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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善祥 第64节

  这简直当面打脸皇帝,骂他宠爱嫔妃,色令智昏,居然想出把储君弄到千里之外的阴招。
  郭贵妃:你什么意思?干脆我的名字写出来算了!
  洪熙帝暴怒,命金瓜护卫打了李时勉十八下,打断了三根肋骨,并将其投入锦衣卫诏狱。
  太子朱瞻基哭求,说“不愿远离膝下,不能尽孝道。”
  他晓得无法改变洪熙帝的决定,但是样子还是要做的,身为储君,他不能背负不孝的罪名。
  洪熙帝说道:“你若能完成朕的迁都大业,就是最大的孝道。”
  坤宁宫的张皇后听了消息,近乎崩溃,要去钦安殿求皇帝收回成命,被胡善祥拦住了,“母后,此事已成定局,去了也受辱。接下来,我们要盯紧郭贵妃,她那么着急把太子支开,怕是要做些什么了。”
  洪熙元年,四月初四,太子朱瞻基启程去了南京。
  第98章 宫变  幼军虽解散了,东宫暗中的力量还……
  幼军虽解散了,东宫暗中的力量还在,唐赛儿的人跟踪郭贵妃的心腹,找到了洪熙帝浑身是病、站都站不起来,但某个部位却可以神奇的站起来、不耽误一个病人临幸美人的“仙丹”。
  胡善祥拿着“仙丹”去坤宁宫。张皇后拿起一枚红彤彤的弹丸,只是闻了闻,就觉得心跳加快,血液都流动得快起来。
  张皇后就像被一条毒蛇咬了一口似的扔掉仙丹,“这是什么鬼东西?”
  “金石之药。”胡善祥复述唐赛儿的话,“就是可以让那个地方……变得像个石头。”
  张皇后毕竟生了四个孩子,且以前为了求子嗣,用完丈夫后会把侍妾们叫过来姐妹们一起上,一滴也不要浪费的狠人,马上懂了胡善祥的意思,说道:
  “这东西亏损身体,皇上身子本就不好,频频服用此物,雪上加霜。”
  胡善祥说道:“懂行的大夫说,身体肥胖,有消渴症,严重到双足都病变烂了,无法站立,本就病情严重,若还是不忌口,每日大鱼大肉,甜食点心的乱吃,再加上金石之药,随时随地都可能猝死。”
  张皇后忧心忡忡,“何止白天油荤不断?皇上每晚都要吃夜宵,都半夜了,还看见御膳房往钦安殿送吃的,我看过菜单子,什么烤鹿肉、菱粉糕,全是甜腻之物,我以前还要厨房尽量少放糖和盐,做的清淡些。现在郭贵妃为讨好皇上,都是正常放,皇上患消渴症多年,身子怎么吃得消。”
  到底多年相濡以沫的夫妻,一起熬过了二十二年的东宫岁月,张皇后得知真相后,第一反应还是担心丈夫的身体,觉得问题出在郭贵妃身上。
  都是这个狐媚子拐带坏了!
  胡善祥说道:“皇上若不吃、不临幸美人,郭贵妃还能强迫帝王不成?皇上心存侥幸,觉得放纵一下没事,才有郭贵妃这种小人乘虚而入,投其所好。皇权至上,把握住皇上,就握住了皇权,权力诱人,使人铤而走险,即使没有郭(锅)贵妃,也会有卢(炉)贵妃、碗贵妃、筷子贵妃。追根溯源,还是皇上心志不坚,没有控制欲望,反而被欲望控制。”
  真话不好听,张皇后顿时语塞,儿媳妇性格端正,说话也直,居然不给公公留一点情面,就差直说公公自寻死路。
  张皇后说道:“这可怎么办?皇上病危,太子却远在南京,皇上宠妾灭妻,偏心郭贵妃,我不得君心。如果皇上有什么三长两短,郭贵妃污蔑是我们母子对皇上早就心生怨怼,有异心,再栽赃我什么巫蛊坐实了罪名,诱着皇上废了我们母子,另立她的儿子为帝,我们岂不是要一败涂地了。”
  张皇后熟读史书,尤其是皇后列传。都说太子是危险的职业,实则不然,皇后才是宫廷最最危险的职业,被废被杀被折磨抑郁而亡等等的人数,比太子还多!
  张皇后担心自己成为第二个卫子夫卫皇后,重蹈被废、儿子被杀的悲惨结局。她不相信卫子夫会用巫蛊诅咒这种低级手段来诅汉武帝,必定是汉武帝忌惮成熟强大的太子,设计栽赃卫子夫,将母子一并解决了,还按上巫蛊的罪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胡善祥是个有急智的人,说道:“您是皇后,除了皇上,您最大。如果……母后可以以清君侧的名义,先下手为强,除掉郭贵妃……”
  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是图穷匕现,不得不做生死一搏。
  张皇后是历经风雨的人,以前所做之事都是为了保住丈夫的储位,如今丈夫顺利登基,却负情薄幸,嫌弃她这个糟糠之妻管束太严厉,还变相驱除了她最疼爱的长子朱瞻基。
  我可怜的孩子,若不是有这个“好圣孙”,当年你的东宫之位未必保得住!
