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有什么彻底地离她而去了

  “要我说最可怜的还是孩子，你们是没瞧见小遇，我在便利店撞见她，你猜怎么着？在买泡面！那么乖巧的一个姑娘，结果现在好了，妈进去了，爹也不管，哎。”张阿姨说着摇头。
  其他的阿姨还在说些什么，宋遇已经不想听下去。
  尽管她们没有恶意，可这种议论也令她觉得无比难堪，她连忙转身逃走。
  她跌跌撞撞，拎着保温桶，折返回去。
  只是刚到单元楼楼下，想到自己还要去转账，她又在台阶上停了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她仰头逼自己将眼泪收回去，然后转身往夜色深的小路走去。
  几分钟后，她到了一台atm机旁边。
  一边将卡插进机器，她一边稳住呼吸拨打了父亲的电话。
  “小遇，怎么了？”宋正华担心的声音传来。
  “我没事，爸，你那边缺钱吗？”宋遇一边问，一边输入密码。
  自助区是封闭式的，此刻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她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宋正华觉得奇怪。
  宋遇如实相告，“我不是要给妈那边交罚款嘛，正好看到卡上还有多余的钱，所以……”
  “你能有多少钱！”宋正华打断了她的话，“你妈卡里的钱都被张祺弄没了，如果我没猜错，那是你妈留给你出国留学的钱，这钱我不能要。”
  宋正华态度坚决。
  宋遇听了鼻头微涩。
  她妈妈这次被查，个人账户也被查了个透彻，也是到这个时候宋遇他们才知道，原来前段时间张祺所谓的积极奔走，用的全是她妈妈的钱！
  那时候两人原本打算结婚，这些钱是准备用来重新购置新房的，没想到最后全部石沉大海。
  但是她妈妈主动把银行卡和密码给了张祺，而且张祺那段时间也的确在找关系那些，所以只能认栽。
  现在她们家唯一剩下的，也就是她名下的这张卡了。
  “行了，你自己放着，我这边再困难也不用你的，你妈妈那边，我最近是实在没钱了，要不然这个钱也不能让你出。”宋正华讲道。
  “可是爸，你那边……”
  “我这边不用你操心，再说你哪里也是杯水车薪。”
  “我这里有——”宋遇正准备报数，结果看到查询余额的界面，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她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生怕是自己看错，她连忙凑近了看，认真地数了数，就只有六个数，其中两个零还是小数点后面的。
  怎么可能！
  没听到她说话，宋正华连忙担心地问道：“小遇，怎么了？说话。”
  “爸……”宋遇的声音都是颤抖的，她几乎握不住手机，“爸，我卡里的钱没了……”
  “什么！”宋正华震惊。
  “我存折上明明有一百二十多万啊，可我卡上余额只有三千四百多，怎么可能，我的钱呢？”宋遇几乎快哭了。
  “你别慌，你再重新查一下，看看是不是卡拿错了？”
  这一刻，宋遇也希望是自己卡拿错了，她连忙按照她爸的指导退卡、重新插卡然后查询，只是她认真辨识卡号，就是她的卡啊。
  她再次查询余额，看到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数字，心顿时凉了半截。
  “你再看看流水，查一下明细。”
  宋遇连忙退到主界面，因为心里着急，脑袋难免思路不清晰，在主页面上找半天没找到查询明细在哪里，后来才想起刚才进“查询”的时候，下面好像有两个选项，一个是“查询余额”，一个是“查询明细”，可正当她准备选择“查询”的时候，atm机却突然显示她超时。
  宋遇顿时懵了，她连忙上下打量，然后按退出，谁知道atm机却没什么反应。
  她顿时焦急不已，然后就看到atm机吐出了一张回执来。
  取过回执，看到上面“超时吞卡”的提示，她瞬间茫然无措。
  “小遇，怎么样？”宋正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宋遇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出来，“爸，我卡被吞了，怎么办啊？它被机器吞掉了。”
