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四章 心累的敏贵妃

  淳嘉其实也知道云风篁这番话里有着水分，但想想刚才进门时看到的场面，再加上云风篁母子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一向就是母慈子孝，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
  这种情况下，皇帝就觉得，秦王可能没有真的每次都亲自侍奉云风篁榻前，主要云风篁这种体恤孩子的长辈，也不可能允许秦王这么做，但这孩子心里，应该是一直惦记着贵妃的。如此课业落下来，倒也是情有可原了。
  闻言微微颔首，就没呵斥，还温言说了句：“好在如今你们母妃已经好多了，往后还是要专心进学才是。你们母妃最喜欢课业好的孩子，你们不可教她失望。”
  然后秦王这孩子，真的是个傻孩子，听了这话却觉得委屈，还说道：“父皇，儿臣其实从来没有懈怠过课业！”
  “这孩子就是孝顺。”云风篁暗吐一口血，没办法，只能继续给他找补，叹着气跟皇帝说道，“妾身早两日就发现他功课落后了，当时就劝他说，妾身这儿许多人伺候着，让他没必要记挂。可孩子嘴硬，总说他没有记挂妾身。可是早先孩子课业多好？哪里可能无缘无故的，说不好就不好了？妾身所以这两日都让太医开了滋补的药膳方子出来，寻思着往后为了孩子们不分心，也得将身子骨儿养好了才是。”
  淳嘉听着顿时岔开了注意力，关切道：“你这儿太医成么？不成朕让朕那边的人过来。”
  云风篁笑着搪塞两句，将他的注意力引回昭庆身上，虽然秦王越长大越显示出资质不行的缺陷，但昭庆真的是给她长脸。
  论长相论课业，从来没得挑！
  就连瘸腿这一件，在云风篁看来，狠狠心也不是什么坏处。
  至少每次提到此事，皇帝都对长女心生怜悯不是？
  果然皇帝也极喜爱昭庆，被她童言稚语逗的频繁哈哈大笑，好半晌，才注意到旁边恭敬侍立、甚至由于恭敬侍立太久而有些累了的七皇子九皇子身上。
  这两个孩子因为年纪小的缘故，云风篁在他们身上耗费的心力并不多，只重点调教了规矩礼仪。
  此刻皇帝来了兴致，要一并考验课业，云风篁也不在意。
  一来孩子小，二来七皇子又不是她名下的她才不在乎这孩子表现好不好，左右只要规矩没问题，学的太差那也是殷衢去操心。
  然而淳嘉一番考校，这俩年幼的皇子居然表现都不坏！
  尤其是七皇子，年幼，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学什么，却已经展露出极好的天赋。
  连天子都微微颔首，提到了其亲祖父殷衢，说殷衢年轻时候也是放眼天下都文采出众的著名才子，七皇子“有乃外祖父之风”。
  七皇子跟皇帝相处时间短，种种恭敬孺慕的表现，大抵来自贵妃教导。
  他心里最亲近的还是云风篁。
  闻言只是守着规矩笑了笑，说了两句谦虚的话，然后就去看云风篁，眼神忐忑，摆明了更期待养母的赞许。
  淳嘉注意到，没有生气，反而在将孩子们都打发下去后，拊掌赞道：“孩子们都很好，可见阿篁耗费了多少心思！”
  他觉得外头有些嚼舌根的人不是瞎子就是心坏，他的贵妃虽然性-子急了点儿，但对皇嗣，那真的没得讲！
  绝对的慈母！
  云风篁却是心塞的不得了。
  七皇子跟九皇子一定要有一个出色的话，她当然希望是九皇子……
  毕竟九皇子才是她的嗣子。
  可偏偏是七皇子……
  唉，算了，这孩子反正亲娘已经没了。
  贵妃自我安慰了一番，就说道：“妾身可不敢当陛下这样的赞誉，陛下没发现么？二皇女刚才可是没出来的，还有六皇子。”
  原本，云风篁就打算收养二皇女。
  但皇后那边以二皇女跟六皇子这些日子一直相依为命，如今二皇女走了，叫六皇子一个人呆着，实在不像个样子，让贵妃发发善心，好歹在避暑期间照顾下。
  至于六皇子具体让谁抚养，等回去了宫城，再作计议。
  云风篁推辞了一番，见皇后再三央求，也就答应了下来。
  毕竟这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儿，交代给底下人，给六皇子换个住处就是了。
  这俩孩子在柔昆去后，住了这许多日子才被想起来，显然皇帝也是不记得的。
  此刻云风篁提到，淳嘉分明的怔了怔，方才说道：“这俩孩子似乎沉默些，阿篁许是怕他们见着朕会拘束？”
  “……”云风篁噎了噎，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暗骂他不是个靠谱的亲爹，还是感谢他对自己慈母人设的无比信任？
  默然片刻，她幽幽说道，“俩孩子虽然因为许久不见陛下，对陛下有些陌生了，但都是陛下血脉，妾身怎么可能会拦着？只是，陛下也知道秦王跟昭庆的性-子。尤其是昭庆。她一直觉得她才是您最疼爱的孩子。也怪妾身，早先她年纪小，妾身为了哄她，曾经说过，她是您最宠爱的女儿。但您还有皇子，秦王他们是皇子。昭庆身为公主，很不必去跟皇子比……结果如今二皇女来了，昭庆可不是就担心妾身还有陛下不心疼她了？”
