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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餐,他们从门庭若市吃到了门可罗雀,小二上来的时候,白蓁蓁还在跟弗朗茨争论吃饭时到底是东方的筷子好使还是西方的刀叉好使,一抬头瞧见了门口矗立的小二,她出口询问,“怎么了?”
  “姑娘,我们要打烊了”
  整栋酒楼就剩他们这一桌没走。白蓁蓁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黑如墨漆,银色的月亮不知何时已高高悬挂上了天际,街道上人丁稀薄,晚风应和着洋槐,不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来。
  柜台里结账的依旧是那个姑娘,看了一眼账单,随手就给他们抹去了零头,收完钱以后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越过两人上了楼。擦身而过时,也不知是灯光原因看花眼还是什么,那微眯的杏眼带着点奇异的灰。
  最后送白蓁蓁他们出去的是店小二。
  听店小二说,那位姑娘就是这家‘酒楼’的老板。姓沈,名叫寄棠,身世来历无人知晓,只知道亲生父母生下她又把她丢在街角,好心的养父母们死的早,养她养到十几岁就撒手人寰了,徒留一座寂寥的酒楼。好在这姑娘天生就长了一副生意人的头脑,十几岁就看透了人情世故,处事圆滑又冷静,十里八乡人人夸誉,几年后不仅没让这座酒楼关门大吉,反而还开的红红火火更上一层楼。
  “那她今年几岁啊?”
  小二思忖一二,开口道,“上个月刚满十五吧,虚岁得有十七了,是个大姑娘了”
  “十五岁?大姑娘?”白蓁蓁的惊讶落在小二眼里十分奇怪。
  “放在咱们中国,十五岁都可以嫁人了”
  此中国非中国。店小二说的没错,旧社会的姑娘确实是十五岁就能嫁人的,一想到这,白蓁蓁乖乖噤了声。她的十五岁,是坐火车都能坐过站的十五岁,沈寄棠的十五岁,是成为人生赢家的十五岁。跟她比起来,沈寄棠才是那个正儿八经玩穿越的现代人吧?恕她直言,初听到沈寄棠这个名字她就觉得非常耳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听过。
  十点多才到汉堡火车站,白蓁蓁和身边的弗朗茨一样,理所当然地错过了最后一列回家/回校的火车。
  “末班车在一个小时前就离开了站台,你们可以出去找家旅馆住下。个人比较推荐车站门口右转第三家,他们的性比价最高”
  服务窗口值班的小姐面带微笑地送走上一对错过列车的夫妻,将这段话又复述给了白蓁蓁和弗朗茨听,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兢兢业业地像台人工复读机。弗朗茨咋舌道,“这段话她今天晚上说了至少不下数百遍,那座旅馆真的住的下这么多人?”
  “住不下我们就得睡大街了”
  白蓁蓁依她所言地去了门口右转第三家旅馆。那是一家装修和布置都极其温馨的旅馆,暖色调的灯光和地毯总会让深夜抵达此处的人们产生出一种回家的错觉。向前台出示身份证的时候,不出所料的,白蓁蓁看见了前台小姐秀气的脸蛋逐渐浮现出为难。
  “您好,未满十六周岁的人没有监护人陪同是无法在我们这里投宿的”
  “我就差三个月16周岁,也不行吗?”
  “不行的,您可以去别家问问”
  “那好吧”
  白蓁蓁有些丧气地收回了身份证。在德国顶着一个十五岁的壳子,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她拍了拍弗朗茨的肩,“我去找下家啦,你就在这住吧”
  说完就想离开,然而弗朗茨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让走,还将她再一次的带到了前台。
  “要监护人?我就是她的监护人”
  “你算哪门子监护人?”
  白蓁蓁无语地扫了一遍他的金发和蓝眸,西方人和东方人的外貌差距可不止一点点,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在胡扯,连草稿都不打的那种。
  前台小姐的表情略显僵硬,但还是递过来一张监护人保证书要他签字,她指着上面的某一处强调道,“您好先生,请看好监护关系这一栏”
  白蓁蓁倒想看看他弗朗茨能给她填出个什么监护关系来,踮起脚就要往上凑,弗朗茨仅用了一只手就摁住了她乱动的脑袋,他低下头,揉着她后脑勺的发丝,安抚性的朝她一笑,满心满眼的宠溺,齁的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困了吗?马上就填好了”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白蓁蓁的眼神越发惊恐。
  “???”
  你今天嗑药了吗?
  看完保证书,前台小姐的神色一时间变得非常耐人寻味,她朝着白蓁蓁的方向开口询问,“请问中国人真的十五岁就可以嫁人了吗?您不用害怕,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说,我这里有电话连接到最近的警局”
  这话听着深有含义啊,但白蓁蓁还是按照民国当前的适嫁婚龄给出了完整的回答。
  “是真的”
  听完回答后,前台小姐点了点头,给他们俩开了房间,并将钥匙交给了白蓁蓁。至于那张保证书,有地住就行了,何必管那么多。
  在推开门之前,白蓁蓁确实是这样想的。
  但是推开门之后,她在干净整洁的房间正中央,看见了唯一的一张四四方方的双人床,床垫还是那个年代里少有的软硬程度适中的席梦思……
  她知道西方人并不重视男女之防,但凭靠着未成年的天然保护伞,白蓁蓁以为至少会是双人间,可她万万没有想到前台小姐居然这么干脆地给一男一女开了个大床房。
  “……你到底在监护关系那一栏选的什么?”
