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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阿黄

  这天萧定回寝殿格外早 ,遍寻不见陈则铭,询问了宫人才知陈则铭往小庭院里去了。
  陈则铭只要忙完了殿前司的事情,每每都要去小庭院,萧定听下人说是去喂狗。
  他对这些小动物倒是不感兴趣,陈则铭喜欢,那就养着,何况陈则铭的狗很乖,养了好几个月了,他都没听见过狗叫声。
  出门看见他的时候,陈则铭背对着他,坐在廊下。虽然坐得还是很直,但是姿态很放松。
  陈则铭沉声训喝道:“别动。”显然这句话是对不听话的小狗说的,萧定也下意识地顿了顿。
  陈则铭眼前一黑,一只微凉的手覆上他的眼睛,萧定懒懒地问道:“猜猜,是谁?”
  春天到来,小庭院里也是春暖花开,脚边的绣球花开得正好,各种颜色都有,暖风袭来,像又轻又香的软烟罗拂面而过。
  陈则铭笑了,懒得搭理他,“猜不出。”
  怀里的小犬迷惑地打量着两人,脑袋一晃一晃,没立起的耳朵歪歪扭扭。
  萧定失望道:“猜不出来吗?”另一只手向下伸到腰侧,挠了挠。陈则铭手里抱着狗躲闪不开,挣扎了几下,笑得喘不上气来,“陛下···是陛下。”
  萧定从他身后绕到他面前,很好玩似的随手摸了一把狗头,小犬憨憨的,背覆黑毛,胸膛是土黄色,四爪大小如小盏,体型虽大却不似一般猎犬那么凶悍。
  陈则铭用下巴点了下旁边放着的药膏,“劳烦陛下了。”
  萧定仔细看了看小犬黑黑的脸上有几道抓痕,“这是怎么弄的。”
  陈则铭恨铁不成钢道:“昨天让宫里的狸花猫给挠的。”
  似乎感觉到情况不妙,小犬挣扎着,缩着脑袋往后挣,陈则铭只好握住了它的嘴,萧定拿着沾着药的棉花迅速擦了擦。
  擦完药的嘤嘤怪怪叫着又往陈则铭怀里拱,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这几个月来它已经从已给煤球团子长得足以小羊那么大了,还不自知。
  萧定看着这只狗看似委屈,其实尾巴都摇出花了,不由感慨这年头连只狗的危机意识都这么强了吗。
  陈则铭安慰地摸摸小家伙的胸脯,又给了个肉干给它才罢休,安安静静地趴下啃肉干了,萧定好奇道:“你就这么惯着它。”
  陈则铭唤了句,“阿黄”,小狗崽马上放下肉干蹲坐好,陈则铭从地上捡起来那块肉干,递到嘴边,“去玩吧。”,阿黄迈着步子一蹦一跳地扑蝴蝶去了。
  陈则铭虽不说明,脸上却挂着暗藏得意的笑容,萧定被陈则铭那种小得意的情绪感染到,顺着他,“真的很听话呢。”
  陈则铭正看阿黄有没有扑到蝴蝶,萧定托住他的手,用洁白的帕子去擦他手背上的泥污,是狗狗刚刚在地上奔跑,印在爪子上又蹭在陈则铭手上。
  陈则铭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萧定的手。
  都已经开春了,萧定身上还是凉津津的,每晚在被窝里缩手缩脚地怕凉到他。
  陈则铭是内疚萧定的寒疾,想替对方暖一暖手,却没曾想这个动作多么亲昵,等他意识过来,为时已晚。
  萧定暗暗压下唇角的笑意,修长的手指压了压对方的手背,又贴得紧了几分。
  “陈则铭。”
  “臣在。”
  “朕让曹臣予找工匠给你的狗打个项圈。”
  陈则铭回头看扑蝴蝶没扑到,摔了个狗啃泥的阿黄,玩笑道:“臣替阿黄谢陛下恩典。”
  小园子疏于打理,随着京城的天气物候自然生长,京城偏北,山茶花绽放日子来迟了许多。
  好在开了,花色素净淡雅、香气馥郁清幽,看起来清贵却长得极旺盛,油绿的厚叶子衬着,满树都是花苞。
  两人携手在树下观赏,陈则铭还看到山茶花树下有几株兰草,长而细嫩的叶尖上缀着奶白色风铃状的花朵,鹅黄色的花蕾。
  “陛下喜欢兰草的高华?”众人皆知兰草象征有德君子。
  萧定垂下眼细细看着,“朕只不过喜欢兰草无论何时都能生长,等得到时机合适的时候才会开出花来。”韬光养晦以待来日,和他很像。
  两人闲聊着,“将军喜欢白梅吗?”
  陈则铭歪了歪头,“何故此问?”
  “将军不觉得白梅傲雪凌霜,像将军的品行,”故作难过,低声叹了口气“可惜今年看不到了。”
  陈则铭心软下来,捏了捏身边这只大型犬的爪子,安慰道:“明年,明年一起看。”
  陈则铭没回来之前,萧定还觉得冬日漫长,纵然白梅绽放了一整季,他也懒得挪步去御花园看一眼;陈则铭回来之后,却觉得日子如流水一般,握在手中却抓不住。
  这园子本没有多大,但两手相握,共游一番,连陈则铭都体会出几分宁静平和的意味,岁月静好,大抵也不过如此。
  春日里的太阳晒的人骨头酥软。
  看完了园子里的树木花草,回暖阁中喝上一盏热热的甜汤,驱寒暖胃。
  这天的晚膳除去各色果子凉菜,面点有砂陷小馒头,奶皮烧饼,糖撒子,白梗米,主菜鱼肚煨鸡丝,黄酒东坡肉,清蒸鲜鱼,凉拌甜甜菜,炒鲜虾,烧鹅等。
  上菜的宫人静静撤去,萧定执筷,陈则铭等他开始夹菜之后才拿起了筷子,萧定都不用看,就知道对方肯定规规矩矩地夹了近处几个菜。
  他这几日观察陈则铭,看不出对方有什么偏好,用餐礼仪极佳,食不言寝不语,是世家熏陶的结果。
  裹着酱汁的河虾放在面前的盘子里,皇帝也不嫌手会脏,去虾头,拨开虾壳,又裹了一遍酱汁,放在陈则铭面前的碗里。
  陈则铭坦然看了眼萧定,萧定笑了笑,没说话,拿起桌边的素帕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夹了块烧鹅放在对方的盘子里。
  他是个吃什么都可以的人,战事起了,不眠不休,凉水就干粮也不觉得苦,口腹之欲于他而言并不是多重要。
  但是世间的人谁不向往,一天即将结束之时,家人温暖的关怀。
  虾的鲜甜和着酱汁的咸香,滑过舌尖,不知不觉间,他开始把萧定当作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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