  她从来没有处理吞卡的经验，再加上卡上的一百多万不翼而飞，哪里还能冷静地思考，只觉得脑袋像是被棍子敲过一般，混沌不清。
  宋正华听她急，自己也免不了跟着着急。
  但他好歹是做父亲的，只能强作镇定，“你看看旁边有没有什么提示，实在不行就打客服电话，然后你在小区等我，我马上过来。”
  宋遇吸了吸鼻子，然后“嗯”了一声。
  等到挂了电话，她连忙抹掉眼泪，泪眼朦胧地看向周围，试图找到解决途径。
  找了半天也没瞧见有用的信息，她赶紧拨打客服电话，选择了人工服务。
  和客服人员沟通的时候，她努力克制住哭腔，但慌乱仍是从她焦急的语气中泄露出来。
  宋遇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的狼狈，慌乱到脑袋空白，想不到任何解决办法，甚至连形容问题都磕磕绊绊。
  她对自己失望极了，可失望过后，却是更深的绝望。
  她甚至不敢想，如果那些存款真的不见了，她要怎么凑齐她妈妈的罚款还有她的学费？
  好在工作人员告诉她，明天拿着银行卡到指定的网点做登记，等到atm机进行清机的时候就会通知她领卡，届时只需要她本人带上身份证和刚才的小票就可以了。
  至于她想查询交易明细，卡折一体，她如果着急查询，可以在明天的工作时段本人带上身份证和存折前往柜台查询即可。
  现如今，只能等到明日再说了。
  即便心中再慌乱，宋遇也只能拎着保温桶回了家。
  刚在家呆没一会儿，宋正华就来了。
  宋遇让他进了家门，还把存折给他看了。
  宋正华扫了眼存折上的记录，看到还是去年2月份的记录，又看了眼备注，然后眉头轻蹙。
  “你说你那张卡和这存折是一套的，你是去年办的卡？”他指着备注上的小字说道。
  宋遇瞅了眼，回想起来，“去年春节我和妈旅游回来后，妈就带我去银行办的卡，说是以后用卡方便一些，不过卡和存折一直都放保险柜里的啊。”
  宋遇不解，卡和存折都没人动，钱怎么就凭空消失了。
  “没有办网银？”
  “网银？”宋遇仔细回忆，然后突然想起了一个细节，“好像办了个什么像u盘一样的东西？”
  宋正华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严肃。
  “爸，你在怀疑什么？”
  “你的钱估计是被人用网银转走了。”
  “什么？”
  “明天我陪你去银行查一查就知道了。”
  怀着忐忑不安，宋遇第二天一大早就与父亲去了银行网点，这一查惊讶地发现，就在今年三月下旬，她卡上的余额通过网银转到了她妈妈的账户上。
  “怎么会是我妈的账户？”宋遇都疑惑了。
  宋正华却思路清晰，“是你妈的账户不错，但那时候你妈才被拘留，而且后来查你妈的账户也没见到钱，所以真正使用账户并将钱再次转走的只能是——”
  宋遇看向他爸，一股寒意从脚心蹿起，“张祺？”
  宋正华点了点头。
  宋遇张大了嘴巴。
  “这件事恐怕不好办，因为你妈他们公司合同诈骗的事后来查到他身上，他的账户也被冻结了，先不说这笔钱能不能通过诉讼追回来，就算追回来，他现在怕是也没有履行的能力，但你妈妈这边却急需要这笔钱。”
  “那怎么办？”
  宋遇几乎快要站不稳。
  宋正华按住她的肩膀，“这件事我来联系律师，现在最关键的是先把你妈的罚款凑齐了。”
  “爸……”宋遇绝望不已。
  宋正华也面露难色。
  他名下的房产都全部变卖了，公司又还在起步阶段，现如今亲朋好友能借的也都借了，绝大部分人视他如蛇蝎，二老更是身体不好，已经不能再折腾了。
  宋遇知道他困难，毕竟她刚才还想着能帮他周转一二。
  还能怎么办呢……
  宋遇脑袋飞快地转着，突然，她灵光一现。
  “等等，爸，我名下还有一套别墅！”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宋正华也恍然想起，前年应杜妍要求，他把名下的那套别墅过户到女儿名下了。
  但……
  “这房子是给你的嫁妆，要是卖了……”
  “爸，及时交罚金，以后我妈还可以争取减刑，要是拖着不交，会影响她的！而且现在住的那套不是还没动嘛。”
  宋正华想了想，终是叹了口气，“只能这样了。”
  只是想到一家人最后的房产都赔了进去，女儿日后甚至连陪嫁的房子都没了，他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以后爸重新挣钱，给你攒嫁妆！”他郑重承诺。
  宋遇不知道这话该不该信，但她暂时愿意相信。
