在这片大陆的速度极快。
转瞬间来到南境上空，居高临下俯视着那一片繁华帝都。
此刻整个帝都都被那片圣光笼罩，城中百姓不明缘故，只当他们的帝尊将要历劫化龙，纷纷兴奋不已。
苍梧眼底冰冷，死死盯着那圣光之中的身影。
所谓化龙，不过是法则给这些低阶大陆之人留下的念想。
为的便是除掉那些超强之人，维持大陆的整体平衡。
否则，这些强者长久存在于世，所耗费的灵气极大，大陆的资源倾斜，强者更强，弱者只会更弱。
且如今世上，仰黎陨落，苍梧血脉觉醒即将回归神鼎，这世间将无人能与帝无辞匹敌。
所以为了防止他走入龙化极端，她必须将他带走。
可是如今这个局势，已经超脱了她的掌控。
暗中还有人下毒手！
这暗中之人，不必想也知道是哪一派的。
看来，龙都那边的水，还真不是一般的浑。
只是敢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当真是嫌活得太长了。
苍梧眼底冷光连连，落向圣光中那道人影。
帝无辞一开始只觉得心头发烫，血脉涌动，似是有东西从脑海中破出。
渐渐地，眼前有些模糊起来，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开始涌现，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不断划过。
恍惚之间，背脊之中传来一种钻心之痛，骨骼“咯咯”地响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长出来。
帝无辞闷哼了声，面色开始变得痛苦。
痛！好痛！
他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感受，不仅仅是背脊，他的四肢，他的灵魂，都浸泡在痛苦之中。
在这痛苦之中，他恍惚间又来到了那片荒蛮的原野，四处遍布尸体，血流成河。
耳边是数不清野兽的怒吼和哀鸣，凄厉决绝，闻之悚然。
他闭了闭眼睛，想要稳住心神，再一睁开，眼前之景，却又变成了一副安宁祥和的场面。
一个美丽的金发妇人站在池边，怀中抱着一个婴儿，身畔跟着一个不大的少年。
她身边陪伴着一个威武高大的健壮男子，男子目若雄鹰，剑眉高挑，举手投足之间，王者气派十足。
他是须古。
帝无辞脑中不知为何闪过这个讯息，意识到什么，他忙定睛朝妇人怀中的婴儿看去。
可这一看，却让他心底一杵。
那个婴儿的容貌模糊，看不见五官，嘴中发出着“咯咯”地笑声，就像那模糊的面容也在诡异的咧着嘴角。
妇人站在池边，她身后的少年半垂着面容，看不见神情。
忽然，那男子不知与妇人说了些什么，匆匆地离去。
妇人便靠在池边坐下，帝无辞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正要出言提醒，她身后的少年忽然抬手，一把将其推入水中。
“噗通”一声，妇人惊慌失措地开始挣扎，她的手里始终抱着那个婴儿，不断地向岸上之人求助。
然而岸上却只有推她入水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张狂地笑着。
帝无辞眼中冷意渐甚，瞬间怒火滋生。
他捏着拳头想要上前，刚迈出一步，却又被一股强悍的力道拉了回来，转瞬坠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身上的痛意又一次袭来，他的意识涣散了一瞬，又被他强行凝聚起来。
他强打起精神，冷静留心四周。
黑暗，看不到边的黑暗。
耳边是野兽的嘶吼，他的身体，仿佛在被数不清的妖兽撕扯，已是鲜血淋漓。
帝无辞意识到，这已经不仅是简单的留刻印记了。
结合之前的种种，他心神一凛，他开始化龙了！
这化龙，按照神鼎大陆之人的说法，是天地法则毁灭大陆最强者，维持大陆平衡的手段。
可他便不信了，曾经大陆的那么多强者，莫非都陨落在这个过程了吗？
天地间，随着这团圣光的涌现，而失去了原本的色彩。
所有人都抬头仰望着这一幕，在有生之年，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强者化龙。
龙，一直是众人心中最为神圣的存在，象征的是无穷尽的权威。
即便是与南境对抗多年的北境百姓，在看到这一幕时，也压不住心中澎湃而起的崇敬之意。
苍梧定定地看着那束光，在天地之下，光中的那道身影显得无比渺小。
他顽强地立在光柱之中，似乎是要用那渺小的身躯，却对抗整个天地。
看到她出现，冥笑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苍梧，你有没有法子救他？”