  “不敢瞒陛下，虽然妾身也怜惜二皇女。但毕竟昭庆才是妾身一手带大的，妾身早先还以为，妾身跟前会只有这么个女儿。所以，二皇女再怎么可怜，妾身还是要先顾着昭庆的想法的。”
  “今儿个就先不叫二皇女出来了，且等昭庆再长大些，再懂事些，不那么排斥妹妹了，妾身再让二皇女出来孝顺您。”
  说到此处又有些难过的样子，“说到底昭庆如今年纪也不大，哪里懂什么？都是妾身不会教孩子，将她宠坏了。也幸亏是生在了天家，有着陛下的庇护跟疼爱。不然，要是生在了外头，却被妾身养出这样一副脾气，也不知道往后要吃多少苦头呢！”
  淳嘉闻言有些意外，但旋即说道：“阿篁你何必如此？朕对孩子们如何，你心里还能没数？虽然说都是朕的骨血。但如你所言，秦王跟昭庆一向常在朕跟前，朕看他们，同其他孩子，也是不一样的。遑论他们还是朕的长子长女，朕就算偏心几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二皇女六皇子命苦，可这命苦也不是你做的。遑论你已经很照顾他们了。就算这会儿没带出来又如何？刚刚秦王尚且被朕问的满头大汗，二皇女跟六皇子，朕要是没记错的话……可都不是什么聪慧的。没得到时候当众一番丢脸，孩子回去了越发难受。你其实也是为了他们好。”
  云风篁再次沉默了下，心说，本宫都没想到这许多偏心之后还理直气壮的话……
  这亲爹……这幸亏不是她亲爹，也幸亏他偏心的都是她也偏心的孩子，不然，她非给淳嘉搞点事情不可！
  皇帝没想到云风篁的心思，还在说着：“宫禁之中，养个孩子多不容易？朕在齐王之前，诸多子嗣，一个都未曾落地，可见一斑！以你的聪慧，二皇女闹腾的时候，你还不能推辞了她一个小孩子？之所以叫她如愿以偿，归根到底，就是你心软了。本来这俩孩子也不是你应该照顾着的。你都收下来了，没有一下子当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看，有什么不应该？说起来这也是中宫无能，应付不过来。不然合该中宫处置的。”
  他以为云风篁真心实意的愧疚，所以很是花了一番心思安慰贵妃，生怕云风篁才从谢氏遭难的噩耗里挣扎出来，就为孩子们之间未能一碗水端平而郁结在心。
  全然不知道，云风篁心里其实寻思着的是：总是说孩子们的好，以淳嘉的精明，如今皇嗣们年纪尚幼，兴许还能不深究。
  等往后，说不得就要心生怀疑了。
  所以赶着他没怀疑之前，先说些不打紧的缺陷。
  如此，给皇帝落下一个，贵妃在他面前讲孩子们，是从来不隐瞒他任何的。
  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顶多将责任归咎给自己，却绝对不会一味的报喜不报忧。
  这样皇帝习惯了信任她对孩子们的评价，往后就不会轻易怀疑，更不会轻易派人彻查。
  云风篁一面敷衍淳嘉一面盘算着，由于孝期的缘故，她不好留宿皇帝，于是等到暮色初临，就劝着皇帝去了附近魏横烟的住处。
  自己则心急火燎的召了近侍们商议，秦王的将来要怎么办？？？
  说实话，这个孩子让贵妃非常的失望。
  身为皇长子，是在礼法上唯一能够跟嫡子一较高下的身份。
  哪怕云风篁如今有了自己的亲生皇子，也是真心实意希望秦王是个出挑的。
  她不止一次奢望，秦王跟昭庆的天赋能够换一下……
  但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之前，由于诸事缠身，也由于孩子们年纪还小，还能继续心生期盼。
  今儿个好容易敷衍走淳嘉后，云风篁觉得，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就是秦王空有长子名份，却压根不具备镇压诸位弟弟的才干能力。
  但这毕竟是养到现在的长子，不可能说就这么放弃了，让他自生自灭的平庸去。
  “今儿个本宫扯了他孝顺出来做挡箭牌。”主仆这晚上将窗子用厚布蒙了，一直商讨到深夜，最终贵妃疲惫的决定，“既然他迄今为止，在其他方面都没什么才干的表现，那，往后就让他做个孝子罢。如此未必能够叫陛下十分上心，但至少不会惹人厌烦，甚至，还能博取许多老臣的好感……等他再大些，若是有着什么天赋被发现，到时候再说！”
  皇帝的喜好，贵妃最清楚不过。
  他其实就喜欢一种人：才貌双全、聪慧机敏。
  所以孝顺啊、懂事啊、体贴啊、温柔啊、善解人意……天子可能不讨厌，可能也比较喜欢，但真正能够打动他的，其实就才干。
  孝子人设淳嘉不会反感，甚至还颇为嘉许，只是储君之位么……
  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因纯孝上位，那都是糊弄外人的说辞罢了。
  只要是头脑正常的天子，谁会当真？
  尤其是淳嘉这种城府深沉的。
  假孝顺可能他还会在心里默默觉得此子肖朕；真的傻乎乎的想通过孝顺得到太子之位，皇帝大概率会怀疑这不是亲生的。
  但是现在没办法，云风篁心累的看了眼亲生晋王的屋子，觉得接下来要对七皇子跟九皇子好点了……
  毕竟，她也不敢保证，她这亲儿子长大了，不是第二个秦王……