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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波兹南的边境今天出现了很多犹太人”
  “从哪来的”
  “从德国,一群德国佬们把他们赶了出来!”
  “为什么?”
  “我不太清楚”
  ……
  课间的班级格外热闹,白蓁蓁没法趁机补觉。她昨晚四点睡的觉,现在顶着两个黑眼圈死气沉沉,偏偏还有那么几个眼神不太好的傻子专门凑上来问她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问题。
  “白,你不是在德国住了三年吗?”
  “那些德国佬们为什么要驱逐犹太人?”
  “是不是因为养不起?德国十八年前战争赔款还没赔完!”
  “凡尔赛条约不是早就被撕毁了?”
  吵闹,无止境的吵闹。白蓁蓁合上书,眼神一一扫过身边环绕的人,将目光锁定在了一位话多的堪比六百只鸭子的女士身上。
  “德国十八年前的战争赔款赔没赔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凯西娅女士。一位贵族出身的大小姐,上个月砸坏我价值100兹罗提的马克杯至今没有赔给我。我能问个准确时间吗?”
  集中在白蓁蓁身上的目光瞬间齐齐转到了凯西娅身上,她的眼睛左右瞟着,众目睽睽之下有些尴尬,
  “噢你真扫兴……我下周会还的”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我保证这回是真的,以维茨基家族的姓氏起誓!”
  白蓁蓁刚想继续说些什么,上课铃声响了,学生们匆匆回了座位,也包括凯西娅。她的位置在第一排,第一个被教授叫起来抽查作业。白蓁蓁待在最后一排,呼吸着身边清新舒适的空气,心头盘旋的愁绪却怎么散也散不开。
  同样的话,一字不差,这位维茨基女士在上周就已经说过了,她这马克杯的钱到底讨不讨的回来?
  对待那群在波兰边境徘徊数日都不肯离去的1.7万犹太人,波兰政府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强烈的不愿收容的意向,直到德国当局出面,经过三天的交涉,勉勉强强才答应下来。
  犹太人们在边境待了一个星期。放在平常,一个星期的时间不算长,可放在初冬降临的11月份里,这些犹太人们长时间待在肃杀冷风中,入境之后不是感冒就是发烧,医院人流量一下子多了起来,白蓁蓁买个普通的眼药水都排了一下午的队。
  回家的路上天都暗了,肉眼的可视度变得很低,她怕踩到水井盖,一路上走的很慢。走到一处犄角旮旯,斜里冲出来了一个影子直直冲向她,干瘦的手像是枯老树皮,发了狠劲儿地攥住她,蓬头垢面底下看不清那人的脸,白蓁蓁当场尖叫起来,一紧张连母语都骂出来了。
  “你特么谁啊?”
  对方听不大懂,但还是有所察觉地松了些手劲,弱弱说,“是我”
  是个姑娘,说的德语,声若蚊蝇,仿佛在哪里听过。等到姑娘终于撩起头发,擦干净脏兮兮的脸,看清她长相的白蓁蓁惊讶到合不拢嘴。
  是碧塔。
  毕业之后就不见了的碧塔。
  毕业后不是所有女孩都会像白蓁蓁一样选择继续升学。她有相当多的一部分同学毕业后直接去了医院当护士,其中大都以金发碧眼雅利安小美女为主。白蓁蓁猜测这些人可能会成为日后的t—4护士组。除去这些‘德意志少女联盟成员’,剩下的一部分就是像碧塔这样既不想换行又不想升学的,只想进个医院当普通护士安安分分过完这一生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谁也联想不到今天的犹太人在德国遭到了驱逐。因为拒不上缴身家财物,碧塔的父亲被盖世太保抓走了,她那天在医院里值班逃过了一劫,结果第二天出现了不知名人士的举报,没逃过驱逐出境,还和母亲失散到现在。