  如今当了皇帝,就过河拆迁,去宠爱郭贵妃、猜忌我的长子。
  是你先背叛了我们母子,让我们陷入困境,就别怪我无情了。
  我绝对不会重蹈卫子夫的后尘,输得那么惨。
  张皇后的目光越来越冷,最近一直愁眉苦脸的她居然开始笑起来了,“皇上啊皇上,臣妾这个皇后才当了几个月,就已经厌倦了。臣妾想换个位置,升升职……”
  如果任由郭贵妃操控下去,大家最后都要死。婆媳两个密谋,商议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胡善祥密会唐赛儿,把朱瞻基惯常穿的衣服鞋袜交给她,“你的易容术出神入化,这九年来,你对太子的姿态和说话声音应该很了解了,现在,你变成他试试。”
  唐赛儿一扫鞋子,“身高不行,需要在增高一块城砖那么厚的鞋底。”
  一个时辰之后,“朱瞻基”从房间出来,捏着胡善祥的下巴,“媳妇,快和我生个儿子吧。”
  很好,可以以假乱真了。
  胡善祥把一封信递给“朱瞻基”,说道:“你速速赶到南京,顶替皇太孙,要他立刻微服秘密回京……”
  计划开始了,曾经是神偷的梁君重操旧业,把郭贵妃正欲献给洪熙帝助兴的仙丹调换了。
  依然是仙丹,但是药效比过去起码强两倍,加量不加价。
  洪熙帝吃后雄姿英发,觉得自己有劲了,他白天勤勉的处理国事,力行休养生息的新政,是一个有作为的皇帝。
  到了夜晚,忙碌了一天的洪熙帝需要用美食和美人来犒劳自己,仙丹必不可少。
  就这样,一只蜡烛两头烧,何况洪熙帝这根蜡烛本就不长,五月十三日,夜,洪熙帝照例服食仙丹,临幸美人。
  洪熙帝先吃了一丸,不管用,又吃了一丸,身上倒是热了,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胸膛,但是那地方还是站不起来。
  仙丹是郭贵妃送的,解铃还须系铃人,洪熙帝捂着狂跳的胸口,说道:“去,把贵妃叫来。”
  报信的小内侍出了钦安殿,往郭贵妃的承乾宫方向而去。
  走到拐角处,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拖走了……
  洪熙帝身上越来越燥热,皮肤的血管几乎蹦出来,一根根的覆在身体上,就像一根根蚯蚓。
  洪熙帝躺着难受,“水,朕要喝水,要冰的绿豆汤。”
  一个冰凉的的茶盏放在唇边,洪熙帝双手捂着胸口,就这别人的手,把冰“绿豆汤”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洪熙帝砸吧砸吧嘴,觉得味儿不对,一点都不甜,还一股药味——似乎和仙丹一个味。
  “这是什么东西?”洪熙帝转头问,“——怎么是你?贵妃人呢?你刚才给朕喝了什么东西?”
  正是张皇后,她将空茶盏放在案几上,“不过是郭贵妃一直给皇上吃的仙丹融在水里罢了。既然皇上喜欢,那么臣妾就送给皇上双份,可还满意?”
  “你——”洪熙帝全身犹如在火上烤着,心跳快到无法控制了,一股腥甜涌出,喷在龙塌上。
  洪熙帝吐了一口血,双目圆睁,当场猝死,年仅四十七岁,只当了八个月多的皇帝。
  张皇后用手覆在洪熙帝脸上,盖住他死不瞑目的眼睛,一滴滴泪水砸在手背上,“你我结发夫妻,一起共患难三十年,却无法共富贵一年。天家无情,古人诚不欺我!”