  从她爸出手揍了那个龙总的那一刻起，她或许就不再恨了，更何况现如今她举目无亲，也只剩下他这个至亲了。
  就这样，宋正华负责联系房产中介把别墅挂出去售卖，同时联系律师追这一百二十三万。
  宋遇这边则先回了学校。
  心事重重的她背着书包行走在学校的林荫小道里，再也没了以往的轻松惬意。
  肩膀上的背包不知道从何时让她感觉到沉重，是她双肩都无法承担的重量，可她却将更多的资料装进了包里，像是疯了一样的往自习室和图书馆跑，这拼命三娘的架势惊呆了室友们，盛幼熙甚至打趣她是不是要和方正婷一争高下，试图超越她摘取第一名的荣誉。
  宋遇却不管她怎么说，一边巩固所学的专业知识，一边了解国外的风土人情和预习普奥学院下学期的课程。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开始害怕异国他乡的陌生生活，因为她再无倚靠，她知道未来只有她自己。
  而当盛幼熙在她桌上看见国外教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震惊了。
  “小鱼儿，你这是在为出国做准备？你就……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出国？”她看向宋遇的眼神里，有着显而易见的难以置信，以及不解。
  宋遇本来在整理书包，见她抽走那本教材后桌面就剩下那本自己在春节期间整理的关于轮滑比赛的册子，她连忙趁她不注意将册子放进书包，然后才伸手将书从她手里抽回来，低头应道：“早点儿了解以免抓瞎。”
  “不是，你不是说不出国了吗？”盛幼熙急忙问道。
  宋遇整理书本的动作一顿，然后回道：“哪能说不去就不去，家里人怎么交代？再说是自己的前途，哪能这么开玩笑。”
  “开玩笑？我看你现在才是和我开玩笑吧？”盛幼熙忍不住伸手推她，“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说，要努力，国外和国内都一样的？”
  宋遇被她推得往后一退，后腰就磕在了窗台上，与此同时，她手一打，放在窗台上的那盆豆瓣绿就毫无预兆地被挥了下来。
  “砰”的一声，花盆碎裂，泥土四溅，豆瓣绿摔在地上。
  宋遇愕然扭头，就看到满地狼藉，她甚至顾不得腰上的疼痛，连忙蹲下身去。
  “这是干嘛呢？”方正婷听到动静连忙疾步走过来，看到豆瓣绿叶子都摔散了，顿时愕然，不由得看向盛幼熙。
  盛幼熙也懵了，她只是一时没控制好情绪和力道，怎么就……
  “小鱼儿，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愧疚地讲道，连忙蹲下身去，伸手就要帮忙捡起花盆碎片。
  只是刚捡了两片，就发现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坠入黑色的泥土中，将泥土的颜色变深，然后瞬间隐没。
  意识到什么，她连忙抬起头，然后就瞧见宋遇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而宋遇手里握着的正是那一株豆瓣绿。
  令人诧异的是，那豆瓣绿的根系赫然有些烂了。
  怪不得这一摔叶片就跟不要钱似的掉，原来……根早就沤烂了。
  “小鱼儿……”她忍不住喊道。
  宋遇眨了眨眼，眼泪随之掉落，她不肯抬头，伸手将盛幼熙手中的碎瓷片取走，声音有些喑哑地应道：“没事，我收拾吧。”
  她的语调依旧平静，如果不是盛幼熙亲眼看见那泪水隐没，她甚至怀疑她没有反应。
  被取走手里的瓷片，她不免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只得站起不安地望着她：“小鱼儿，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宋遇应道，沉默地收拾着地上的狼藉。
  她将豆瓣绿放到了旁边的最大的那块碎瓷片上，然后一片一片捡起了那些绿油油的叶片。
  像是……捡起绿宝石一般郑重。
  绿色的叶片沾染着黑色的泥土，色泽对比鲜明，而那断裂处流淌出晶莹的汁液，像是……它也在哭泣呢。
  宋遇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和这盆豆瓣绿一样彻底离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