  被德国人赶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带行李,硬生生在波兰边境饿了三天三夜,科罗尔面包坊当天没卖完的糕点面包全被她一个人吃光了,尤米拉带着弟弟罗伯特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可怜的孩子,在这儿多住几天吧,或者你愿意留下来更好”
  科罗尔夫人心疼地摸了摸碧塔的头,同一种族的悲惨遭遇总能引发起出彼此之间的感同身受。碧塔摇了摇头,没有接受科罗尔夫人的好心。
  “谢谢您科罗尔夫人,但我必须得去找到我的父母”
  “只要你的父亲识时务,德国人一拿到钱就不会再为难他们,至于你的母亲,你们仅仅只是在波兹南的边界失散,犹太人入境都会有记录,应该不难找”
  三九年还未到来,屠杀政策也还没有步上正轨,那群纳粹不至于在现在赶尽杀绝。碧塔仍旧愁眉不展,似乎是不肯相信白蓁蓁的这番说辞。本就无凭无据的,白蓁蓁也不指望她能轻易相信,她只希望这姑娘不要头脑一热的跑回德国去救自己父亲,真要这样她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救不回来。
  却不曾想,一语成谶。
  在白蓁蓁托了学院教授的关系帮碧塔在医院里找到一份护士的工作,科罗尔夫人收拾好空房就等碧塔住进来的时候,这姑娘跑了。卷走了车票钱和一些证件,带着她那颗冲动莽撞当摆设用的花瓶脑袋一声不吭地跑了。
  心软的科罗尔夫人急坏了。
  “白,你不是从德国来的吗?你会说德语,能不能回去找找看?”
  “哦不妈妈,您劝小白去德国,有没有想过万一她也被抓起来了呢?如果有一天我和您失散了,我一定不会这么鲁莽地跑掉。”
  “这……”
  女儿说的不无道理,科罗尔夫人一下子陷入了两难的抉择,扭头用征询的眼神望着白蓁蓁,“孩子你觉得呢?”
  外表长得美的人心肠不一定美,白蓁蓁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以她跟碧塔之间不咸不淡不远不近的朋友关系,她本就没必要花费精力去寻找这么一个满脑子都写着送死的呆瓜,那没有任何意义。但是一想到碧塔欠她的二十马克至今未还,她这一口气就哽在心口咽不下去。
  金钱使她快乐,也使她低头,于是她慢吞吞地说,
  “我去看看吧。好歹相识一场,不好真的放着不管”
  白蓁蓁口中所说的看看,真的就是看看而已。她先去了波兹南边境,没找到碧塔,找到了一个贝尔塔。这个贝尔塔正四处托人把一张明信片带给法国的哥哥,明信片写满了格林斯潘一家被人从汉诺威驱逐出来的事情。
  “碧塔?我们这里没有什么碧塔,只有一个贝尔塔,姓格林斯潘,就那个”
  被她拉住的犹太人指了指前方,一个身穿格子裙的少女正对着别人谈论什么,那确实不是碧塔。
  “好的,打扰了”
  这些犹太人好像都是从汉诺威来的,大部分都互相认识,白蓁蓁问到好几个碧塔贝塔贝尔塔,全都不是柏林的,她很心累。
  接着她去了车站。
  站在月台的一处高地,白蓁蓁以手搭棚,挡住刺眼的阳光远眺。在她到来之前,火车站刚开走了一列去往波兰的火车,浓浓的白烟升腾至半空散开,鸣笛声传开好远。碧塔这家伙不会已经出境了吧?白蓁蓁当即买了下一列的车票,发车时间间隔三十分钟,从柏林车站追回碧塔的几率大概很小。
  过去三个月时间,柏林的火车站也产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万字旗帜挂的满车站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留着大胡子的犹太人一个也找不到,出站口把守的士兵查看证件的时候最少要翻上三遍才肯放人。
  “中国人?”
  士兵分别翻看了白蓁蓁的身份证明、留学证明、在读证明以及所有通行证明。看到她的高中学校是在德国就读时,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微笑,“欢迎回到德国”
  “谢谢。你们也会这么欢迎犹太人?”