  张皇后手背一紧,移开手掌,洪熙帝眼睛已经合上了。
  张皇后止了泪,破涕为笑,“你放心,我会为你报仇的,谁献的仙丹,谁掏空你的龙体,一桩桩,一件件,我都记着呢。不过,你毕竟是君,为君者讳,不能把这些丑闻传出去,仙丹我会毁掉,不留任何纵欲的痕迹。横竖你们老朱家有殉葬的习惯,我就名正言顺的将郭贵妃等五人送下去陪你。”
  皇帝驾崩,张皇后最大,掌控大局,当晚就强逼郭贵妃等五人上吊自尽,以身殉大行皇帝。
  张皇后密召杨士奇、夏元吉等大臣进钦安殿,宣布噩耗,由于太子还在南京,为了政权平稳过度,最终一致决定效仿太宗皇帝死后的法子,秘不发丧,一日三餐照样供应,还有太医装模作样的问诊熬药,等待太子朱瞻基归来 。
  虽然秘不发丧,胡善祥还是将此事密告了汉王世子朱瞻壑,“……你赶紧写密信告诉汉王,要他在山东各个驿站等必经之地设下埋伏,袭击回京奔丧的太子。”
  朱瞻壑听了,吓一跳,“你要干什么?谋杀亲夫啊?你不想生儿子也犯不着杀了他啊,实在不行,我豁出去了,帮你离开紫禁城。”
  胡善祥气笑了,“胡说八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便是。真正的太子早就秘密启程往京城赶了,南京的那个是假的。等你的信到了山东乐安州,太子已经到京城。要汉王设伏拦截,是为了你继续哄着他。”
  这个法子在太宗皇帝病死榆木川时用过了,就是打个时间差。
  招不怕老,好用就行。
  朱瞻壑当即奋笔疾书,三人联手,将汉王玩弄于股掌之上。
  六月初三,太子朱瞻基回到北京,从长安右门下马,一路步行进宫。
  与此同时,汉王在焦急等待埋伏刺客们的好消息,左等右等等不到,等到六月十二日,朱瞻基已经顺利登基了。
  第99章 封后  朱瞻基登基为帝,年号宣德。……
  朱瞻基登基为帝,年号宣德。
  妻凭夫贵,很快就是胡善祥的封后大典。
  其实从前三天就开始了,帝后需提前斋戒三天,以表示诚心,朱瞻基派大臣去祭告天地、宗庙、社稷。
  按照礼仪,朱瞻基还亲自告祀仁宗(就是洪熙帝的庙号)皇帝。父亲是如何死的,朱瞻基心知肚明,这一切都要被仁宗带进棺材里去。
  很奇怪,父亲活着的时候,朱瞻基多是不满、恐惧、甚至愤怒,现在父亲去世了,他心中却是悲凉,脑子全是以前父亲待他好的时候的片段。
  明明以前父子感情那么好,虽然总是分隔南北,他在北京监国,父亲在南京监国,可是心是连在一起的,共同对抗汉王。
  怎么当了皇帝就……
  朱瞻基在父亲灵前暗暗发誓,绝对不要成为第二个父皇。
  胡善祥戴着九龙四凤冠,穿着袆衣,先在坤宁宫接受了册封,得到大明祖传皇后印——“厚载之记”。
  之后,胡善祥去了奉天殿,坐在凤椅上,和朱瞻基一起接受了文武百官朝贺。
  这还没完,正式册封后的次日一早,胡善祥又要戴着沉重的九龙四凤冠,穿着厚重的袆衣,乘坐重翟车,去宗庙行谒庙礼。
  盛夏六月天,且不说头冠了,身上的袆衣足足有十几层,胡善祥给祖宗们三上香,行拜礼,反复两次,身上的汗水起码湿透了好几层衣服。
  礼仪依然没完,胡善祥乘坐重翟车回宫,朱瞻基穿着大红皮弁服升座,胡善祥要给他行八拜谢恩礼。
  封建社会,男尊女卑,纵使胡善祥身为是皇后,已经君了,但在皇帝面前,她是臣,这种繁琐的仪式,就是“立规矩”,表示皇后必须服从皇帝。
  行完八拜礼之后,还有最后的仪式。
  朱瞻基去钦安殿大宴宾客(按照规矩应该去谨身殿,但是三大殿已经烧毁,所以换地方了)
  胡善祥回到坤宁宫,接受公主,嫔妃,命妇等等朝贺,这才可以去换衣服,穿着稍轻便的燕居冠服升座,设宴款待庆贺诸人。
  众嫔妃就属生了二公主的孙贵妃地位最高,她穿着礼服跪下给胡善祥行礼,“兹遇皇后殿下受册宝,正位中宫,妾等不胜欢庆,谨恭贺(注1)。”
  两边宴会都结束,封后大典礼成。
  胡善祥累瘫了,泡在澡盆里就要睡过去。
  朱瞻基来了,把她从盆里捞出来,“小心风寒,到床上睡去。”
  两人躺在床上,胡善祥闭着眼睛,问:“当皇上是什么感觉?”
  “这一切来的太快了,就跟做梦似,我还没咂摸出味道来。”朱瞻基问她,“你呢?当皇后是什么感觉。”
  我不想当皇后,我要自由了。胡善祥心中如此想着,薄被下的手却违背了意识,摸索着握住朱瞻基的手。
  可是我舍不得你,还有我们的女儿。如果你不出身天家,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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