  她握着门把,阴恻恻地问。
  “噢,夫妻——”
  ‘砰’
  门在面前被大力合上,差点夹到弗朗茨搭在门框上的手,他试着转了一下门把,白蓁蓁从里面反锁了,弗朗茨敲了敲门,试图在作死的边缘靠着沃尔纳抢救一番。
  “我错了,让我进去吧!我还可以告诉你沃尔纳小时候买糖被狗追的事!”
  唤了三两声,依旧不见白蓁蓁来开门,弗朗茨叹着气,坐在门槛处,仿佛陷入了人生最低谷的时期。他后悔啊,后悔当初为了泡妞没跟埃尔温一块儿学撬锁的艺术。正想着,耳侧传来一声开锁的声音,不是他身后这扇,是来自对门的一扇。
  他认出来出来的男子是刚才在车站有过一面之缘的人,那对夫妻中的丈夫。男子衣领半开,胸膛横贯着好几道暧昧红痕,估计是遭遇了和他差不多的命运,都被女人赶出来。
  那名男子来回观望了一下四周,发现除了头顶的应急灯,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一个弗朗茨坐在对门的门槛上。那男子也坐了下来,朝他挥挥手,掏出一盒state express 555。
  “晚上好,我的朋友,我见过你。想来根烟吗?”
  “当然”
  点火的时候他遇到了难处,神色懊恼,“哦不,我把打火机忘在里面了!”
  “我这有”
  弗朗茨丢了个打火机过去,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开启了吞云吐雾的愉悦相处。
  “你也是被赶出来的?”
  “是的”
  “因为什么?”
  “我的妻子说她想睡觉,但我说我更想睡她。你呢?”
  “她是个未成年”
  男子的表情并没有太多意外,这毕竟是旅馆,什么人都能遇上。“那看来我比你幸运的多,至少我这边是合法的。而你嘛,说不准是化学阉割还是十年刑期”
  “两个听起来都很恐怖”
  “那仅仅是对普通人而言。你知道的,我们的元首对帝国优秀的将士们包容程度一向很大”
  “我有必须遵守的道德底线”
  “很美好的发言。很难想象这是从一位预备军官的嘴里说出来的,因为那位东方姑娘?”
  弗朗茨掸了掸烟灰,摩挲着香烟末端的滤嘴,光滑的装饰纸面和她手心的触感有些相似。
  “她是个很奇特的例外”
  奇特到能让他耐着性子玩到现在,六个月都没找新女友。
  咔哒。
  又是一声轻不可闻的开锁声。两个男人纷纷回头,结果让弗朗茨非常失望,开锁的并不是白蓁蓁,而是对门那位男子的妻子。
  “祝你拥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你也是”
  男子说完便合上了门。等到对面的门完全关上弗朗茨才起身,摘下即将燃到尽头的香烟,屈指一弹,烟头在半空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正对着垃圾桶的方向落去。他并非找不到开门的办法,只是他能想到的办法都过于暴力,也许还得辛苦一下旅馆老板新换一把锁或者一扇门。
  正当弗朗茨拿着军刀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面前刻绘着精美花纹的木门冷不丁被人打开了。门后面是连睡衣都换好了的白蓁蓁,她的视线下移到他手里锋利的军刀,银色的刃面折射出头顶温暖灿烂的灯光。
  “你拿着刀想干什么?”
  “……砍蚊子”
  ……他今天晚上可能真的嗑药了吧?
  鼻端闻到了一丝不该在这里出现的烟味,白蓁蓁上前一步,离弗朗茨越近闻到的烟味就越大,哦豁?亏她还在屋子里担心他会不会着凉呢。她冷笑道,“过的挺逍遥啊,身上还带着烟?看样子你也挺喜欢待在外面的,那就继续待着吧今天晚上别进来了”
  弗朗茨的反应十分迅速,抢先一步握住了门把。
  “烟味不是我的,刚才对门的也被赶出来了,烟是他抽的。我平常不抽烟不打架不喝酒不造谣生事不骗人也不骂人,比沃尔纳还乖”
  “真的?”
  “真的。”
  白蓁蓁的目光里充斥着怀疑,她可没觉得弗朗茨是个生活作风良好的上进青年。
  “不信你摸?”
  见她不信,弗朗茨抓起她的手就往身上按,一路朝着该摸的和不该摸的地方去。白蓁蓁万分嫌弃的抽回了手让开身子,待他进门后再三警告。
  “我睡床,你睡地,半夜不准爬床,更不准碰我,蹭蹭不进去想都不要想。还有请去洗澡,你身上的烟味很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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