  白蓁蓁趁机问道,希望能套出点碧塔的信息。士兵冷笑,“当然,若是他们愿意,出了站台就能去监狱报道”
  白蓁蓁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梢,接过士兵归还的证件离开车站。
  出站口和入站口的士兵每隔一小时会换一次班,彼此双方从出站口走到入站口的过程大概需要十秒。如果她是碧塔,肯定会选在换班的时候混在人群里出去,运气好的话,躲在在一群动辄一米七一米八的大个子中间,身高跟她差不多的碧塔不可能会被发现。
  距离下一次换班还有二十分钟。白蓁蓁找个份报纸,盯着对面钟表店的表,望眼欲穿地盼着在出站口的人群中找到碧塔。
  早晨没睡好,中午没睡着,黄昏时必定犯困。她强睁着半闭不闭的睡眼挨过了二十分钟,果真在人群里搜寻到了碧塔戴着帽子鬼鬼祟祟的影子。
  她一路追了上去。体能比她好上很多的碧塔出站后飞也似的跑了,看那方向是去红十字学校的路。白蓁蓁一路跟在碧塔身后,见到对方轻车熟路翻围墙的举动时,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这姑娘外表看着挺乖,十二年的书倒真没有白读,也不算笨的无可救药,还是值得帮一把的。
  天色完全暗了,学校里的学生基本都回家了。白蓁蓁蹲在墙角,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踩过枯叶。许是校内负责开关门的教工人员,提着一盏吱呀吱呀响的油灯经过。走在她前方的碧塔没有听见,作势就要迈出去,白蓁蓁连忙抓住了她。
  “嘘!是我!”
  过了大概两三分钟,确认了一下教工不会再回来,白蓁蓁这才放开碧塔,碧塔的一张脸已经吓得惨白。
  “……白?你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我被人发现了!”
  “我来找你”
  白蓁蓁龇牙咧嘴地甩了甩手。碧塔的指甲很长,挣扎的时候掐的她手背一道红一道白,大晚上看着还怪渗人的。抬头看了看面前一米多的高墙,她霎时明白了碧塔从学校后门千辛万苦绕到前门的真正企图。
  学校的隔壁是警卫旗队总部,警卫旗队总部的隔壁是柏林情报总局,审讯室和地下室坐落在同一片区域。若是想从学校一路翻过去倒也不是不行,但必须躲过一路上的所有巡视。这很不现实,光是靠近学校的旗队总部一晚上的巡视队伍就高达九列。其中还得排除哨塔的部分,生还几率小到可以完全忽略。
  那天在沃尔纳的寝室里,白蓁蓁看过一眼平面图,没有受过正规训练的普通人不可能全身而退,更况且碧塔根本没有了解过里面的结构。这办法绝对行不通,还不如她拉下面子去沃尔纳跟前哭的梨花带雨实在。
  “你醒醒吧,又不是什么特工女间谍,真以为自己能枪里来雨里去刀枪不入无所不能啊”
  白蓁蓁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上衣兜,嗯,还好,她还带着眼药水。
  “你不就想救你爸吗?我帮你总行了吧,乖乖待着,听见什么声音都不准出来”
  爬至墙头的时候,白蓁蓁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碧塔待在草地上,仰起一张脸,温顺的半圆眼微微下垂着。
  乖得像个宝宝。
  她微微放下心来纵身一跃,踏上了实地。
  白蓁蓁前脚刚走,后脚碧塔就攀上了围墙,运气差到刚一落地就被发现。士兵当场抓获的速度比白蓁蓁涂眼药水的速度还快。在冰冷枪管抵上后脑勺的那一刻,白蓁蓁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注视着眼前的圣母玛利亚石像,流下了特别没有技术含量的眼泪。
  垃圾队友,毁我青春,耗我钱财,害我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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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觉得原名真鸡儿难听,虽然改的一个也好听不到哪里去的,但它简单粗暴地表达出了我的中心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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