苍梧神色铁青，听此一问，回眸扫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有任何的温度，冰冷无边。
冥笑一见，瞬间面若死灰。
“你与他并非生死契约，他死了，你顶多回到鼎中睡上百年，便可重新归来，你又何必纠结他的事情？”
她收回视线，语气随意。
冥笑眉头紧锁，也望向那道身影。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跟在他身边跟习惯了，换个人，便总觉得哪里不对。”
苍梧眸底暗芒一闪，眼睑微垂。
沉吟了片刻后，才道：“人族有件圣器，可以阻止龙族之人化形。”
冥笑眼前倏地一亮：“那要去哪里找？！”
“人族一直不问两族之事，可两族却因其掌握着主宰两族之人命脉的法宝，而不敢轻易招惹。”
苍梧眸子微微一眯，唇边忽然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
冥笑一怔，明白了她话中深意。
他眼睑微垂，语气也低沉了下来。
“来得及吗？”
苍梧微微颔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对上冥笑错愕的视线，她眸子幽幽朝一处撇去。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桑曦正皱着眉头，神色凝重地盯着那道身影。
“私自动用圣器，乃人族大罪，可若是以物换物，便另当别论了。”
苍梧话语幽幽，眸光更是深邃。
冥笑紧紧盯着桑曦，呼吸有些急促。
桑曦察觉到那两道灼热的视线，缓缓回头。
对上苍梧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心头微震。
又看向冥笑，眉头紧紧拢起。
他迟疑了片刻，朝二人走去。
“你要救他。”他一站定，冥笑便冷声开口，神色坚定。
桑曦眉头越皱越紧，狐疑地看向苍梧。
“你为何笃定我能救他？”他收回视线，定定对上冥笑。
话虽是对他说的，问的却是苍梧。
“好歹也是跟着伺候了这么多年，就算是当时你没有前世的记忆，如今想起来，莫非一点感情都没有？”
苍梧悠然开口，朝他迈出一步：“还是说你们人族，也与我们一样，是无情无义，冷血残酷的存在？”
桑曦垂在袖中的手一紧，冷冷盯向她。
苍梧面上的笑却愈发邪魅。
桑曦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冷冷收回目光，看向天空。
“他这种情况，动用圣器，需要折损一万年的修为来填补。我如今的状态，无法启动。”
冥笑微怔，难怪苍梧会跟他开口。
眼下这情形，只有他才能救他。
他眼睑微垂，眼底闪过一抹挣扎。
“你有把握吗？”他沉声开口。
桑曦扫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他体内龙族血脉尚未觉醒，如今仍算是人族之人。圣器守护的，一直都是本族之人。”
“既然如此，那折损的修为，便由我来填补。”冥笑语气坚定，眼中闪动着明亮的神采。
宣秩同辟闾在一侧，紧张地盯着上头。
忽然瞥见三人在这边不知在说什么，他眉头一蹙，还未开口，便见桑曦手掌翻转间，一枚闪动着神圣亮光的手镯赫然出现。
看到那手镯，他瞳孔猛地一缩。
冥笑盯着那物，怔怔然抬手摸上，他指尖一触到圣器，便是一阵头晕目眩。
“别撒手。”
苍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低沉，却让人无比安心。
冥笑点了点头，凝神感受圣器的力量。
随着圣器光芒的加强，他的脚下有些虚浮。
苍梧扫了眼宣秩，宣秩从怔愣中回神，忙走到他身后，将人扶住。
这圣器的催动，需要折损修为。
魔族之人天生强大，无修为之说。
兽族之人分血脉高低，需要经过数千年至百万年的修炼成型。
冥笑的本体，自大陆始矣便存在了。
其修为，与风澜大陆一样久远。
这一万年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漫长岁月中的沧海一粟。
只是于他这个化形的器灵而言，却仍是极其漫长的。
这个圣器若是在人族境内发动，通过四方殿的力量，无需这般代价，或可催动。
可如今这情形……
圣器被催动，光芒渐甚。
冥笑的身子，也越来越沉。
桑曦紧紧盯着他，心底说不出的震荡。
他捏着圣器，待到圣器被全完催动，他猛地抽身，朝天边那束金光之中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